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短歌行!鸣州战歌!出征!
“生擒江行舟”
敖戾闻言,蛟瞳骤然收缩,狰狞蛟首同时昂起,蛟息在喉间翻滚如雷。
记忆如毒蛇般噬咬心头——
无锡城头,那袭青衫猎猎。
少年挽弓如月,释放[达府]仆射塞下曲——石棱箭文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箭镞寒芒映着它不可置信的蛟瞳,将一员防御力恐怖的龟妖将生生钉穿在九头海马妖辇上。
那一箭之威,竟令太湖上万妖兵肝胆俱裂,被深深震慑。
引发妖兵大溃逃!
从无锡县城的城楼,到太湖之滨,
它拖着被文气灼伤的蛟躯,在漫天箭雨中仓皇逃窜。
终于在太湖湖底,收拾残军,重振妖军军心。
妖军上下胆寒,从此再也不敢靠近太湖附近的人族县城。
湖底蛰伏数月,每夜都能梦见那支撕裂妖云的箭矢,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它恨那少年,恨之入骨!
水晶宫内,筵席上,数百位妖将们似乎回忆起什么,鳞甲震颤,骨刺“咔咔”发抖作响。
——童生文位,竟能引动达府异象!
箭出无锡时,青天化作战场。少年踏着石棱箭的杀伐之音,一箭洞穿龟妖将三百年道行,余威不减,将九首蛟辇钉入太湖波涛!
他领着人族大军,撵着妖王座驾,追杀到太湖湖畔!
水晶宫穹顶的鲛珠忽明忽暗,映得满地妖将,面色恐慌。
它们这短暂的妖生,就没有见过这等可怕的人族人物!
水晶宫内,妖气翻涌如沸。
“好!”
敖戾蛟首狰狞昂起,金瞳中燃起暴虐的火焰,“若擒住那子,本王便亲——折断他的文骨!再交予婓学士处置!若他不慎死了尸骸任你拿去!”
蛟爪猛然收紧,珊瑚扶轰然爆碎,齑粉簌簌飘落。
“不。”
婓无心黑袍无风自动,苍白面容在幽蓝鲛灯下如鬼似魅,“必须生擒,毫发无损地交予本座!”
他阴冷一笑,声音如毒蛇游走:“龙君不妨想想——生擒这‘江南第一才子’,再逼他堕落成逆种!对人族文心的打击,该是何等痛快”
袖中枯指轻抬,一缕黑气缠绕成逆种符印:“本座麾下三千逆种,不过庸碌之辈。
若本座能得此子!纵使葬尽三千逆种,亦在所不惜!”
敖戾蛟瞳骤缩。
——原来如此!
这叛逃翰林院的学士,竟是要将人族天骄,也拖入逆种的泥沼,成为他麾下!
“随你!生擒便是了!”
妖王不耐地甩动蛟尾,震得宫柱嗡鸣。
它心头暗自冷笑:这大逆种婓无心,行事虽癫狂,却极有野心和谋略,深谙诛心之策。
此战,它还要依仗婓无心,替它出谋划策,正需这般阴毒谋算!
“婓学士所求,本王——全数应允!”
敖戾九首低垂,蛟瞳中幽光流转,忽然咧嘴一笑。
它猛然起身,蛟鳞刮过水晶王座,发出刺耳的铮鸣。
“不过”
蛟爪重重按在案上,震得满殿妖将浑身一颤,“眼下韦观澜率江南道十万水师压境,不知学士有何妙计退敌”
蛟首微微前倾,竖瞳同时锁定婓无心:“你既以谋略著称,总该让本王,见识见识本事”
“山河社稷图!”
婓无心黑袍猎猎,骤然踏前一步,伫立水晶宫大殿中央,袖中枯指如刀划空。
嗡——!
殿内妖气震荡,一道恢弘图卷自虚空展开,江南千里山河尽数铺陈。
太湖波光、长江怒涛、金陵雄城纤毫毕现。
更有一片楼船大军,盘踞龙湾水寨,正是韦观澜的十万水师!
而太湖深处水晶宫,幽蓝妖芒,如萤火点点,相形见绌。
“水晶宫妖兵二万有余,无心宫逆种三千,合你我两宫之兵,不过两万余众。
势必难以抵挡韦观澜十万水师!
必须要有更多兵力!”
婓无心指尖点向东海方向,黑雾在浪涛间撕开一道猩红裂痕,“龙君——能否向东海龙宫,借兵三万”
“东海龙宫”
敖戾的蛟首突然同时激动,鳞片下迸出几缕黑血。
它猛地甩尾击碎三根水晶柱,癫狂大笑:“我那好父皇——早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蛟爪插入自己胸膛,扯出一块逆鳞。
鳞片上赫然刻着“逐出东海”四个血字,龙族禁术灼烧的焦痕,犹在翻涌黑烟。
“否则你以为本王为何要带着这群丧家之犬,在这太湖浅水洼里称王!”
它獠牙间滴落毒涎,将太湖之水腐蚀出嘶嘶白烟,
若非和东海龙王翻脸,它也不至于离开东海龙宫,率领麾下上万妖民妖兵,逆大江而上来到太湖,另立妖庭。
“可惜。”
婓无心眼中幽光微闪,缓缓摇头。
若有东海龙宫撑腰,太湖妖庭足以抵挡韦观澜的十万水师。
他低语,袖中枯指轻捻,将原本盘算的东海龙宫援军之策,悄然掐灭。
“听闻龙君与蓟北道白额侯、东海皇鱼妖帅素有交情此番趁着人族水军还在操练,何不邀盟助阵”
“确有些过命交情。”
婓无心轻抚长须,眼中精光闪烁:“若龙君派遣妖使前去游,能动它们发兵,筹齐五万妖军精锐。
届时我军便可”
他在敖戾身旁,附耳道来。
“什么”
敖戾蓦然大惊,蛟瞳骤缩,鳞甲铮铮作响:“那可是人族重镇,驻守着十万玄甲水师!”
“正因如此——”
婓无心突然纵声长笑,声震水晶宫殿宇琉璃瓦,“连龙君都觉骇然之事,不敢作此想法。
那些江南道的人族,又岂能料到我太湖妖庭,敢行此惊天之举”
不过半月,白额侯与皇鱼妖帅果然率军来援。
三万妖军自东海溯流而上,潜行于大江水底,避开岸上人族,悄无声息地抵达太湖妖庭。
“哈哈哈!白额侯兄!皇鱼兄!”
敖戾闻讯大喜,亲自率众妖将迎出数里,声如洪雷,震得湖面波涛翻涌。
“敖戾兄相邀,我等岂敢不来”
白额侯朗声笑道。
“与人族开战,我辈同为妖族,定当来援!”
皇鱼妖帅亦颔首道。
两妖心照不宣——
太湖妖庭乃妖族钉入江南道的一枚利刺,岂能轻易折损
此地若存,便可牵制大周江南道兵马,使其无法调动,威胁到其它处的妖族。
一时间,太湖妖庭妖气冲天,战鼓轰鸣,黑云压境,似有惊天之战将至。
龙湾水寨,铁闸横江。
一道近百丈长宽的玄铁水闸如巨兽獠牙,将汹涌的外江怒涛死死阻隔在外。
寨内水域,开阔如镜。
十万水师战船阵列森严,旌旗猎猎。
白日里,
江南道一城十府,近万名秀才学子登舰演武,与十万水卒协同操练,配合作战。
水师甲士们以戈戢近战、弩箭远射为主。
秀才们则立于舰楼,或挥毫泼墨,或吟诵圣言,为士卒们提升“士气、战力、防护、恢复、体力”等等。
文气间,楼船士卒们,士气如虹,兵戈锋芒更盛三分。
操练及至夜幕低垂,战船归泊。
众人上岸,在水师营地歇息。
一千艘楼船巨舰蛰伏如群山,上万条艨艟斗舰静卧似繁星,停泊在水寨码头。
江雾渐起,
唯有零星火把在码头摇曳,映照出巡夜士卒的孤影。
铁甲与兵刃偶尔相击,清越之声在空荡的水寨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水鸟。
——整座龙湾,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月光下静静吞吐着江潮。
月隐云翳,江雾如墨。
近黎明,最困顿时。
数道黑影自浊浪中悄然浮现——竟是数头青甲蟹将,丈长铁钳森然如断头铡刀,幽绿的妖瞳在暗夜里荧荧如鬼火。
“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自水底传来。
重达万钧的玄铁栅栏,竟被那对淬了妖毒的巨钳生生剪开一个豁出数十丈宽的狰狞裂口。
江水卷起浑浊的漩涡。
雾中忽现幢幢鬼影。
数十名逆种文人在水中游动,前方带路,素黑儒衫下隐约可见鳞甲反光。
他们身后数千名妖将、虾兵如蝗群过境,骨刀映着惨淡月光,在水面拖出蜿蜒血痕。
——沉睡的龙湾水寨,依然静寂。
“莫要纠缠巡逻士卒!”
为首的逆种文人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直取巨型楼船——放火烧船!”
他最熟悉此处情形,清楚这座水寨的命门所在。
江南水师十万雄兵,真正的战力核心,便是那一千艘墨家关打造的楼船——
玄铁为骨,灵木为甲,船身篆刻着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
每艘巨型楼船皆配备三十六架破城重弩、十二门焚天火炮,更可借阵法之力凌空飞渡。
一艘巨型楼船,就是一座型水上堡垒,很难攻破。
相比之下,周围上万艘艨艟斗舰则要差许多,只是用来载人载物。
此刻,这些庞然巨物正静静停泊在码头。
夜雾笼罩下,仅有零星灯火在甲板上摇曳——大部分将士已回岸休整,只留少数守船士卒。
“记住,专烧帆桅——最怕火攻!”
那逆种文人首领舔了舔嘴唇,袖中滑出浸满妖油的引火之物。
他满脸带着报复的狰狞!
金陵城韦观澜大人,恐怕万万想不到,太湖妖庭在如此弱势的情况下,竟然还敢主动攻击龙湾水寨!
夜风忽烈,带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咕噜噜——”
暗流涌动的水面下,数千名妖将妖兵怀抱着青黑色陶罐悄然上浮。
罐中黏稠的妖油泛着诡异的幽绿色,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嗖!嗖!嗖!”
陶罐如雨点般砸向楼船。
黏腻的油脂在船身上炸开,顺着桅杆蜿蜒流淌,将整片甲板染成令人作呕的暗黄色。
“什么声音!”
巡夜士卒的厉喝划破夜空。
太迟了。
逆种文人狞笑着掷出火折子——“轰!”
妖火遇油即燃,顷刻间化作冲天火浪。
那不是凡火,而是泛着青紫光焰的妖火,竟连玄铁锻造的船体都开始扭曲变形。
“敌袭——!”
警钟响彻水寨。
岸上营地顿时沸腾,无数士卒持戈冲出。
但见江面上,数千名浑身滴水的妖兵已然跃上正在燃烧的楼船。
它们挥舞着利爪,疯狂撕扯着熊熊燃烧的船帆,到处纵火。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十艘百艘越来越多的楼船陷入火海。
浓烟滚滚,将半片夜空染成血色。
天亮时分,晨光刺破硝烟,喊杀声终于散去,江面浮尸如萍。
三千妖兵尽殁,残肢断戟随波沉浮,将整片水域染成暗红——昨夜夜袭妖兵,尽数伏诛。
可这惨胜,却让十万水师鸦雀无声
他们和江南十府学子们,集结在水寨前,神情沮丧。
虽然杀了偷袭的妖兵妖将,但是水师的损失太大了!
刺史韦观澜面色阴沉,带着众太守,水师将领们,巡视被妖将夜袭纵火的龙湾水寨。
“报!”
司马杜尚军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渍尚未凝结:“我军被焚毁楼船一百九十七艘,艨艟八百四十三艘,伤亡约百人!
诛杀妖兵三千零二十八!”
“昨夜是如何布防水下未安排士卒!为何会被妖兵,潜入水寨内,纵火烧船”
话音未落,刺史韦观澜的佩剑已深深插入焦土,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
大战在即,他三令五申,要加强水寨戒备,以防出现变故!
这位封疆大吏的指节发白,却仍保持着可怕的平静。
“大人明鉴!
安排了至少三十人在水下布下暗哨但是全部被妖所杀!
那些弟兄的尸首,连伤口都凝着冰霜!”
杜尚军喉结滚动,神情苦涩。
“夜袭之敌,至少是一位妖帅打头阵,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军暗哨杀了!
如今被它逃了!”
刺史韦观澜闻言,不由沉默。
在一名妖帅面前,寻常士卒会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水下暗哨根本来不及发出信号,就被其诛杀。
这场夜袭来的太突然——江南水师太久未经征战,以至于有此疏漏。
杜尚军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
“大人!
妖军此番夜袭,自杀式的袭击,极其大胆不像是妖王敖戾的笔!恐怕,太湖妖庭有了外援!”
他猛地指向太湖方向:“太湖妖庭明知必败,故以三千妖兵为饵,
其目的,
只为焚我楼船,乱我军心士气,打乱我军进攻的节奏,令我军不敢进攻太湖妖庭!”
江风卷着焦糊味掠过,十万水师鸦雀无声。
“属下以为,当尽快出发,自攻太湖妖庭!
我军尚有八百艘巨型楼船,九千艘艨艟斗舰,十万水师完整,足以灭太湖妖庭!”
杜尚军甲胄铿然作响,“此刻直捣妖庭,正当其时!”
韦观澜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将。
他看见——
诸位太守们紧攥的玉笏,面面相觑。
水师将领甲缝间未干的血渍。
江南士子们苍白的指节捏裂了折扇,面色有些惊惶未定。
最令人心惊的,是昨夜那些与妖兵厮杀的水军士卒们,眼中竟也开始出现犹疑——太湖妖军,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妖军偷袭,妖火夜焚,尚未出征,已动摇江南道十万水军的军心士气!
“士气已堕,如何出征”
刺史韦观澜沉声,心头不由一叹。
这句话像块寒铁坠地。
昨夜那场妖火不仅焚毁了战船,更在十万将士心头烙下了阴影——
江南水师本就少经血战。
一旦受挫,极容易扛不住压力!
此刻阵列中,士卒们飘忽迟疑的眼神,比残缺的楼船更令人忧心。
可想要扭转十万大军士气,又岂是一件易事!
“大人!”
忽然,一道清越之声,突然划破了全场死寂。
韦观澜轻叹声戛然而止。
众人回首,但见江南府院,江州府学子中青衫翻卷,一名少年士子越众而出。
他腰间玉佩与剑鞘相击,在晨光中荡出清鸣。
“武经有云:‘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大战在即,但一往无前!
绝不退让半步!”
少年振袖直指太湖,“太湖妖庭派兵夜袭,焚我楼船,正是惧我兵锋直抵太湖!
此刻出征,正当其时!”
他忽的拔剑,斩断半截焦旗,剑锋遥指之处,竟有文气自点将台蒸腾而起:
“请,擂出征战鼓——!
学生愿为大军,吟[鸣州]士气战歌——短歌行!”
此言一出,各府太守,水师众将领们,江南学子,十万水师纷纷震惊朝他看去。
十万道目光如箭,齐射向那青衫少年。
“善!”
韦观澜愕然露出喜色,眼中精芒暴涨,腰间玉带竟无风自动:“江郎,登点将台!”
旋即,他和江行舟,众太守、水师将领们,登上了龙湾水寨最高处——龙湾点将台。
点将台上,一杆三军帅旗猎猎作响。
“薛太守,擂!出征战鼓!”
刺史韦观澜一声厉喝。
江州太守薛崇虎双臂筋肉虬结,重锤砸向夔皮战鼓的刹那——
“咚——!”
声浪如惊雷碾过江面,震得焦木簌簌落灰。
江行舟踏着鼓点,伫立点将旗台,三军帅旗在他中“哗”地抖开,竟卷起一道才气旋风。
“士气战歌!
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少年清喝穿透云霄,中一杆帅旗,注入才气,瞬间迸发十丈红光。
那些被妖火熏黑的战船,此刻甲板上竟浮现出淡金色的文字虚影。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十万水师不自觉地按剑而立,他们盔缨上凝结的晨露,忽然化作细碎的金芒升腾而起。
“铿——!”
水师大军,不知是谁先拔剑出鞘,霎时间寒光如林。
“哗啦!”
十万盾牌与剑刃相击的铮鸣,合着诗中韵律。
江南十府上万学子们,引声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