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大周文圣 > 第58章 妖孽!江中绿眸!
    第5章妖孽!江中绿眸!

    灯火摇曳的官府楼船内,帘外漏进几缕江风。

    寒门士子顾知勉正挨着江行舟吃茶,见韩玉圭目光扫来,以为是寻自己对弈,顿时精神一振,茶盏“叮”地搁在案上便起身,“韩兄可是要寻个对”

    “没叫你这臭棋篓子!”

    韩玉圭倚着座椅凭几淡笑,玉冠垂下的丝绦随楼船轻晃。

    他两指夹着黑玉棋子,往檀木棋罐里一掷,清脆声响。

    “你去年腊月连输我十二局,让你三子都杀得片甲不留,哭喊着要砸棋盘吃棋子的事。”

    他倾身拂袖,棋罐里玛瑙棋子哗啦啦乱响,不屑道,“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你棋力大涨,又生信心”

    “也不至于!”

    顾知勉耳尖倏地涨红,中险些扫翻茶盏。

    他尴尬,见韩玉圭不屑与之一战,讪讪然坐了回去:“比去岁,棋力总该总该有些长进”

    话音却弱,消融在舱外的橹声里。

    舱内顿时响起几声闷笑。似在笑话顾知勉没有自知之明,竟敢去接韩玉圭的棋。

    “江兄,可敢来谈一局”

    韩玉圭袖中棋子当啷作响。

    “诗词文章我甘拜下风,

    但这三尺纹枰我对盘中斩龙,还是颇有心得的!”

    鎏金灯影掠过韩玉圭傲然的眉峰,显得极为自信。

    外舍童生棋道第一周广进,在他下也未能撑过中盘。

    “我不跟你下,不是下不过你。是怕你对弈道失了信心!”

    江行舟倚着窗边,持江州风物考,望着窗外惊鸿掠过的飞鸟残影,淡淡笑道。

    琅嬛阁书库内也有些古棋谱。

    他翻看过,

    以唐棋谱集忘忧清乐集、商山弈谱为例,黑先白后。

    古棋用座子制,因没有贴目的规则,皆求力战。

    古棋黑子凭借持先的优势,便要见血,要虐杀。而白棋落后也被迫搏命反击,故而大多是力战。

    方才周广进的白棋大龙,便是被韩玉圭一记“镇神头”绞断七寸,大屠龙,此刻残局未收的棋盘上,历历在目。

    不像华夏后世棋坛,有贴目之后黑白势均力敌,却成了一群苟逼,尽是锱铢必较,占边角猥琐发育,甚至走出[铺地板]之流。

    此话一出,舱内骤然一静。

    “哼!”

    韩玉圭凝起眉头,捏着的棋子“咔”地裂了一道细纹。

    周广进却猛地直起身子,眼中精光乍现。

    “楼船此去府城,尚需五个时辰,闲来无事,江公子何不谈一局解闷”

    青婘适时添上一壶新焙的龙团胜雪,执鎏银执壶倾泻琼浆,朵朵雪在盏中浮沉如月,将一盏茶轻轻推至江行舟案前。

    茶雾氤氲间,她腕间槐木纹路若隐若现。

    江行舟接过茶盏,抬眼望去,韩玉圭已怒气冲冲的拂袖重整楸枰,黑玉棋子在指间流转如墨龙吐珠。

    “也罢!

    水路去江州府,时辰尚早。”

    江行舟起身收起江州风物考,衣袂翻卷带起一缕清风,来到韩玉圭对面的座位。

    他振衣落座,端起白棋奁。

    楼船穹顶垂落的八角宫灯,将一副檀木棋盘三百六十一路星位,映得灿若星河,纤毫毕现。

    曹安中的泥金折扇“唰”地收拢,与李云霄、陆鸣等人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

    刚才周广进被屠杀了一条白棋大龙,横尸遍野,投子认输。

    众人目光灼灼,想见识韩玉圭凌厉的屠龙之术,能否在棋盘上斩杀江行舟这位童生案首。

    “江兄执白可知白棋胜率自古较低!可莫怪我黑棋占尽先。”

    韩玉圭眸子里闪过一丝愠色,声音里带着被轻视的恼意。

    不猜先,而自取白棋,分明是宗师让黑子先行的做派。

    “无妨!”

    江行舟淡淡道。

    “嗒!”

    韩玉圭屈指,指尖黑子破空,重重的钉在中央天元星位,惊得桌上青烟袅袅的博山炉香灰簌簌。

    “啪!”

    青烟缭绕间,江行舟不疾不徐,白子轻叩东南目。

    檀香燃尽半柱。

    韩玉圭悬腕的已在抖,汗珠顺着鬓角滑下,脸色苍白。黑子悬在棋盘上方却不敢落子。

    盘面上白棋如刮骨刀一般占尽边角实地,黑子已大幅落后数十目之多。

    棋盘上黑子如困兽左冲右突,力战四方,却被白棋搜刮地盘,给围得水泄不通。

    青婘俏脸痴迷,眸中露出崇拜之色,望着江行舟。

    舱内一片死寂。

    外舍第一童生周广进瞠目结舌,呆坐原地。

    “妖孽!

    果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盘中未见硝烟起,已决胜负分!”

    周广进喉结滚动,声音发紧。

    他盯着棋盘上白子连绵不绝的实地,恍然惊觉——那看似几招闲散的落子,竟如春雨润物,悄然圈尽棋盘山河。

    他差韩玉圭一截韩玉圭又差江行舟一大截。

    这布局的棋力,端的是恐怖!

    [善弈者通盘无妙!]

    周广进忽然喃喃自语,想起棋经中这句箴言。再看向江行舟时,目光已带上几分敬畏。

    这哪是弈棋分明是悟道!

    “这这是什么路数”

    曹安中的泥金扇“啪”地砸在中。

    他从未见过这般如刮骨钢刀般的棋风——盘中不见血刃,却已剔尽对的筋骨血肉。

    “怪哉!”

    张游艺翻着里一卷棋经十三篇,也没找到近似的战法:“江兄甚至未提一子,韩兄怎就”

    他看韩玉圭脸色如纸,话音戛然而止。

    “妙!

    不死战一城一地,却处处占得先!

    不屠一龙一脉,却已将黑龙困于方寸之间!”

    曹安看了许久,感叹。

    “看这里——‘不战而屈人之棋,上上也!江兄根本不屑屠龙,白子所落之处,黑棋根基全无!”

    “江兄从布局,便赢了!”

    “江兄之棋如流水,简直滴水不漏!”

    “未曾见过,如此下棋!”

    舱内,在旁观战的众童生们,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冷气声,他们看江行舟的眼神都变了。

    妖孽啊!

    诗词文章写的好,也就罢了。

    连君子六艺文人八雅之一的弈道,功底竟然也如此深厚!

    韩玉圭这位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江阴少年天才,此刻面如金纸,良久呆愣看着棋盘。

    舱内茶香氤氲。

    众童生们在船舱内对弈,品茶,闲谈,不知不觉间,楼船已悄然驶至江阴闸口。

    江阴闸,乃是大江一处重要的水道关卡。

    这道横锁大江的青铜巨口,水下设一道玄铁重型栅栏,以阻挡东海水妖族通过进入内河。

    窗外忽传来沉闷的绞盘转动的“吱呀”声,掀起巨大浪。

    五丈楼船微微一震,缓缓穿过闸口,船身与石壁摩擦的闷响,惊起岸边白鹭。

    随着最后一道闸门开启,船头一杆“江阴文运”的旗帜终于没入江州地界。

    不知何时,天色骤暗,乌云密布。

    铅云压得极低,仿佛要触及桅杆顶端的风信旗。

    江面死寂,连惯常追逐船舷的江豚都不见踪影。

    在这诡异的静谧中,水中泛起一抹抹墨绿眸光,似有数百萤火在水下游弋。

    江行舟心头一凛,眼眸一瞥,望向窗外的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