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清作为大学教授,本就属于重点关注对象,这件事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要不是他的许多学生多次帮他求情,他死在当时都是很有可能的。
沈德昌因为举报自己的老师,大义灭亲的行为被大肆称赞,他的声望水涨船高,走上了仕途。
钟爱清担心沈德昌斩草除根,对他的家人下。所以在被送往西北的前夕,他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安顿好。
就这样,他们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十三年。
“按理你们早就不该在这里了,为什么还不能回家?”
沈晓玉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前几年,大部分跟钟爱清有相似经历的人员陆续被释放。
为什么钟爱清和姜凤芝还在这里?
钟爱清叹了口气,道:“本来这里又十几个人,都是跟我们差不多时间来的。”
“五年前,这些人陆陆续续回了家,到去年,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原来这里是一大片农场,我们都要去劳动的,前两年人越来越少,大家就不用劳动了。呵呵,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起这些年的经历,钟爱清满脸颓然之色,一点都看不出曾经全国顶尖学者的样子。
“至于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钟爱清看了一眼窗外的漫天黄沙,“当然是我的好学生在背后使力了。”
姜凤芝也跟着叹气。
眼看着一同来西北的人,一个个地返城,她又担心钟辰和钟雅,心里急得很。
但是担心又有什么用,除了写申诉材料,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沈晓玉指了指门口岗亭,“那两个人是专门看着你们的?”
姜凤芝点点头,“对,我们一开始以为这二人是农场的人,后来发现却不是。”
“这二人每晚都要来我们住的屋子查看,我问了其他人,别人是都没有这个待遇的。”
看来,这二人也是沈德昌的安排了。
沈德昌在这之后,一跃成为了北大考古研究所政工组长。
十几年过去,现在沈德昌已经是京城考古界的头一号人物了。
钟爱清轻轻叹了口气。
“外公,你跟沈德昌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他死盯着你不放?”
先是不顾师生情谊伪造证据举报钟爱清,再是压着申诉材料不允许他回京城。
这是有多么深的仇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原来也想不明白,直到来了这里,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沈德昌当我助第二年的一次考古项目中,我跟他曾发现过一个战国竹简,这是十分有研究价值的文物,我们两个都很高兴。”
“我让他将文物仔细收好,回京城之后先往上面报告,再看看有没有会进行研究。”
“结果,我无意中发现,他竟然准备将那个文物私下倒卖。”
“那可是珍贵的文物,不是古董!我浸淫考古行业数十年,最是看不惯这种将文物看做商品的倒卖行为,而且他当时要卖的对象还是个日本人!”
“我怒不可遏,要把他送到派出所,还要将他赶出北大。”
“他在我面前又是哭又是忏悔,他家里老母亲生了重病,他一时利欲熏心,这才做了错事。”
“我见他认错态度好,又是一片孝心,不但没有把这件事出去,还将他母亲的医药费出了。”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当时就恨上了我,挡了他的财路。”
“当然,我当时在全国的考古界颇有些名气,他举报了我,就能大大增加他的声望。一个大义灭亲、铁面无私的人,不是正适合官场吗?“
沈晓玉一阵沉默。
钟爱清的语气里满是对沈德昌和当年之事的怨恨。
想来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平心静气地对待吧。
“唉。”钟爱清脸上的愤怒之色渐渐褪去,转而浮上一丝内疚。
“都怪我识人不清,要是当年我早早看清沈德昌的真面目,凤芝和钟辰也不会被我连累,不定钟雅也不会早早离世。”
姜凤芝安慰地抚摸着钟爱清的。
“这件事错不在你。”沈晓玉安慰道。
“做了错事的人是沈德昌,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才行。”
这个人不但陷害了钟爱清,让钟爱清和姜凤芝在这荒芜之地受了十几年的苦。
整个钟家还因为他分崩离析,十几年不曾团聚。
若不是他,钟辰不会遭受表叔一家的白眼,年纪就出门独自闯荡,钟雅也不会被沈家人折磨而死。
这件事也间接影响了沈晓玉,是导致上一世沈晓玉死亡的起因。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帮助钟爱清返城,制裁沈德昌。
“当年的事,有人知晓内情吗?”杜云山问道。
“有。”钟爱清道。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但他始终记得当年发生的种种细节。
“当年借走文物的李约瑟,还有跟我一起到这里的一个考古队员,都知道我是被陷害的。甚至门外那两个看守,可能也知晓一些当年的内情。”
“对了,还有当年李约瑟还回来的那件文物,在当年被抄的时候莫名其妙消失了,东西应该被沈德昌拿走,藏了起来。”
杜云山点了点头,记下了当年那个考古队员的名字。
李约瑟早已经返回米国,钟爱清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地址。
至于门外的看守,他们既然是沈德昌安排的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最可能的突破口,可能就是当年同属于考古队的队员了。
不过,钟爱清只知道这人后来又返回了京城,具体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却不知道。
沈晓玉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安慰道:“我们回去会尽力查这件事,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还要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姜凤芝笑了笑,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十三年,别一阵子,几个月、几年,我们也等得。”
“你们也不要急,这个沈德昌如今背景深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们可千万要心。”
“其实这么些年,我们两个已经对出去不抱什么希望了,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晓玉一面,我们已经知足了。
她这样,沈晓玉也明白是怕他们两个做事冲动,招惹上什么危险。
她答应着:“知道了,外婆,我们尽力而为。”
但心里却想,这个毁了钟家的沈德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