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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诛心之问,大局渐变

    百骑司

    抄家

    梅当场便是一软。

    但此刻梅天赐也没心思管兄弟的死活,连忙起身,慌乱地裹着衣服,一边穿着一边朝外跑去。

    厮留恋又贪婪地扫了一眼床上的雪白,跟了出去。

    冲出房间,只见外面已经乱做一团,百骑司的人正沿着游廊陆续进入,四处都响起惊呼和怒斥声。

    当他来到正堂,瞧见了站在堂外院中,被百骑司探子看管起来的大哥和管家。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慌忙上去,一把抓向大哥的臂,焦急问道。

    但没想到,往日里对他亲昵的大哥,却冷冷地甩开了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道:“你干的好事,还来问我”

    梅天赐懵了,满心不解,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知道大势已去的管家叹息道:“二公子,你前日去往中京府衙举告的逍遥庄,正是老爷的产业。那些事情都是老爷安排的,没想到却被二公子你告发了。如今事发,老爷已经被百骑司收押了。”

    !!!

    梅天赐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而呆滞。

    什么

    逍遥庄的背后是我爹

    那些杀也是我爹派的

    我把我爹告了

    梅家大公子梅天宝冷冷看着他,“这下爹被关进了百骑司,威远侯爵位被褫夺了,侯府被抄家了,你满意了”

    梅天赐瞪大了眼睛,愕然地张开了嘴。

    爹没了

    爵位没了

    侯府也没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告发

    我不过是伸张了一下正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一旁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也不能这么,你的告发还是有用的,正因为你首告其罪,大义灭亲,陛下感念你的心思,特赦了你,虽然不能再当侯府公子,但还能当个无罪的普通人,不用像你的大哥和其余家眷一样,被抓进牢里,问罪斩首或流放。”

    梅天赐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他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足无措,似有千言万语想,却又堵在喉咙,开不了口。

    百骑司统领隋枫抱着臂,站在一旁,戏谑地看着梅天赐。

    众臣请命,陛下宽容,特赦其罪,这都是好的。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套,他自然要为陛下多想一些,多做一些。

    如果这位威远侯府的二公子一时激愤,自尽身亡,陛下全了仁政,群臣尽了好意,结果还没隐患,那是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而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

    梅天赐整个人颤抖着,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之色,看向自己的大哥,“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梅天宝冷哼一声,冷漠地别过了头。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是威远侯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威远侯,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或者流放。

    这要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看着兄长冷漠的态度,看着管家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这鸡飞狗跳的满目狼藉,想到今后就自己苟活于世的梅天赐,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大哥!我真的没有出卖父亲,出卖家族!”

    他蓦地一声大吼,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隋枫抱着胳膊,没有一丝要救援的意思。

    梅天宝见状,面色一变,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迈步冲上去阻拦。

    但方才那一犹豫,终究让他的脚步慢了。

    眼看着隋枫的激将就要成功,眼看着梅天赐就要命丧当场,一道身影自府门方向如奔雷般冲来,拦腰撞在了梅天赐的身上。

    宁远侯,到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袭红衣如血的梅心竹。

    宁远侯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梅天赐的衣襟,厉声道:“去死算什么本事既然老天爷不忍看你家绝后,让你做下了此事,那就给老夫好好活着!记着,你的命是陛下赐的,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保下来的,你若干了傻事,你家的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你!”

    梅天赐呆呆地听着,脸上已是涕泪横流。

    梅心竹一把将梅天赐扯起,“跟我走!”

    梅天赐木然地被扯起,宁远侯皱眉问道:“跑哪儿去”

    梅心竹冷冷道:“去找人算账!”

    方才得知整个经过的她,已经明白,自己彻底被齐政算计了,连带着梅天赐也被算计,偌大的威远侯府也就此倒台,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

    宁远侯正要劝阻,宁远侯府的门房却胆战心惊地走了进来,“侯爷,大姐,齐政齐公子求见。”

    “他还敢来!带路!”

    梅心竹直接扯着梅天赐就朝外走去。

    而宁远侯则看向隋枫,“隋统领,有些过了吧”

    隋枫笑容不改,两一摊,“宁远侯的这是什么话本官可什么都没做。”

    宁远侯深吸一口气,也未再做什么口舌之争,看着梅天宝,“此番你爹的确是犯下了大错,朝廷自有律法,不要怨怼。到了牢中,实情如何,就好生交待,相信朝廷会给你们公正的判罚。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跟老夫。”

    回应他的,是一阵彻底崩溃的痛哭。

    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坚强,在自己人面前,彻底破防。

    这哭声,就仿佛是威远侯府的挽歌。

    宁远侯府,当看到坐在门厅之中的齐政时,原本还如行尸走肉般的梅天赐,双目骤然迸出仇恨的光芒。

    “我要杀了你!”

    他猛地朝着齐政冲去,然后便被田七的一双大轻松拦住。

    他依旧不肯放弃,徒劳地朝前挤着,挥舞着拳脚,“齐政,你这个卑鄙人!我咒你不得好死!”

    齐政平静地看着他,开口道:“我怎么卑鄙了”

    梅天赐怒吼道:“你以正义之举骗我,害我父兄,害我阖府,如何不卑鄙!”

    齐政面不改色,“那我问你,你当日所见是否为真”

    “那些风雪之中,挥着刀剑的杀是假的吗”

    “那些乱葬岗中,腐烂的尸骸,枉死的生命,是假的吗”

    “那些被解救的妇人,无辜的女子,是假的吗”

    “我问你愿不愿意秉持公道,伸张正义。你若是因为犯下这些罪孽的人是你爹,而改变态度,这可以理解,但那正义和道德会因此而改变吗会因为那是你爹,这些罪行就不存在了吗你爹,他不该死吗”

    齐政的话,听得梅天赐脑瓜子嗡嗡的。

    他的神情重新呆滞起来,脑海之中,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

    一个人:这都是齐政的言巧语,一个人怎么能背叛自己的家族,怎么能背叛自己的父兄呢,这与禽兽何异

    另一个人却:可是那些罪行真的是都存在的,不能因为那是自己父亲犯的错,就当不存在吧公道自在人心,即使那是自己的爹,那些罪行,也值得千刀万剐啊!

    两个人厮打着,分不出高下,但成功地让梅天赐重新变回了呆滞的模样。

    梅心竹见状,将梅天赐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后转头看着这个自己主动追求过的男人。

    “那你又能用什么言巧语来骗我”

    齐政开口道:“我真的是在救他,如果没有这次首告为他挣来的一线生,整个威远侯府不会有活口。”

    梅心竹深吸一口气,“那你也应该如实相告,而不是虚言诓骗!”

    齐政也很坦然,“那他还会去吗如果知道那是威远侯府的罪孽,他还会这样选择吗”

    梅心竹倔强道:“那你也至少应该告诉我!”

    齐政没有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如两汪幽潭,照着梅心竹心头的念头。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梅心竹渐渐心虚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事先知道此事的话,她或许也会拒绝。

    不,她一定会拒绝。

    齐政看着她的面色变化,欠了欠身,“在下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在下也不是那种不择段之人,身处局中,我们都只能在自己的价值观念之下做出选择,如有冒犯,还望见谅,当然,不见谅也没关系。”

    “在下解释完了,告辞。”

    看着齐政的离开,梅心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再出什么指责和怨恨的话。

    她忽然想到了那一日辛九穗与她过的话。

    人生在世,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选择,人都会在一次次的选择中,渐渐成长,而这每一次的选择迭加在一起,就是人生。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梅天赐的肩膀,“想开些吧。”

    齐王府,齐王开心又兴奋地走进府门,来到书房。

    等候在书房之中的独孤先生笑着道:“殿下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齐王哈哈一笑,“好事,大好事啊!威远侯垮台了!”

    完,他朝着榻上一躺,跟独孤先生了今日朝会的情况。

    没想到独孤先生听完,眉头却是悄然皱起,缓缓沉吟片刻之后道:“殿下,你觉得威远侯和宁远侯,真的是决裂了吗”

    齐王不解道:“宁远侯都站出来指认威远侯,给他捅刀子落井下石了,这还不是决裂”

    独孤先生缓缓道:“可是,也是因此,宁远侯没有被牵连,而且步军营还是被宁远侯把持着啊!”

    齐王闻言也猛地坐起,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俩是假装决裂”

    独孤先生道:“有这个可能,而且很大。”

    齐王摩挲着下巴,“他们就是为了要威远侯一个人担罪,保下宁远侯”

    “也不尽然。也有可能两头下注。两家同气连枝,一家投靠一方,不论最后是谁胜出,都可以保全另一家。”

    独孤先生捋着山羊胡,缓缓道,“听这几日,宁远侯的女儿与齐政走得颇近,或许就应了咱们的猜测。”

    齐王眉头一皱,“不对啊,要两头下注,宁远侯也该来找本王啊,找老六做甚”

    独孤先生看着他,轻轻一叹。

    我亲爱的殿下,你现在还不清楚,卫王的势力已经膨胀得很快了吗

    但因为齐王的性格,他只能从侧面提醒到:“殿下,或许宁远侯更看好卫王吧。”

    齐王哼了一声,“那倒也是个没眼光的。”

    独孤先生:

    一阵无语过后,他缓缓道:“还有,殿下今日,其实该为那梅天赐几句好话的。勋贵之间,兔死狐悲,殿下几句,也没什么损失,反倒可以拉拢些人心,不至于只看着卫王殿下一个人在那儿收买人心。”

    齐王有些烦躁地摆了摆,“行了,下次本王知道了!”

    独孤先生叹了口气,这前有虎,后有狼,自家殿下这局面,怎么越混越差了呢!

    卫王府,当齐政走回,卫王就已经担忧地迎了上来,扫视了一圈,“听你去找梅天赐了,没事吧”

    齐政笑着摇了摇头,“有劳殿下挂念,无碍。我们分析一下今日的朝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