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的派系</p>
第二十五章</p>
辛容看见巷口另一头,出来一名身着素净襦裙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p>
她赶紧给柳慕打了个势,让他闪身翻墙走了。</p>
和英落隐在巷口暗处,她听见了窄巷里的对话。</p>
“阿姐,阿姐,你别管!”</p>
“阿言,你怎么还是这么胡闹,我不让你带侍卫,你就自己找别人。”</p>
“阿贞,你来了,我本来想过几天就去接你。”</p>
“不必了,你没受伤吧?”</p>
“没有,你放心。”</p>
“我代阿言向你道歉,他都是为了给我,你莫要怪他。”</p>
“我不会怪他的。你等我,我最近有些忙——”</p>
“你忙吧,我和阿言要回去了。”</p>
“阿贞,你——”</p>
“你别跟着我阿姐!”</p>
辛容和英落稍稍探出头,看见被扔下的那人,伸出想追过去,最终却又没去。</p>
两人悄然离去,这单生意就这么结束了。</p>
花了几日功夫,辛容终于从廷尉府一人那里得知了案件的进展。</p>
那就是案件还未开始审理,廷尉府找不到证人。</p>
这消息真没什么用,她才不会承认,慕容落就是他们仨。</p>
案件尚未开始审理,那就想办法取得诏狱那边的消息吧。</p>
实际上,能进出诏狱的人并不少。</p>
辛容排除了一下,司隶校尉府有一千两百兵,中州尹管辖范围太大。</p>
目标一些,又好接近的,就是洛京府衙的官差。</p>
还别,这些官差里就有不少帮豪族公子哥儿办事的。</p>
主要是东凌国好些律令详尽又严格。</p>
比如,非特殊节日三人以上饮酒者,罚金四两。()</p>
所以东凌国没有酒楼的招牌,因为饭庄基本不卖酒。</p>
这些跟其他地方是一样的。</p>
唯一不一样的是,京城豪族公子哥们更加不会那么听话的。</p>
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三人以上饮酒不要太平常。</p>
洛京府衙官差们经常收到举报,但又经常抓不到人。</p>
举报是因为豪族之间争利益,分派系,恩怨情仇多。</p>
不止为了抢官职,甚至还有为了抢宫妃抢驸马的位置而结怨的。</p>
那没办法,陛下就那么几位公主,而且本身又不喜欢多纳妃嫔进宫。</p>
为何又抓不到人呢,还不是因为官差们好多就是豪族安排进去的。</p>
洛京令的官职虽不比司隶校尉、中州尹、廷尉卿那样高,但毕竟掌管京城治安,本不是那么好安插人的。</p>
问题在于洛京令面对的是整个京城中,众多皇亲国戚,广大世家权贵,数不清的高官大员。</p>
这些人真要犯了大罪,那就归司隶校尉逮捕处置,洛京令反倒轻松。</p>
可是这些犯事的公子哥儿,就算抓了来,最后交了罚金又出去了。</p>
就这点政绩,还不够得罪人的。</p>
一年时间,洛京令就换了三位。</p>
所以,好些人才钻了空子,安排了自己人进去。</p>
也不干什么大事,就为了通风报信而已。</p>
虽然犯的事,但次数多了,被御史抓住把柄,告到陛下那里去,连累族中做官之人,可就不划算了。</p>
初来乍到的辛容和英落,听到这些都惊呆了。</p>
难怪父亲从来都带他们绕着京城走,别的地方是暴侠山匪乱,这里是豪族权贵乱。</p>
辛容心中一动,要是黄大人成了洛京令,不知这群公子哥儿会怎么样。</p>
想得有点远,现在还不知道黄大人究竟如何了。</p>
要辛容是怎么得知这些的呢。</p>
这还得从四天前起。</p>
辛容三人实在没从廷尉府打听到黄大人的消息,只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洛京府衙的官差。</p>
这一盯,就发现有个别官差给一群喝酒寻乐的纨绔通风报信,让他们在被抓捕之前尽快散场。</p>
辛容觉得从这群纨绔有些来历,很有可能打听到黄大人在诏狱的消息,所以就跟了上去。</p>
实在不是她对这群人不礼貌,非要称他们为纨绔。</p>
而是他们就是这么称呼他们自己的。</p>
她亲耳在饭庄里,听见这群人自己:“我们是纨绔,不游好闲,还能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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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群人在黄昏的街上,与另一群人对上时。</p>
辛容又听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争论。</p>
游好闲派好学文雅派装模作样、矫揉造作、无病呻吟、附庸风雅</p>
好学文雅派游好闲派衣架饭囊、行尸走骨、不学无术、好逸恶劳</p>
辛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一开始觉得他们口才都挺好的,听久了才发现,他们这两群人,没有一个人有官职在身。</p>
吵着吵着,对方就有一人扩大了攻讦范围:“你们平日跟着殷驸马寻欢作乐,怎么也没混个一官半职啊。”</p>
辛容可没兴趣管到底是东风压了西风,还是西风压了东风。(2)</p>
她关心的是有一人提到了诏狱。</p>
在她跟着的那群人中,一位五官看着端正,但是一开口语调就不太正经,有些飘的人,道:“你子胆敢对殷驸马不敬,是不是想进诏狱啊。”</p>
这群人与殷太后的子侄相熟,对方则与楚丞相的子孙关系好,自然不肯落下风:“诏狱?得好像归你管似得。陶源初,我看你们要是再胡作非为,将来进诏狱的,就是你们自己吧。”</p>
“哈哈哈哈——”其他人一起哄笑。</p>
那陶源初用挺直的鼻子哼了一声:“等我告诉殷驸马,让你们好好尝尝诏狱的滋味。”</p>
“啧啧,陶源初,你们有聚众饮酒的罪名,我们可是规规矩矩呢。”</p>
辛容见陶源初那派人反驳不了什么,从街口出来假装路过,对陶源初身后一人轻声道:“律令有言,犯诽谤罪者,当弃市。”</p>
那人一听,赶紧向陶源初耳语。</p>
陶源初往前跺了一脚,道:“律令有言,犯诽谤罪者,当弃市。你们还记得去年发生的事吗?我若告诉殷驸马你们他——”</p>
“哎哎——谁也没提殷驸马呀,是不是?”</p>
“就是就是,陶兄,听错了不是。”</p>
“兄弟们改日请你喝——吃席。”</p>
陶源初见对方泄了气,扬眉道:“看看你们,成天瞎学些什么,连律令都忘了,啧啧——”</p>
就这样,辛容认识了与殷驸马认识的陶源初。</p>
后来又帮他将三个宿敌套头打了一顿,才得知了洛京城错综复杂的情势。</p>
陶源初对辛容那可是满意得很,认为他灵又狡诈,勇猛又狠辣。</p>
就他让辛容教训那三个不顺眼的人,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辛容带了两个同伙,在偏僻的地方迅速将人套上麻布袋。</p>
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叮咚咣呛</p>
听起来拳拳打到肉,脚脚踢到骨。</p>
陶源初自己都替那三个宿敌疼。</p>
辛容无所谓,都是纨绔,打谁不是打呢,谁有用就帮谁吧。</p>
虽然他们三个揍人时动作特别大,但其实根本就没伤到那三人的筋骨。</p>
很快,陶源初就找人去打听诏狱的消息了。</p>
“哎,辛容,你打听黄思进干什么?”</p>
黄大人处死公冶府二十八人,早就名声在外。</p>
辛容不能承认自己曾是黄思进的书佐,只好道:“我有亲戚跟黄思进有点仇怨。”</p>
陶源初嗨了一声,道:“那好办,我找人收拾他。”</p>
辛容按住有些激动的英落,道:“陶兄不要为了我,做出违反律令之事。诏狱中的犯人都非同可,陛下可能会亲自审问的。”</p>
提到律令,陶源初点了点头:“你得是,谁能想到先帝亲选的大驸马,陛下的亲姐夫,就是因为诽谤罪被斩首了。我等还是循规蹈矩些。”</p>
英落给陶源初续了一盏茶。</p>
辛容再次向陶源初言谢,信誓旦旦知道黄思进能被按律处置,也就心安了。</p>
回到租住的院落,辛容坐在石凳上,擦拭着长剑,整理着思绪。</p>
院中那颗枣树,已经结了果子。</p>
入秋了,阵阵凉风,略过枝叶。</p>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平遇县那座宅院外的梧桐树。</p>
不过七个月多的时间,竟能发生这么多事。</p>
将长剑入鞘,她心中觉得有些恍然。</p>
对洛京城的时势背景了解得越多,她越发有些不安。</p>
何止洛京令一年换了三人,司隶校尉也换了两任。</p>
第一个是陛下刚登基时任命的。</p>
这个司隶校尉在斩杀先帝大公主驸马之后,没多久旧伤复发病逝了。</p>
真正威慑到与陶源初斗嘴那一群人的,不是律令,而是此事。</p>
当今陛下杀伐决断,不知能不能对黄大人留情。</p>
两天后,辛容和英落终于得到了黄大人在诏狱中的消息。</p>
英落回到院之后,再也忍不住,快要急哭了:“黄大人在狱中,天天大喊大叫。他是不是天天都被用刑啊?”</p>
辛容面无表情,还以为陶源初多大的本事。</p>
原来他根本没能让人亲自去看黄大人如何了,就只是向看管诏狱的狱官打听了一下。</p>
看来诏狱确实被管理得非常严格。</p>
她们就算想给黄大人送药都不可能,更别是进去看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