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碑林博物馆的晨雾还没散尽,穿藏青色校服的女生已经瘫在开成石经碑前抽搐。她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碑缝隙,嘴角溢出的白沫在地面拼出歪扭的符号,像是被无形的按在碑上书写。保安亭的监控显示,这是本周第七个在碑林出现异常的游客,每个人倒下时都盯着不同的石碑,瞳孔里浮着相同的青灰色纹路。
张三昊的指尖刚触碰到石台孝经碑,整排石碑突然发出嗡鸣。他迅速后撤半步,掌心的黄符无火自燃,灰烬在空气中凝成细的篆字——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些字刚成型就被碑文中渗出的黑气撕碎,林晚秋举着紫外线灯照过去,碑面上立即显露出状的暗纹,像是无数细的虫子在石缝里蠕动。
是文字咒。林晚秋调出里的开成石经拓片,这些石碑刻于唐文宗时期,原本是校正儒家经典的范本,可你看这孝字的竖钩,比标准拓片多了个弯钩,像不像道教符箓里的煞字头?她的指尖划过屏幕,突然定格在周易碑的某行字上,这里的乾字被篡改过,少了最上面的一横,变成了乞——这是幽冥阁的残缺咒文特征!
萧凡操控着无人在碑林上空盘旋,热成像镜头里,每块石碑都散发着幽蓝的寒气。三派数据库显示,他的声音从对讲里传来,带着游音效的背景音,北宋年间这里发生过石经噬人事件,当时的解决方案是请龙虎山道士题写了雷霆都司碑镇场。但现在那块碑的温度比周围低了七度,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阳气。
张三昊绕着碑林走了三圈,脚步踩出的轨迹在地面组成简易的八卦图。当他停在大秦景教碑前时,碑上的叙利亚文突然扭曲变形,在石面上流淌成一行中文:五官王在此,三魂七魄皆为祭品。黑气从碑文中喷涌而出,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却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伸抓向自己的心脏。
是困魂阵。张三昊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罗盘上,指针疯狂旋转指向西北角落的开成石经,他们把人的魂魄困在石碑文字里,每增加一个冤魂,咒文的力量就强一分。林晚秋,查这些游客的共同点;萧凡,用激光扫描仪把所有碑文的笔画拆解重组,我要知道他们在拼什么字。
林晚秋的平板上很快跳出分析结果:所有受害者都在社交媒体发过带碑林标签的照片,而且都用了同一个滤镜——古风拓片。她点开滤镜的开发者信息,页面瞬间弹出乱码,乱码散去后显露出个血色的五字,是幽冥阁的数字代号,对应十殿阎罗里的五官王!
无人的激光束在碑林中交织成,萧凡的电脑屏幕上,碑文笔画被拆解成无数碎片。找到了!他突然大喊,这些篡改的笔画能拼出镇字的上半部分和魂字的下半部分,合起来是张三昊突然打断他,脚尖在地面快速点出七个方位,每踏一步就有一张符纸从袖中飞出,贴在对应石碑的角落。
是镇魂的残缺咒。张三昊的声音带着回响,他正踏禹步、掐雷诀,他们故意留了破绽,就是要引我们补全这个字,好把我们的魂魄也吸进去。他从背包里掏出朱砂和拓包,萧凡,用投影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圣号投在空地上,林晚秋,帮我拓下开成石经里所有带煞字头的文字,注意别让拓片接触皮肤。
拓包在石碑上擦过,白纸上立即浮现出青灰色的字迹。那些字迹刚成型就试图钻进林晚秋的指,她迅速将拓片按在提前准备好的桃木垫板上,萧凡的投影及时跟上,金色的圣号在地面展开,与拓片上的咒文产生剧烈碰撞。黑气从石碑中涌出的速度更快了,那些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能看出其中有游客,也有穿着古代服饰的人。
这些魂魄里有当年刻碑的工匠。林晚秋突然指着开成石经的侧面,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刻痕,像是工匠的落款,记录显示,刻完这批石碑后,参与工程的七十二名工匠全部离奇死亡,当时的京兆尹把这归为石精作祟。她的指尖刚触碰到那个刻痕,整排石碑突然剧烈震动,大秦景教碑的一角崩裂,露出里面嵌着的东西。
那是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个狰狞的鬼面,鬼面额头上有五字烙印。张三昊伸去拿,令牌却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烫出个相同的印记。是五官王的信物。他盯着令牌上的纹路,这上面的咒文能控制碑林中的冤魂,难怪他们能精准地篡改文字——他们找到了当年害死工匠的真凶。
萧凡的投影突然闪烁起来,圣号的金光被黑气压制得越来越暗。不行啊三哥!他疯狂点击屏幕,这些冤魂里有懂术法的,他们在干扰我的投影信号!张三昊突然扯下自己的道袍腰带,蘸着朱砂在地面画出巨大的雷字,林晚秋,把拓片按字形贴在雷字的笔画上!萧凡,把所有游客的连接起来,用闪光灯模拟雷火!
当最后一张拓片贴好,地面的雷字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张三昊站在光团中央,声如洪钟: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破!语音落下的瞬间,所有闪光灯同时亮起,金光穿透黑气,那些被困的魂魄在光芒中渐渐平静,化作点点星光消散。青铜令牌从张三昊中脱落,摔在地上裂成两半,里面滚出张卷着的羊皮纸。
林晚秋展开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长安城内的七处地点,每个地点旁都写着个数字。是幽冥阁在西安的据点分布图。她指着其中一个标着五的地点,这里是碑林博物馆,那其他六个应该对应另外六位阎罗的信物。萧凡突然指着裂开的令牌内部,那里刻着细的篆字:七月十五,酆都门开。
晨曦透过碑林的树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张三昊捡起令牌碎片,发现断裂处露出的金属呈现出奇异的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液。五官王擅长用文字诅咒,他把碎片放进桃木盒里,这些令牌应该是用活人精血浇筑的,难怪能困住这么多魂魄。林晚秋的平板突然弹出条新消息,是她设置的关键词预警——西安地下碑林出土。
看来他们不止篡改了地上的石碑。林晚秋放大消息里的图片,那是张考古现场的照片,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块刚出土的石碑,碑上的文字与碑林里的篡改咒文如出一辙,报道这是唐代长安城的地下碑林,用来记录那些不便公开的历史——比如七十二名工匠的真实死因。
萧凡的无人突然发出警报,镜头捕捉到碑林外闪过个黑影。那人穿着黑色风衣,后颈露出个纹身,正是幽冥阁的标志。当无人追出去时,黑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张贴在墙上的符纸,符纸上用鲜血写着:下一个,轮到石台孝经里的孝字开口话。
张三昊望着那行血字,突然注意到符纸边缘有细的纤维。林晚秋用随身携带的显微镜观察后,脸色骤变:这是用麻纸做的符纸,纤维里混着人骨粉末。而且这种纸张的制造工艺,和北宋记载的五官王祭祀用品完全一致。她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父亲笔记里的一段话:幽冥阁十殿阎罗,各掌一刑,五官王司文刑,以字为刃,诛心为乐。
阳光完全照进碑林时,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现场。张三昊站在石台孝经碑前,看着那块由唐玄宗李隆基书写的石碑,突然指着其中一个道字:这里的走之底比其他字深了半分,像是后来补刻的。他掏出罗盘放在碑前,指针稳定地指向那个字,看来五官王留下的不止是信物,还有更深的咒。
萧凡的电脑屏幕上,重组后的碑文笔画突然自动排列,组成个从未见过的字。那字上半部分是石,下半部分是鬼,在屏幕上闪烁了三下就消失了。三派数据库里没有这个字,他挠了挠头,但刚才扫描到的能量波动,和之前在湘西赶尸客栈遇到的秦广王咒很像,只是频率更高。
林晚秋把青铜令牌的碎片照片发给古籍修复专家,很快收到回复:令牌内侧的纹路是唐代往生咒的变体,但被篡改过,把往生改成了往死。她抬头看向张三昊,我父亲的笔记里提过,幽冥阁的五官王原本是唐代的书法博士,因为写了诽谤朝廷的文字被处死,死后怨念不散才成了邪修。
张三昊收起罗盘,转身走向碑林大门。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那些古老的石碑上,像是给每个字都镀上了层金边。不管他以前是谁,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文字害人,终究会被文字所灭。下一站,去看看那个出土地下碑林的考古现场——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让那些不便公开的历史些什么。
无人再次升空,镜头里的碑林在阳光下安静祥和,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某些石碑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青灰色,像是未干的墨迹。而在博物馆的监控室里,值班人员揉了揉眼睛,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雪花点,那些雪花点在消失前,短暂地组成了个狰狞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