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大周文圣 > 第150章 《春江花月夜》!万诗朝觐,诗篇见
    第50章春江月夜!万诗朝觐,诗篇见王!

    江南贡院外,秋阳斜照。

    周广进、张游艺等数十名江阴县童生,秋闱首场便遭黜落,一个个沮丧的垂首走出江南贡院。

    “韩玉圭、曹安、陆鸣、李云霄、顾知勉他们还在考场!”

    白发老秀才张游艺回首恋恋不舍的望着江南贡院,数着仍在场中继续考试的诸位同窗名字,声音渐低。

    周广进稍微好一些,拍了拍他的肩膀:“且回金陵客栈候着吧,不定,能等到他们的秋闱捷报。”

    众秀才们皆是默然。

    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今科秋闱的首场,便筛去整整六成以上的考生,自己不过是那芸芸落第者之一。

    能中举者,终究是极少数佼佼者!

    秋风掠过江南贡院的朱墙,带着他们无尽的叹息。

    “若是他们,今科得中”

    有人低语。

    众生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复杂心绪——既盼同窗高中,可彰显乡党之谊,提携自己一把;

    又隐隐担忧日后相见,自己仍是白身,面对昔日同窗,自残形愧。

    周广进忽而笑道:“走吧,去醉仙楼叫两坛桂酿,醉饮一番。今日且为同窗祈福。

    三年后我等再战秋闱,必定高中!”

    这话得敞亮,江阴县的众秀才们心头阴霾稍散,三三两两往客栈行去。

    这场秋闱考试还要持续很久,才会放榜。

    江南贡院,肃穆如铁。

    “考题二!”

    “诸生凝神细观!”

    随着铜锣三响,数百名皂衣衙役捧檀木考题板,自明远楼东西两侧鱼贯而出。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差役,踏着整齐划一的官步,在晨光中形成两条墨色长龙,缓缓游弋于鳞次栉比的万间考舍之间。

    题板上朱砂题写的考题,为肃穆的贡院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春余残暖,大江奔腾;繁处处,月洒金辉,夜色迷人。”

    江行舟目光微凝,视线落在那朱砂勾勒的考题上,神色先是一怔,继而恍然。

    “春江月夜”

    他低声呢喃,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唇角忽而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倒是巧了。”

    此情此景,竟与张若虚的那篇“孤篇压盛唐”的传世之作完美契合!

    江行舟既然有了主意,也不急于动笔,

    缓缓搁下紫毫笔,垂眸静坐,似入禅定。

    贡院内的喧嚣渐渐远去,唯余心中那篇锦绣文章,正一字一句,于灵台之上缓缓铺陈。

    巡绰官行至甲字一号考舍,见江行舟闭目沉思,不由眉头一皱,正欲轻声提醒,却又生生止住。

    他瞥了一眼更漏,时辰尚早,贸然打断,反倒可能惊扰文思。

    甲字二号考舍。

    谢栖鹤目光落在考题之上,指尖倏然一紧,青竹笔杆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似有星火跃动——这个题目,他竟有印象!

    记忆如潮水漫涌。

    那夜多景楼台灯火煌煌,宴请数百名宾客,刺史大人征缴钱粮后,凭栏远眺。

    大江浩荡,月华如练,粼粼波光映照着刺史大人的侧脸。

    当时能立于其侧之秀才,不过三人——江行舟、王墨青,与他谢栖鹤。

    江南上万学子,能亲历此景者不过他们三人。

    何其幸运!

    这岂非天意

    那夜的多景楼台仿佛重现眼前——江涛拍岸如雷,月华倾泻似练,刺史大人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刺史的感叹犹在耳畔——好一个月照大江,气吞山河。

    “此题,非亲历者不能道尽其真味!

    我这篇诗词文章!

    定然能让刺史大人,感到无比满意!”

    谢栖鹤闭了闭眼。

    不过片刻沉吟,谢栖鹤忽然展眉一笑。

    他提笔蘸墨,腕悬停片刻,忽而落笔如飞,如有神助。

    只见草纸上墨迹,一首七言律诗跃然纸上:

    [序:]

    [诗曰:

    万里长江卷雪来,奔雷激浪破云开。

    春潮暗涌鱼龙动,夜气初沉星斗回。

    ]

    [跋:]

    笔走龙蛇间,

    谢栖鹤的笔锋愈发凌厉,字里行间尽是胸中意气。

    丙字三百五十号考舍。

    顾知勉面色微白,握笔的轻轻颤抖。

    首场考试,他完全是“侥幸”通过。

    只因,他在考卷中自述,

    ——那日他缀在江行舟的帅旗之后,趁江行舟写完一篇风雨大作,铁马冰河冲破妖军大阵之,他连忙冲上去,斩了几个仓皇溃散的妖兵。

    多半,是考官对他“紧随帅旗”的忠勇之态,青眼有加这才幸运通过秋闱第一场考核。

    这第二场考诗赋,却是要在主考官限定的极范围内,写一篇长诗!

    眼前的诗题如刀,难度极大,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章在此了”

    顾知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苦思许久,

    突然福至心灵,

    “虽考诗赋,写情景文章,何不颂刺史的功绩

    围绕刺史大人的政绩功劳来写!

    只要马屁拍的好,文章品级定然差不了!”

    顾知勉一咬牙。

    狼毫重重砸进砚台,墨汁飞溅在袖口,笔下骤然生风:

    [秋闱赋多景楼夜宴

    刺史登楼宴众贤,江南子弟尽输捐。

    十万舟师粮秣足,一时豪气动山川。

    凭栏极目思悠悠,盛世兵戈未肯休。

    非为封侯轻赴死,只缘家国重同仇!]

    诗篇中间,略带景色!

    重点,全在刺史功绩上。

    最后“同仇”两字拖出颤抖的尾锋。

    “应该有几分希望过,这秋闱的第二场考试吧!”

    顾知勉怔怔望着满纸白字,忽觉后背青衿已湿透。

    他十年寒窗苦读,吹捧、拍马屁的功力,几乎全都爆发出来了!

    “还有一炷香,收卷!”

    远处传来巡考衙役的梆子声,他慌忙将草稿,誊写到正卷上。

    随着江南贡院内,铜壶滴漏,时间的流逝,

    上万间考舍间之中。

    一些考舍内,开始出现种种异象——只需文章[出县],必有大异象诞生。

    秋闱,乃是秀才们毕生最重要的时刻。

    寒窗十载,功在此役!

    秀才们倾尽毕生所学,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最得意之本领,全都拿了出来。

    甲字十七号考舍,骤然迸发十丈清光,照得四壁如雪。

    甲字三百号考舍,答卷上的墨迹竟化作青鸟振翅,在光华中清鸣三声!

    乙字三十号考舍,忽又传来玉磬之音,考舍墙壁,竟然如白玉!

    “出县又是出县之作!”

    考区其他考舍的考生,看到别的考舍内诞生异象,不由心中大为羡慕!

    ——但凡能引动异象的文章,几乎是必过这第二轮的考试!

    那些尚在苦思的考生攥紧了狼毫,指节发白。

    甲字一号考舍。

    逼仄的考舍内,秋热余威仍在肆虐。

    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墨香,在青砖灰瓦间缓缓浮动。

    江行舟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

    直到远处传来衙役的梆子三响,那清越的声响如醍醐灌顶,令他灵台骤然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腕轻悬,狼毫在端砚上饱蘸浓墨。

    笔锋触及宣纸的刹那,如龙入渊,凤翔天,一行行墨迹在纸上蜿蜒游走:

    [春江月夜]

    [序:

    春将尽而暖未消,夜方深而月正明。

    刺史登多景楼宴罢,独倚危栏,见大江奔涌,树参差,金波潋滟,天地如画。遂命诸生赋此奇景,须得吞吐山河之气。]

    江行舟写完[序],笔锋一顿。

    这短短数十字的序——解题、破题、明志,既点明诗作缘起,又暗合考官命题深意,更将自身答卷与考官期许完美勾连。

    他略作沉吟,眸光渐深。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诗篇文章。

    狼毫再蘸新墨,在纸上挥洒开来:

    [诗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诗篇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残月已沉入西阁飞檐,霜露悄然浸透青衫。

    江行舟凝视墨迹未干的诗卷,忽觉满纸烟霞,竟比窗外实景更为真切。

    他略作沉吟,提笔补上结尾:

    [跋:

    搁笔时,残月已沉西阁,霜露渐湿青衫。

    登高能赋,自古为难。

    非胸有丘壑,笔挟风雷者,不能道其万一。

    今挥毫,竟使大江奔涌之势、树参差之态、金波潋滟之光,尽入诗中,可谓不负刺史之命,亦不负此夜清景矣。]

    江行舟笔走龙蛇,墨痕如游龙翻腾,笔锋所过之处,竟隐隐泛起青芒。

    他神思入定,浑然不觉案上宣纸渐渐泛起异象——

    墨迹生光,字字如星,句句似月!

    青濛濛的华光自纸面升腾,如烟似雾,缭绕不散。

    整篇春江月夜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如星辰闪烁,每一句诗都似明月悬空,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轰——!”

    陡然间,璀璨光华自卷上爆发,如天河倾泻,浩浩荡荡!

    一道清辉自甲字一号考舍冲天而起,辉耀贡院,光彻云霄!

    那光芒七彩流转,绚烂如霞,照在身上,竟令人心生暖意,如沐春风。

    江行舟却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诗境之中。

    恍惚间,

    江南贡院内,

    似有潮声自天边奔涌而来——

    “哗——!”

    大江浩荡,奔流入海;

    海天相接处,一轮明月磅礴升起!

    碧波翻涌千万里,皎皎清辉,普照人间!

    随着江行舟这篇春江月夜的异象升腾,整个江南贡院仿佛被卷入浩瀚江月之境。

    其他考舍内,原本浮动的文光、微弱的诗韵,此刻竟如萤火遇皓月,迅速黯淡下去!

    文道相争,如月凌星!

    而江行舟依旧静坐案前,浑然不知自己笔下文章,已压的整个江南贡院的考舍,黯淡无光。

    他双眸微闭,似与那春江月夜融为一体,笔下墨迹未干,却已映照出万里河山!

    江南贡院,万座考舍静默如林。

    众考生正伏案疾书,忽觉案上宣纸“哗啦啦”无风自动,朝向同一方向,剧烈震颤。

    那些正在挥毫的考生忽觉笔锋凝滞,墨色晦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伟力,震动着他们的文思。

    “这”

    谢栖鹤执笔的突然一颤。

    他愕然低头,却见案上考卷竟无风自动,纸页剧烈震颤。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雪白宣纸忽然向前弯曲,竟似朝甲字一号考舍方向,作出“匍匐”之状!

    所有考生们看到自己,剧烈颤抖的考卷,不由都蒙了,惊愕望去;

    “咦”

    有人惊觉抬头,却见——

    甲字一号考舍上空,七彩霞光如练,映得青砖黛瓦皆染华彩。

    “这这是什么情况”

    众考生面面相觑。

    诡异的是——所有摊开的考卷竟在案几上簌簌发抖,纸页摩擦声如秋叶悲鸣,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砚台里未干的墨汁荡起细纹,倒映着漫天异象。

    王墨青惊愕抬头,望向甲字一号考舍那道冲天清辉,

    再看自己考舍内迅速黯淡下来的异象,喃喃道:“这这是何等文章竟能压得我文光尽敛”

    巡场的教谕、衙役、文书们驻足凝望,瞠目结舌;

    致公堂内,烛火骤暗。

    刺史韦观澜猛地起身,官袍带翻茶盏也浑然不觉。

    他神情悚然,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自己案头——

    却见,

    满堂朱紫官员的案几上——除了圣典巍然不动,而其余笔墨纸卷,但凡有诗篇,竟都如活物般簌簌战栗起来。

    诗篇宣纸,无不折腰低伏。

    万千诗册,朝着甲字一号考舍的方向齐齐“匍匐跪拜”。

    其状,宛如草民见王!

    “这,这是——‘万诗朝觐,诗篇见王’异象!”

    韦观澜须发皆颤,面色骇然。

    这诗词文章异象的雄浑气息、煌煌威压,让他这江南道刺史,都感到无比惊悚。

    “一诗既出,万诗俯首!”

    “文压江南!这是千百年难遇的诗文异象!”

    “——竟然会出现这等异象!”

    学政杜景琛惊喜若狂,猛地拍案而起,紫檀案几竟被这一掌震出裂痕。

    他朝江南贡院看去,

    赫然,是江行舟的甲字一号考舍!

    七彩光芒,覆盖了整个江南贡院,连天空都已经染上无边无际的清辉。

    话音未落,异象再变!

    只见那冲霄清辉忽然化作万千月华,如瀑般倾泻而下。

    贡院上空,竟浮现出浩瀚江月之景。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海空之中,“哗啦啦”的潮水澎湃之声,更是连绵不绝!

    杜景琛的喉头滚动,素来沉稳的嗓音,此刻竟激动的微微发颤。

    满堂朱紫官员的注视下,这位执掌江南道文教的大员神情惊喜骇然,难以置信。

    “这难道是[鸣州]文章”

    扬州学政,副考官颤声低语。

    “可这异象不太像啊!”

    另一位副考官仰望着仍在不断扩张的清辉光柱,声音发颤。

    满堂朱紫官员都见过[鸣州]文章的异象——

    或是锦绣华章冲霄而起,化作百里霞光;

    或是雄文如岳,压得贡院古柏尽折腰;

    最不济,也该有才气凝香,余音三日绕梁不散

    可眼前这景象

    万千诗册如见诗王,宣纸折腰,墨砚俯首。

    就连考舍檐角的铜铃都噤若寒蝉,在无形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令众诗文集体臣服,简直不可思议!

    暮色渐沉,

    江南贡院内,落针可闻。

    “诸公,稍安勿躁!

    文庙钟鸣,自有圣裁。

    诸君静候便是!”

    韦观澜袍袖一振,声如洪钟,如炬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一旦秋闱文章达到[鸣州]以上,纵然是刺史主考官也无权作出判卷。

    而是要交给文庙,进行圣裁!

    众考官闻言,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确实,但凡有惊艳文章出世,文庙的春秋钟必会应和而鸣——三响为出县,五响是鸣州,若是”

    “不错!

    文庙钟响,文章品第自见分晓。”

    韦观澜的官袍在晚风中微微鼓荡,他负而立,目光如电,直刺向金陵文庙方向。

    众考官屏息凝神,耳边只有更漏滴答,

    可是,

    让他们不解的是。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却始终等不来那一声裁定文章的文庙钟鸣。

    “怪哉!”

    一位学政副考官以袖拭汗,低声道:“自金陵府文庙立钟以来,从无文章异象已显,而钟声不至的先例。”

    众考官们耐心的等着,面面相觑,额角渐渐渗出细汗。

    远处金陵文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偏偏那决定命运的钟声,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生生截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