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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用早膳时，栖月有些沉默，连陆恂看她好几眼都没有察觉。</p>
不过她倒没忘了给陆恂殷勤盛粥。</p>
讨好，是她生存的本能。</p>
本朝尚红，陆恂用罢早膳，换过一身猩红朝服，九章纹饰衬得他轩昂英气，俊朗拔擢。</p>
比起夜间帐里如猛兽般满是侵略性的气场，此时的陆恂，冷峻锐利，更像是传闻中清冷显荣的陆大人。</p>
他并不用旁人伺候，站在全身大镜前系蹀躞。调整过位置，目光扫向候在一旁的栖月，“看明白了吗？”</p>
语气和神情都很随意，像是随口的一句话，不具有其余更深层的含义，却叫栖月心口一惊。</p>
看明白什么？系蹀躞吗？</p>
那她从前会不会？</p>
突然问这个，难不成她露马脚了？</p>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对自己流氓属性的怀疑，只顾琢磨陆恂最后一句话去了。</p>
陆恂又从镜中看了她一眼，沉静的黑眸中隐约露出点笑意。</p>
辰时二刻，栖月到嘉乐堂请安。</p>
嘉乐堂位于显国公府的中轴线上，正中是五间配有鹿顶耳房的正房，两旁有三重厢房，三重耳房，前后三叠抱厦，气派宏大，装饰广丽，其间仆从如云，行止有序。</p>
栖月到时，厅里已坐了不少人。显国公陆成有四房妾室，膝下三子五女，最的八郎才五岁，由李姨娘领着，坐在靠后的位置上。</p>
她一来，除了上首的王夫人，其余人皆站起身。独陆娇磨磨蹭蹭，被王夫人的眼风扫过，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p>
大家子弟，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p>
栖月俯身行礼。</p>
王夫人一身紫色单厢薄缎织锦，华贵慈和，“昨日齐妈妈来回话，原是我想差了，只记着咱们婆媳亲近，却忘了你还有行简要顾。”</p>
“行简上朝去了？”她满面和色，看起来分外疼人，却只顾着话，忘了叫栖月起身，“你们这才回来几日，也是辛苦。”</p>
栖月低眉顺眼，“为朝廷效力，不敢言辛苦。”</p>
王夫人笑容加深，“听陛下赏赐了你封地食邑？”</p>
栖月还维持着半蹲福礼的姿势。</p>
若是从前，她能纹丝不动的蹲满一盏茶的功夫。大约是这三年养尊处优，只这一会儿，腿已经开始打颤。</p>
王夫人依旧坐的端庄优雅，丝毫没有当初指着她鼻子骂她是贱蹄子时的狰狞，反倒一直温和可亲。</p>
但栖月再傻，也不至于蠢到以为王夫人能跟她当一对京都好婆媳。</p>
既然做什么都不可能讨好婆婆，那就是什么都能做！</p>
栖月笑着直起身，面上做害羞状，“全是夫君功劳。”</p>
王夫人笑容一顿。紧接着就指了离主座最近的一个座，笑容可掬，“看我，快，坐下。”</p>
栖月从善如流。</p>
她坐下后，其余人这才跟着坐下。</p>
“没规矩的东西！”有人尖声骂道。</p>
栖月不出所料的看过去，陆娇也一脸挑衅的看过来。</p>
四目相对，栖月柔柔一笑，故作惊讶，“娇娘也在？我以为你昨日已经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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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娇脸皮一僵。</p>
昨日宋临求官不成，生了大气。夫妻两本是要一同家去的，可宋临不许，叫她留在娘家继续为他求官。</p>
这会儿被栖月点破，脸色便不大好看，“要你多管闲事。”</p>
栖月是个面糊的精致人，半点不生气，“那是自然。”</p>
陆娇与宋临的闲事，她是半点也管不了的。</p>
“母亲，远舟快回来了吧？”陆娇被栖月噎住，转头看向王夫人，“前日安阳侯夫人还问起远舟的事。”</p>
安阳侯崔氏，五姓七望之一，安阳侯崔林官至司空，是京都极繁盛昌隆的世家。他家的三姐，在京都素有贤名。</p>
提起陆远舟，王氏的笑容才真切几分，只是当着栖月的面，并不想多，“快了。”</p>
陆娇得意的扫一眼栖月，拍笑道，“极好，等我见到崔姐，可话了。”</p>
比起姜栖月这狐媚不入流的玩意儿，崔棠这种名门贵女才配与她做姑嫂。</p>
陆娇兀自得高兴，王氏侧眼看向下首栖月，略略心惊。</p>
她一身葱黄绫子襦裙，因在家里，头上简单挽了个斜髻，髻底部托着三五颗滚圆明净的大珍珠，鬓边斜插一对金累丝镶宝石牡丹花簪，其中宝石颗颗耀眼。</p>
然这些珍宝不过是美人的点缀。</p>
她坐在那里含蓄笑着，玉净花明，鲜妍明媚，竟是叫人移不开目光。</p>
几个庶女一直偷偷打量她，她也好涵养，兀自坐得端庄。</p>
当初是自己瞧了她。</p>
连陆恂那样的人，都被她哄住了。</p>
还有远舟，那时为了她，可是前程家世什么都不顾了！</p>
王夫人缓缓拈起腕上的佛珠。姜氏不过仗着年轻貌美，得些宠爱，且不陆恂对她能好几时，只做婆婆的为难媳妇，实在不用挑时候。</p>
“前日与你的春日宴，咱们家是每年三月中举办，齐妈妈，将账册和礼单给世子夫人。”</p>
王夫人春风和煦，对栖月道，“距开宴也不剩几日，你先将历年的账册和走礼拿回去看着，有那不明白处，随时来问我。”</p>
完，又对着一屋子请安的子女道，“我乏了，今日便先散了。”</p>
除了陆娇外，一屋子的庶子、女全都规规矩矩起身，行礼告退。</p>
回到玉笙院，栖月先不急着看账本，而是屏退左右，严肃发问，“我就没有一件正常的寝衣？”</p>
松萝没想到是问这个，“夫人的日子提前了？”</p>
世子和夫人感情好，只有夫人来癸水时，才会穿普通的寝衣，夜里也不再叫水。</p>
但夫人这两日并未换洗啊。</p>
松萝满脸疑惑。</p>
栖月发誓，自己其实不想懂，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听懂了松萝话里的深意。耳根热的发烫，她实在难将冷肃威严的陆大人与松萝口中的那个“世子”联系到一处。</p>
可是如果两人当真夜夜笙歌，那陆恂这两夜的守礼又是为什么？</p>
栖月这会儿不光耳根，身子都有些发烫，她真不是色中饿鬼，只是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心里一时又害怕迷茫起来。</p>
如果她能来到三年后，陆恂呢？</p>
锐利洞察的陆大人，又是否当真是她的夫君？</p>
与她同床共枕的人，会不会只是陆远舟的大哥，那个在三年前，将她赶出显国公府的陆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