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冷笑一声，“这时候他出现，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不得不防。”
官船越来越近，船头站着一位身着青衣官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遥向唐顾二人抱拳致意。
“咦？”见到那人，顾凯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咦。
“怎么了？”唐辰抱拳回应，面上微笑，嘴上却是向顾凯发问。
“不是李三才！”顾凯的回答出乎意料。
“不是？那是谁？”唐辰眉头皱了皱。
顾凯面上同样保持着微笑，嘴上却是对唐辰回答：
“不知道，不认识，我只是在清浊司的档案里，看到过关于李三才的描述，他的年龄和徐时行差不多，而船头上的那位太年轻了。”
官船靠了过来，那位中年男子似乎没看到捉刀卫如临大敌的模样，保持着谈笑模样，双抱拳道：
“当面可是唐辰唐大人？久仰大名，下官李瑾奉命巡查江面，骤见你漕船遇险，特来相助。”
唐辰警惕道：“正是唐某，多谢大人好意，李总督可在船上？”
李瑾笑道：“家父坐镇凤阳，这巡视江面的差事，便由无状子代劳了，只是下官威望不足，只能借用家父旗帜，震慑宵，还望唐大人海涵。”
他解释的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唐辰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就像做数学题，题目中的条件太多了。
可关联最终答案的只有一条，而他隐约触摸到那条关键条件了，可就是还不知道，如何将他和答案联系起来。
不过，他有种预感，答案马上就要出现在面前。
“我刚刚还跟唐大人，李总督是不是返老还童了怎么看着这么年轻？不曾想原来是李大郎官当面。
这么看来不是李总督返老返童了，而是李大郎官学会了未卜先知奇术，算准我们会遇险。”
顾凯笑着接过话头，插科打诨道。
李瑾笑道：“这位大人笑了，下官听闻这一带常有匪徒出没，便出来巡查一番，不想正好遇到唐大人。”
电光火石间，唐辰迅速捕捉到了那个关键条件。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位李大郎官，而对方却能一语叫破他的身份，显然有人给他传递过消息，而且还将他的音容样貌都传递了过去。
这么看来，此人原本是来收尾，打扫战场的，只不过见他们刀太硬，临时改变策略，补刀行动变成营救行动。
“李三才，漕运，粮税，漕帮，倭寇，陆良，汪太监。”念叨了几个关键名词，唐辰似乎将要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可始终没找到将他们串联起来的关键条件。
“我忽略了什么？”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顾凯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不在京里，自然忽略了京城内阁，李三才是此次入阁呼声最高的几人之一，不定便是下一任首辅。”
话间，官船已靠了过来，双船并排，搭上云梯。
“入阁？”唐辰本就未放松警惕，听到这个讯息倏然一惊。
“那陛下什么意思？”
他命捉刀卫先过去，但同时暗中打出势，让郭阿大他们心戒备。
顾凯轻笑一声：“陛下还在犹豫。”
“为何？”以唐辰对福王的了解，不是那么优柔寡断之辈。
既然李三才的呼声很高，那明官员基础坚实，威望足，这样的官员正适合现阶段的福王用来镇压百官。
“呵，这位总督大人是七位总督中，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陛下登基的，还上书要陛下还政给太子之子。”
顾凯到这儿时，嘴角上扬，似乎在嘲讽李三才的短视和愚忠。
可正是这句话，瞬间将唐辰脑中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仿佛在印证他心中的猜测一般，李瑾对捉刀卫防备视而不见，笑着安慰道：
“大人，不用过于忧虑，实在是下官救了一位大人属下，据那位李校尉，大人近期可能会北返，下官问了大人样貌，这才能一眼认出大人。”
“李荣？他受伤了？人呢？”那件紧要的物什，就在李荣身上。
昨晚拿到那件东西后，便一刻不停地出城北上。
按理没人会知道他的行踪的。
即便知道，也不会猜到他身上便有那个东西。
可如今却突然听到李荣受伤了，而且似乎还是极其严重的伤势。
这让唐辰的心跟着就揪了起来。
对方设下了天罗地，不仅盖住了京城来的的眼睛，还要将他这个福王耳目闭塞掉。
尤其听到对方主动提起一眼认出他的问题，唐辰心中立刻笃定陆良里的东西，应该是有能威胁到李三才地位的证据。
而这位总督大人才是江南真正的话事人。
如今这位话事人，陈兵江北，横断江南。
在陆良这个东城所统领的倒戈情况下，若再拿到那份衣带诏，一场扫清叛逆的清君侧，便不是不可能发生。
江南若反叛，隐匿起来的隆王再趁起事，刚登基的福王岌岌可危啊。
李瑾显然没想到唐辰仅凭着几句话会推导出这么多东西，还在热情地招呼他上船：
“校尉在船中将养，大人上船来自可见到，有什么问题，您可当面询问。”
唐辰和顾凯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担忧和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憋屈。
显然顾秀才也猜出了一些东西。
不过处在四六不靠的江面上，二人没法深入交流。
若不想葬身鱼腹，只能乖乖登上对方的船，哪怕人家在船上设下鸿门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赴宴。
这才是政治。
在不知不觉间将你逼入死地。
这也正是徐时行要告诉唐辰的政治玩法。
在之前，唐辰还在因用一颗大炮仗唬住徐时行，而沾沾自喜。
跟这些大人物比起来，他还是稚嫩的多。
无计可施，脚下的漕船马上要淹没到脚，他只能硬着头皮，踩着云梯，登上官船。
暗中得到戒备命令的捉刀卫，迅速向他们二人靠拢。
李瑾见此也不恼，依旧面带微笑：“大人若信不过下官，可自行前往船舱，询问李校尉。”
他不，唐辰也是要去见见李荣的。
面上则是稍微客套了一下，便将捉刀卫的指挥权交给顾凯，他则带着郭阿大等几位会水的护卫，向船舱中走去。
在他想来，若真是龙潭虎穴，大不了凿穿船舱，带着这几名会水的护卫，重新跳水逃生。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埋伏没看到，倒是在船舱的一间房间中真见到了李荣。
躺在床上的李荣，面色苍白，一看就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虚弱苍白。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缓慢地睁开眼后，看到是唐辰时，先是一愣，接着激动地便要起身，但被唐辰拦住。
“大，大人，真的是大人，我不是做梦？”
才分别了一夜，和这个最得力的下差点阴阳两隔，这让唐辰心头顿时凝聚出一层浓重的阴霾。
“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