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与故人重逢。</p>
他目光的诧异、不解、怜悯，都像是利刃，将你血淋淋的剥开，将你从头到尾一览无遗。</p>
那时，看向你的不再是故人，而是站在过去中的自己。</p>
人无论多么勇敢。</p>
都终究无法欺骗自己。</p>
哪怕已经成为魔物。</p>
岳红袖在那一瞬间，依然觉得崩溃。</p>
她开始尖叫、开始哭喊，开始愤怒的捶打地面。</p>
疯狂、扭曲并且歇斯底里。</p>
楚宁走了过来，在她的身旁蹲下，伸出握住了她的，触感冰冷。</p>
“没关系的。”他道，声音很轻，极尽温柔。</p>
就像时候，她安慰抱着书院柱子怎么都不愿意进去的他一样。</p>
那时的楚宁爷爷与父亲尚在，楚宁是有些任性的，尤其抗拒书院那样的地方。</p>
每当这个时候，侯府的下人就只能去请老院长的女儿，也就是岳红袖。</p>
只有这位大了侯爷六岁的姑娘，才能降住楚宁这个混世魔王。</p>
甚至，楚宁在六岁生日时，还一本正经的告诉过自己爷爷，他长大了要娶岳红袖做自己的侯妃。</p>
只是时过境迁。</p>
曾经的侯爷被卖给邪修，曾经老院长的千金成了魔物离鬼。</p>
“红袖姐姐，是阿宁回来晚了。”楚宁的眼中没有半分嫌恶，只是用力的抓着岳红袖那泛黑的，某些零碎的画面也在那一瞬间涌入楚宁的脑海。</p>
一群甲士围殴着她的父兄，她的哭喊无济于事。</p>
人群散去，只有两道浑身是血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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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笑着的男人冲入了灵堂，他试图在她祭奠父兄的地方侮辱她。</p>
她自然不从，用刀划伤了他，也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她看见鲜血喷出，将世界染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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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苏醒了过来，在一堆尸体中，她飘忽不定，周遭也同样是飘忽不定的魂魄。</p>
身躯孱弱，眼中却饱含杀气。</p>
隐约有个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在他们耳边不断低诉：“接纳我，成为我，然后报仇雪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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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极为漫长的岁月，每一刻对于她而言都是折磨。</p>
她终于抵挡不住对于那个男人的愤恨，接纳了那股力量，接下来的日子，她不再有清醒的认知，只是不断的与那些亡魂纠缠。</p>
杀死他们，吞噬他们。</p>
直到成为了离鬼。</p>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好了，现在你可以去报仇了。”</p>
于是，她走出了那个坟冢，来到了白马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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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画面一瞬间的冲击，让楚宁脸色煞白。</p>
他回过神来，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p>
“楚宁！你怎么了？这家伙对你动了？”一旁的赵皑皑瓮声问道，刚刚抬起的虎爪就要再次朝着岳红袖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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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与她无关！”楚宁赶忙叫住了她。</p>
然后，他稳住心神侧头看向岳红袖。</p>
她的眼中神情一时是清明的痛苦，一时是汹涌的怒火，显然，魔性正在影响她。</p>
但楚宁却松了口气，他仔细看过岳红袖的记忆，虽然许多内容都零碎不堪，但成为离鬼只是三天前的事情，那些血妖也只是在坟冢中吞噬鬼物所化，而她还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过人。</p>
否则以岳红袖那良善的性子，就算楚宁能帮她摆脱魔性的困扰，恐怕她也会因为自责陷入更大的心魔。</p>
只是如今岳红袖的状况极不稳定，楚宁不可能把她单独留在这诡诞丛生的白马林，又没办法带着一只魔物招摇过市。</p>
正苦恼间，楚宁忽觉右的背传来一阵灼烧感，定睛看去，只见背上拿到双月重印的魔纹竟自主浮现。</p>
府司天的权柄本就与鬼神有关。</p>
他心头一动，尝试着催动魔纹，下一刻，魔纹中绽出一道血光，将岳红袖包裹其中。</p>
岳红袖的身形与之融为一体，然后遁入楚宁背上的魔纹之中，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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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楚宁其实是有些慌乱的。</p>
他害怕这道本命魔纹，会依靠着吞噬鬼物壮大自己。</p>
但细细探查后，发现岳红袖的魂魄只是沉睡其中，这道本命魔纹，也并未有任何危害对方的意思，他这才松了口气。</p>
想不到这魔纹还能让鬼物寄居，若是日后能寻到合适的亡魂，倒也方便带在身边。</p>
嗯又有些想褚兄了。</p>
“楚宁！你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大变活人！嗯不对，是大变死鬼！”正思虑间，一旁的赵皑皑目睹了岳红袖的凭空消失，自是万分惊讶，不由得出声问道。</p>
楚宁回过神来，面带笑容的看向对方：“只是微末段，让红袖姐姐暂时寄生于我体内。”</p>
“哦。”赵皑皑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目光警惕的看向楚宁：“等等！她叫你侯爷？你又姓楚，难道你就是鱼龙城里那个坏家伙？”</p>
对于赵皑皑的迟钝，楚宁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在赵皑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p>
“你觉得呢？”他如此反问道，也不待赵皑皑发问，就将自己与楚相全的关系一一道出，只是隐去了自己在沉沙山中的境遇，只道是自己从那道人上逃了出来。</p>
闻言的赵皑皑委屈巴巴的捂着头，却也松了口气。</p>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了她？才故意把我支开的？”回过神来后，赵皑皑问道。</p>
楚宁眨了眨眼睛：“不然呢？你觉得我是在见色忘义？”</p>
“要狠狠地道歉，才能让你原谅我？”</p>
赵皑皑一愣，脸色顿时泛红，有些心虚的问道：“你都听到啦？”</p>
“你声音再大一点，也许我就听不见了。”</p>
赵皑皑：“”</p>
楚宁见她窘迫，倒也没有再调侃她的意思，而是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有这般本事，所以把你支开，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成了魔，身为人的本性还能剩下多少，谁也不准。”</p>
“但也不能就这么杀了她，就算不论时候相识情分。”</p>
“她岳家遭此劫难，到底是我们楚家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所致，我难辞其咎，只能冒险试探。”</p>
赵皑皑闻言连连点头：“我懂我懂。”</p>
“我在书上看过，这叫贵妇险中求。”</p>
楚宁：“”</p>
“你的成语到底是和谁学的？”楚宁忍不住问道。</p>
“我爷爷啊！他学问可大了，他他年轻的时候，还拜过一个特别厉害的先生为师，跟着他游学四方。”</p>
“每次先生大考，我爷爷都能得到前三甲的好名次！”起自家爷爷，赵皑皑骄傲的扬起了自己的脖子。</p>
“那那位先生有多少弟子？”楚宁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p>
“三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