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今日你让我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来日我定将加倍奉还于你。</p>
可压根没想到不用等到来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p>
让我看看，救你的男人究竟是谁？</p>
最好是纨绔子弟，身份低贱，家中已有三妻四妾的男人。</p>
我定然添油加柴，将你踩入烂泥里，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方解我心头之恨。</p>
宋雪薇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p>
曹如萱脸色发白，顾不得什么端庄，慌张提起裙摆，越过她们，撒开腿向游上岸的两个人奔过去。</p>
“锦婳姐姐——”</p>
女子容色极美，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眸如同钩子，顾目流盼间媚态横生，饱满的红唇似是染了胭脂，娇艳欲滴，发梢不停滴落晶莹水珠，有几缕凌乱的湿发贴在她雪白娇嫩的脸，平添几分娇娇怯怯，我见犹怜。</p>
一袭粉色衣裙被湖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媚诱人的玲珑曲线，宛若出水芙蓉，美得摄人心魂。</p>
可眼下无人有闲心欣赏。</p>
虽然男人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但苏恋卿能感觉到他非常生气，气压前所未有的低，身上散发的寒气比湖水还要冷，仿佛能冰封三百里。</p>
苏恋卿莫名有丝心虚，低垂脑袋，安安静静坐着不敢吱声。</p>
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袭来，苏恋卿眼前一片黑扫过，一件干燥温暖的黑色披风翩然落在她身上，严严实实包裹住她浑身湿透的身子。</p>
男人随掀起披风的兜帽，盖住了她的脑袋。</p>
苏恋卿鼻间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味，不是乌木香。</p>
她听到几步之遥，宋雪薇险些破了音的失声尖叫：“太子姐夫，怎么会是你？”</p>
曹如萱闻言，整个人傻了：“宋雪薇，你叫他什么？”</p>
太子殿下，跳下湖中救锦婳姐姐的男人是太子殿下？</p>
男人俊美无双，穿着一袭黑衣，身形修长挺拔，虽然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周身威压铺天盖地展开，令人望而生畏。</p>
在场几人慌忙跪下行礼。</p>
曹如萱脑袋一片空白，心道：完了，完了。</p>
不仅她觉得完了，宋雪薇也觉得自己完了。</p>
她原打算将虞锦婳坠入湖中，被男人救起来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让她名声扫地。</p>
可没想到那男人竟是太子，她的姐夫——褚郁离。</p>
他刚才没有看见吧？</p>
若是她不在现场还好，可如今她被抓个正着，周围就她们几个。</p>
她不仅不能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还得想办法隐瞒下来。</p>
不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仅姐姐怨她，太子也不会放过她。</p>
最重要是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京城人口中的笑柄。</p>
太子气场太可怖，曹如月和顾锦惜俩人低着脑袋，失了最初攀附的想法，只想竭尽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p>
宋雪薇气焰不自觉弱了下来，嗓子眼仿佛被堵住，嘴唇控制不住哆嗦，语无伦次道：“太子姐夫放心，雪薇绝对不会将此事出去，一定会保全虞姐名声。”</p>
所以你不用为了顾全虞锦婳名声，把她纳入东宫。</p>
曹如萱第一次如此赞同宋雪薇的话：“对，我也会保密的。”</p>
所以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要。</p>
男人薄唇勾勒出一抹凉薄的弧度，没有温度的目光淡淡扫视了她们几个一眼，似乎是在记住她们是谁。</p>
明明什么也没有，宋雪薇几人却心头一凛，不约而同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心不断冒出来，蔓延至全身，浑身毛骨悚然。</p>
明明落水的不是她们，她们却冷得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寒战。</p>
宋雪薇心里十分害怕，急忙扭过头看向曹如月和顾锦惜，五官略显狰狞与扭曲，语带威胁道：“你们俩也给我保证，绝对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p>
曹如月和顾锦惜被吓到了，面白无半分血色，额角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胆战心惊连连点头。</p>
宋雪薇似是对她们的唯命是从颇为满意，忐忑不安望向褚郁离，嘴角下意识抿出一丝讨好的微笑：“太子姐夫，你看到了，她们不敢出去胡的。”</p>
男人淡淡收回目光，不着痕迹看了眼面前低着脑袋，装鹌鹑的某人，轻呵一声，冷着脸提步离开。</p>
直到他压迫感十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宋雪薇几人方敢动作，浑身失去力气，一屁股坐在腿上，拍着胸脯，大口呼吸，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p>
曹如萱瞪大眼睛，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少有露面的太子殿下？”</p>
这也太可怕了。</p>
不必开口话，光往那里一站，就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p>
她见过的其他王爷都没有这种可怕的气场。</p>
曹如萱急忙起身，跑去查看苏恋卿的情况：“锦婳姐姐，你没事吧？”</p>
“我无碍。”</p>
苏恋卿眼下这种情况肯定不能让人瞧见，曹如萱冷冷瞥了眼宋雪薇她们，咬牙切齿道：“以后再跟你们算账！”</p>
“锦婳姐姐，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等着，我去取衣服过来。”</p>
为防衣服不心弄脏失礼，女眷出席宴会，一般会多备一套干净整洁的衣物应付突发状况。</p>
苏恋卿她们也带了，放在马车箱笼内，马车现在停靠在大长公主府大门口外，由车夫和丫鬟看管。</p>
曹如萱正准备快步离开去取来，迎面撞见一个穿着公主府下人服饰的嬷嬷出现，毕恭毕敬问道：</p>
“何人是虞锦婳，虞姐？有人命奴婢带你去梳洗更换衣物。”</p>
苏恋卿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褚郁离的安排。</p>
她微微屈身道：“女便是虞锦婳。”</p>
“请随奴婢来。”</p>
苏恋卿和曹如萱正要跟随嬷嬷离开，身后有个人莫名其妙，忽然朝她喊了声：“顾锦婳。”</p>
苏恋卿似是没听见，脚步未停跟随嬷嬷离去。</p>
“顾锦惜，你喊她什么？”</p>
“嘴快，喊错名了。”</p>
“本姐差点忘记问了，是你们当中的谁推虞锦婳下水的，最好给本姐从实招来。”</p>
“不是我。”</p>
“也不是我。”</p>
“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本姐？”</p>
那位嬷嬷领苏恋卿和曹如萱去到隔壁院子，安排了一间客房，递上一套干净的衣物让苏恋卿更换。</p>
苏恋卿仔细看了眼，更换的衣裙与她今日所穿别无二致，若是不仔细分辨，压根看不出来她换过衣服。</p>
连新准备的面纱款式颜色都与她今日戴的并无差别。</p>
这难道也是褚郁离安排的？</p>
苏恋卿换完衣服出来，只见曹如萱坐在椅子上默默掉眼泪珠子，鼻子都哭红了。</p>
余光瞧见她出来，倏地转过身，慌忙擦干净脸，想假装无事发生，却不知通红的眼鼻早已出卖了她。</p>
苏恋卿打趣道：“我都看见了。”</p>
曹如萱闻言鼻尖一酸，眼眶又红了一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自责道：“锦婳姐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掉进湖里。”</p>
还倒霉催的，被太子殿下英雄救美。</p>
锦婳姐姐长得如此貌美，若是太子见色起意或者迂腐古板，执意要纳锦婳姐姐进东宫该如何是好。</p>
曹如萱情绪几乎写在脸上，苏恋卿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担心她闷在心里，直接点破：“你是担心太子殿下垂涎我的美色，将我纳入东宫？”</p>
曹如萱哭丧着脸，闷闷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太子妃是宋雪薇的姐姐，若是你进了东宫，她肯定会想法设法为难你的，到时候你日子肯定会很难过。”</p>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p>
曹如萱环顾四下无人，神秘兮兮靠近苏恋卿，用仅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千万不要被太子殿下的皮囊迷惑住了，你初到京城可能不知道，别看太子殿下长得那么好看，但是中看不中用。”</p>
语气难掩唏嘘，似乎颇为可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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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如萱担心苏恋卿听不懂，磕磕巴巴解释道：“太子殿下时年二十有六，至今膝下无子，听他不行。”</p>
明明是自己的，姑娘完却难为情，脸颊红得发烫，感觉都快冒烟了。</p>
苏恋卿简直哭笑不得：“这些话，你是从来哪里听来的？”</p>
“坊间都这么流传的，前几日我出门，去如意茶馆吃他们家招牌点心，听到隔壁几桌客人在议论此事。</p>
我去书坊给你搜罗话本子，也听到有客人交头接耳，在谈论此事，他们还取笑太子殿下。</p>
我原想继续听下去，可是转眼他们人就不见了，反正得挺煞有其事的。”</p>
苏恋卿微微一眯：“茶馆，连书坊都在议论此事？”</p>
褚郁离身为太子，若无人指使，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胆敢在茶馆和书坊这种公共场合非议堂堂太子殿下。</p>
难道不要命了。</p>
褚郁离此刻怕是压力不。</p>
所以，大概能解释向来不爱参加此等宴会的某位太子，为何会突然从天而降？</p>
怕是想来看看他儿子。</p>
没成想，正巧看到他“儿子”扑通掉进湖里，险些命不保。</p>
怪不得太子殿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p>
曹如萱又道：“当然了，众纷纭，也有传言称，太子殿下其实身体无疾，太子妃曾身怀有喜，不过没保住，而后太子后院就再无女子有孕。”</p>
“不管怎么，太子殿下绝非良配，锦婳姐姐，你万万不可被他的皮相迷惑。”</p>
虽然太子殿下真真长得挺好看的，与锦婳姐姐外形极为相配，但不行就是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锦婳姐姐跳入火坑。</p>
苏恋卿但笑不语，问了她另一件事：“我醒来时，见你与宋雪薇她们在争执，是在争执何事？”</p>
曹如萱脸色变了变，耷拉着脑袋，嘴里支支吾吾，明显不是很想。</p>
“与我也不能？”</p>
曹如萱欲言又止，眉眼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神色，垂着眼，紧紧咬着粉唇不肯开口。</p>
“让我来猜猜，她们不会是在我是义父，你亲爹的私生女吧？”</p>
曹如萱眼睛猛地瞪大，满脸惊愕，脱口道：“锦婳姐姐，你怎么知道？”</p>
话音一落，顿时发现自己漏了嘴，下意识抬死死捂住嘴巴。</p>
可惜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p>
苏恋卿似笑非笑瞧着她。</p>
曹如萱讪讪放下，期期艾艾道：“锦婳姐姐，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是谁，我去骂她一顿。”</p>
苏恋卿实话实：“不是，我只是靠近时，隐约听到你们争吵的只言片语。”</p>
曹如萱慌忙摆解释：“锦婳姐姐，我没有相信她们的话，我相信爹爹人品，我也相信锦婳姐姐你，我只不过是太生气了，她们竟然如此污蔑爹爹和你。”</p>
曹如萱不再隐瞒，娓娓将事情道来。</p>
当时，苏恋卿在凉亭休息睡着了，曹如萱闲得无聊，四处观望，远远看见宋雪薇她们三人朝此处气势汹汹走来，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p>
苏恋卿睡得正香，曹如萱不忍心叫醒她，便想着自己前去把人打发了。</p>
没想到宋雪薇和曹如月三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硬是要闯进凉亭找苏恋卿，听着意思是宋雪薇不服气，还想再比试一场。</p>
曹如萱哪里能容忍她们如此无理取闹，自是替苏恋卿回绝了。</p>
见曹如萱倔着性子，拦路不肯让开，宋雪薇三人气急败坏，张口起了她爹爹和苏恋卿的坏话，苏恋卿是曹德的私生女。</p>
没有哪个女儿能忍受自己的父亲被如此泼脏水，曹如萱自然也不例外。</p>
更让她生气的是，谣言是从堂姐曹如月嘴里传出来的。</p>
她们好歹是堂姐妹，她爹曹德是曹如月的亲叔叔，同个祖宗，打腿骨头连着筋，曹如月居然如此帮着外人污蔑自家人，曹如萱怎能不生气。</p>
双方就此争执起来了。</p>
苏恋卿能理解她的心情，举起三根指，郑重其事道：“如萱妹妹，我发誓我绝对不是义父的私生女，所以你不必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p>
涉及到长辈声誉，我们不好出，待会儿将事情告诉干娘，由他们出面去解决这些，好不好。”</p>
曹如萱乖巧点头：“嗯嗯。”</p>
赏花宴结束回到府中，曹如萱迫不及待把事情告诉了自己亲娘。</p>
当然，隐去了苏恋卿落水被太子殿下救起的那段。</p>
不过，短短几句话也足以让向来护短的曹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p>
当即跑去隔壁大房要找曹大夫人理论。</p>
不过显然没讨得了好，曹夫人回来时脸色特别憋闷。</p>
曹如萱对亲娘这样的脸色并不陌生，料想是碰了钉子，大房那边恶人先告状，祖母出面袒护大房。</p>
她和苏恋卿：“大伯是太常寺卿正三品，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大一级压死人，不仅是在官场，也是在家里。”</p>
因为曹如萱大伯官品更高，她的祖母觉得大儿子更出息，偏疼大房。</p>
以前尚未分家之时，她祖母就经常为了大房给三房委屈受。</p>
后来还是曹如萱的祖父看穿自己老妻的做派，临终前坚持分家，曹家兄弟划分府邸，各过各的。</p>
不然曹夫人的日子压根不可能有如今这般快活。</p>
曹夫人告诉苏恋卿，曹家老太君要见她。</p>
苏恋卿不会真的傻到认为是什么温情脉脉的长辈召见辈，曹老太君想认认她这个干孙女。</p>
很明显，对方十之八九是要找茬。</p>
苏恋卿落水起来后，总感觉肠胃多了几分不舒服，身子软绵绵的，有些不大想出门。</p>
不过既然担了曹德义女的身份，曹老太君要见她，她自然不能不去，以免落人口舌。</p>
曹夫人瞧着她脸色不好，误以为她是在担心和害怕，拍着她的宽慰道：“你不用担心，干娘陪你过去，有干娘在，你莫怕。”</p>
曹如萱想要跟着过去，被曹夫人勒令在家：“你跟过去，不过是多个靶子。”</p>
曹如萱想也是，无奈只能同意留在家中，站在门口目送她们前往隔壁。</p>
两人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p>
曹如萱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回去也安不下心，干脆直接留在家门口等她们。</p>
果然，苏恋卿和曹夫人去到隔壁曹老太君院子。</p>
尚未见面，人家先给她们来了一个下马威，让她们顶着烈日在门外侯着。</p>
曹夫人今日显然不想受这委屈，更不想苏恋卿受这委屈，站了大约一刻钟，扶着额头二话没，直接装中暑气晕倒。</p>
苏恋卿非常有眼色打配合，满脸惊慌失措，惊呼道：“干娘，晕倒了——”</p>
人都晕倒了，总不能还站在门外晒太阳吧。</p>
“老三媳妇这身子骨，怎么越发不中用了？”</p>
曹老太君不想担刻薄媳妇的名声，只能不情不愿命丫鬟将两人请进门。</p>
晕倒的曹夫人被苏恋卿和丫鬟搀扶进花厅，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水，悠悠转“醒”，打起精神和苏恋卿一起给曹老太君请安。</p>
曹老太君不苟言笑，高高端坐在上首。</p>
大房的曹如月也在，站在老太君身后，殷勤给她捏肩。</p>
曹如月不经意瞧见苏恋卿的长相，满脸震惊与错愕，眼中闪过浓浓的嫉妒，上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不甘心地咬唇。</p>
曹老太君余光瞥了她一眼，再轻掀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恋卿，开口训道：“倒是个标致的，可惜是江南乡野地方来的，门户出身，不懂规矩。”</p>
“初来京城就惹是生非，强出风头，那宋姐是谁，是二品吏部尚书家姐，东宫太子妃的妹妹，岂是你一个四品官义女可以得罪的。”</p>
曹老太君又将矛头指向曹夫人：“老三媳妇，我看你也管教不好，要么送回江南，要么送到我院子里，我替你管教，督促她学规矩，规矩学不好就不要出去丢人现眼。”</p>
此话甚重，曹夫人面色一变：“娘——”</p>
“怎么，老三媳妇，你要忤逆长辈不成，老三既然非要把此女认作义女，我身为长辈就有权替他管教。”</p>
曹老太君目光看向苏恋卿，语气咄咄逼人：“老身问你，你是要回江南，还是来我院子里学规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