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
刚刚从中京城那个失意之地离开,来了山西,终于感受到了权力的光环和难得的温暖,心里飘了!
不会真以为自己军权在握,意气风发了吧
如果你这么单纯,那我可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场上的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了!
心里急速转过这些念头,田有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凭借这一成功被楚王赏识而后一飞冲天的场景了。
他当即开口道:“殿下,既然军心可用,群情如此,不如殿下将剿匪的方略与大伙儿一下,顺便给个时间什么的,也好安定一下大家的心啊!想那十八寨为首的匪徒,最近的距离太原城不过百里,咱们实在是人心惶惶啊!”
卫王闻言,似乎有片刻的愣神,仿佛不敢相信身为布政使的田有光会这话。
田有光见状心头登时得意起来,傻眼了吧是不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真当是个人都会尊敬你这个皇子啊
如果没得选,你倒也还算个人物,但在楚王殿
一旁的按察使严通瞧着这样,一脸的后悔,早知道卫王这么不堪一击,我就直接上了,可惜,被姓田的抢先一步!
卫王愣住的当口,乔海丰却主动站了出来。
宋溪山可以当后,他却可以适当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否则卫王殿下怎么会认可他这个商人的贡献。
“田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虽然都希望匪患早点平息,但是卫王殿下剿匪,自有日程,岂能随便透露剿匪方略这等郡中密,而且军国大事,岂能胡乱给什么时间限制呢!”
他不仅是帮卫王解围撑场子,同时也是提醒卫王这里面的坑在哪儿。
但“善解人意”田有光既然跳出来了,那就无所畏惧,当即冷哼一声,“乔员外,你这话得好没道理,你是在场的诸位贤达会向贼寇告密,还是这些忠勇可嘉的将士们会泄露剿匪方略”
“更何况,若不是有些人剿匪不力,纵容贼寇坐大,以至于大家人心惶惶,我等又何必苦候王师”
他的话锋一转,竟然直指统筹山西军政大事的山西巡抚宋溪山。
被含沙射影地点名,宋溪山却依旧像个木头一样坐着,无动于衷。
乔海丰一愣,他心里当然是觉得会有人泄密,但他还真不能当众那么,出来那不是把在座的都得罪干净了!
卫王这时候仿佛终于找到了调整话题的方向,开口道:“田大人,你这话好像意有所指,你是觉得谁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听见这话,宋溪山在心头彻底印证了卫王这是在给田有光反向挖坑。
但得意上了头的田有光却并未察觉,甚至就算他察觉了也没法回头了,当即一条道走到黑地开口道:“殿下,之前这剿匪之事谁负责,谁就有责任啊,原本安宁的地方,如今匪患如此猖獗,难道就不该追问责任吗”
卫王眉头一挑,一脸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是想,宋溪山宋大人纵容匪患”
被点到名字,宋溪山再也没法装傻安坐。
他知道,卫王就是要逼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态。
这位殿下,腕可完全不像传言中那么简单啊!
“田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本官自在任上,一直对贼寇之事十分上心,光是今年,便组织了足足五次清剿,你岂能将纵容匪患的帽子,扣在本官头上”
宋溪山开口的回应,并没有什么底气。
在众人眼中,这就是一个弱者被抓住了把柄后的虚弱自辩。
田有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会,轻哼一声,“那抓住了多少贼寇清剿了几个寨子宋大人,你也知道你是派人去清剿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让卫所官兵们出去游览放风的呢!”
宋溪山“怒”了,沉声喝道:“田有光!我有没有功劳,那不是你能评定的,是卫王殿下,是朝中陛下定夺的!”
田有光嗤笑一声,“还想有功你这话得不怕人笑话,你若有功,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逼迫宋溪山,并不算是“偏题”,在用剿匪不力这个名头压制了宋溪山之后,他相信,卫王在重压之下也会亲搞砸这场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的。
届时,卫王灰溜溜地滚回中京,再无被重用的可能,那本官可就要被重要了!
看着台上一二把的争吵,四周众人都愣了。
没想到劳军还劳出了这么劲爆的场面。
这时候,方才跟着田有光表态的那帮士绅里的不少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掺和进了什么神仙局,当即傻在原地。
这死腿站起来干什么!这死嘴你开这个口干啥!
那位莫先生也藏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着场中,他心头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卫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宋溪山这个山西官场的不倒翁,也不应该如此拙劣,若宋溪山真就这点水平,早被弄倒了。
而就在他的狐疑间,宋溪山忽然气势一收,整个人带着一种戏谑和嘲讽地看着田有光,“本官不用拧你的脑袋,本官只摘了你的官帽就行了!”
田有光哼了一声,“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一言不合就要摘了我的官帽,我是朝廷钦命的山西布政使,你摘一个我看看”
严通这时候也皱着眉头开口,“宋大人,大家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你这动不动就要摘了人家的官帽,不合适吧”
而明白田有光是在替楚王表态为难卫王的不少官员和士绅也都纷纷开口,指责宋溪山的言辞。
就在这众人对宋溪山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卫王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缓缓道:“本王倒觉得,摘官帽这话没错。若是宋大人真的剿匪不力,尸位素餐,本王自会奏明朝廷,摘了宋大人的官帽。但若是宋大人明明是有功的,田大人却在这儿居心叵测地当众质疑宋大人,给他泼脏水,田大人的官帽也应该摘了。”
他看着众人,“诸位对这话当是认可的吧”
田有光在心头捋了一边宋溪山的战绩,尤其是前几日那场丢尽了脸的败仗,自信道:“殿下得有道理!”
宋溪山微微一笑,“我也觉得,殿下得很有道理。”
田有光和严通齐齐一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卫王的脸色陡然一板,“本王初来乍到,没想到就有人仗着某位朝中大人物的支持,给本王上眼药来了,实在是让人开了眼啊!”
“剿匪这种大事,还让我给个时间,陛下离京之前都没有让我给出期限,你就敢问我要个日期田大人,我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怎么你的要求,比陛下还大”
直接被点到名的田有光完全没想到卫王会忽然发难,当即被这股气势压得身子一颤。
但旋即,楚王殿下的名头又给他重新注入了勇气。
“哼,卫王殿下无需用这等言语来压人。下官不过是心系百姓,不忍见百姓继续在贼寇肆虐之下受苦。如果这也有罪,那下官愿意认罪!只不过卫王殿下,寸功未立,就这等言语,就不怕寒了三晋士绅的心吗”
卫王看了一眼天色,轻哼一声,戏谑地看着田有光,“谁告诉你本王寸功未立的你还指责宋大人剿匪不力,你个不知兵的,也配大放厥词”
而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匹快马飞驰入营,马背上的骑翻身下马。
“殿下,大捷!”
“先锋军在太原卫官兵的配合下,按照殿下和宋大人的方略,突袭风雷寨和黄龙庄,成功斩杀风雷寨贼首雷一虎、黄龙庄庄主龙占云,荡平两处山寨,共计斩首五百余人,俘获俘虏五千余人,另有财货无数。”
信使的身旁,一直不停狂奔而来的骏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与它一起倒下的,还有方才不可一世的山西布政使田有光。
他跌坐在椅子上,目光茫然。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