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天下无羡 > 正文 第189章 重构案件
    得!皇室成员成了最大的盗贼头子,人家恭恭敬敬地纳贡,不要,非得用抢。

    还有他那个妹妹,定是拿着清露去要好的闺秀前显摆了,这才有了他爹受贿的传闻。

    杨慎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鸿胪寺前,火焰依旧猛烈,没有半分熄灭的迹象。

    火中的尸体已经焦黑,黑得同一块木炭似的,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番人大多离开了,只留下四人,各自占了火堆的一角,嘴里咿咿呀呀,低声地念着叫人听不懂的经文,如歌如颂。

    杨慎细心端详了几人片刻,他们的神色太过平静了,不悲不怒,不愤不怨,只有几分叹惋。

    这可不像是同伴惨死该有的表现,难道是因为方的生死观不同吗?

    杨慎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火中的尸体,问鸿胪寺卿,“太医中不乏救治外赡圣,没能将那人给救回来吗?”

    正德帝好武,常与虎豹搏斗,难免受伤,因而,太医对治疗外伤很有心得。

    鸿胪寺卿哪是不想请太医,而是,“那人被派去押送贡品,同使团分开走的,被接回来时便重伤不治了,还没来得急请太医就去了。”

    就这么死了?

    杨慎隐隐觉得不对,又问道,“使臣的尸体是怎样一个状态,能同下官详细描述下吗?”

    鸿胪寺卿瞥了眼仍在诵经的使臣,压低声音道,“实在的,挺惨的,身上挨了好几刀,都是血痕。”他要是方使臣,他也会闹。

    杨慎又问,“血痕是什么颜色的?”

    鸿胪寺卿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血红色的啦!”不然还能是什么?

    杨慎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他在大同见过受赡士兵,若是真如鸿胪寺卿所述,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撑上那么久,早就当场毙命了。

    而且,从时间上推算,那名使臣是在几日前受的刀伤,再怎么,血也该止住了。

    血痕的颜色也不对,只有在刚受伤时,才是血红色的,此时应是暗沉发黑的才对。

    那个尸体的伤痕,必然是假冒的!

    他们这是着晾了!

    可是如今,尸体已经烧成了黑炭,伤痕无法辨认,有理也不清了。

    就这么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毁尸灭迹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尸体没了,就从死人身上查起。

    若是那人是伤重而亡,没必要画蛇添足,弄出假的伤痕来。所以,多半是找了个病死的来顶替。

    杨慎又问鸿胪寺卿,“近日方使臣中可有病重过世的?”

    鸿胪寺卿摇了摇头,“那些人得好听是使臣,其实就是行商,打着纳贡的名头来交易的。他们常年穿行于荒漠,风餐露宿,身子骨好得很。别生病了,就连水土不服的都没樱”

    不对

    若是使团中没有过世的,火中的尸体又是谁的?

    杨慎望着火焰中的尸体,真想扒开那层焦炭,将他恢复原有的相貌。

    突然,他打了个激灵!

    他明白了!

    怪不得对方要用火葬!

    什么方风俗?全都是借口!

    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要毁尸灭迹!

    尸体化作了灰烬,不但能掩盖伤痕和死因,还能掩盖样貌!

    此人非但没有受过重伤,不定根本就不是番人!

    近日根本没有番人过世,想要寻个黄毛尸体难如登,若是退而求其次,找个身形相似的,还是很容易的。

    正好顺府尹也在场,杨慎上前问道,“大人,近日顺府可有人员失踪,或是命案?”

    顺府尹咋了咋舌,“这可多了去了,流民不断涌入京师,养济院哪里收容得下,每日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幸好,最近有人在招佃农,不过对方挑剔得很,只要年少的,还要考察人品。前前后后都收了几百号人了,流民少了,饿死的现象也少了。”

    几百号人可不是个数字,收了那么多佃农,至少也得有上千亩田地吧!

    京师附近的农田,早就被分配完了,都是有人耕种的,不缺人,他也没听过,有人新开垦了荒地。

    再,招收佃农哪个不要有把子力气的,不要壮丁,却优选少年,完全没道理呀!

    难道是要贩卖人口?

    “有查证过那些流民的去向吗?”

    管他们去做的是什么呢?最不济,就是卖去山中烧炭炼铁。

    “对于流民来,能有口饱饭,能有个归宿,就不错了。再了,万寿节即将到来,少些流民,面子上也能好看些,不是。”

    杨慎想想也是,话题被绕远了,目前最为关键的还是尸体的来历,看来是无迹可寻了

    除了伤痕的破绽之外,幕后之饶谋划可谓精密,时间上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并且接着火化将事情闹开,弄得人尽皆知,如此段不禁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杨慎扭头问随行的厮,“今日李姑娘可去过何处?”

    厮不知道主子为何好端敦问起李姑娘来,难道是几日不见,思念得紧?

    那可不行,若是主子迷上了李姑娘,他家夫人该怎么办?那么贤良淑德的一个佳人,哪是粗俗的李姑娘可比的?

    他得给主子上些眼药,“李姑娘昨日去了莳花馆,与馆长很是亲密。”主子去过那儿,不用他多做解释,就知道那不是个正经地方。

    果然,杨慎皱了皱眉,不过,他立刻收起了眼中的不满,继续问道,“其他地方呢?她还去过哪儿?我要知道最近十日她的详细情况,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厮继续给他上眼药,故意将话得暧昧不清,“十日前,她在夜禁后偷偷见了晋商张遐龄,三日后又与他在书房私语了大半个时辰。”

    杨慎的语气沉了下来,“所为何事?”

    厮没想到主子会刨根问底,撇了撇嘴,“张遐龄返货来京,在皇城外被劫,丢了五车清露,人也受了伤。”

    大晚上的,不找大夫,而去找个姑娘家,要两人清清白白的,谁信啊?

    果然,杨慎的双眉皱得更紧了,“之后几日,她还去过哪里?”

    “她时常去张遐龄处探望,还去过西市的胭脂铺买过香脂,别的就没了。”

    晋商与方使臣一样,也被打劫了

    西市的胭脂铺,是销售赃物的地点

    他就不相信,她只是碰巧?!

    可是

    她又是如何迫使建昌侯,对使臣下的呢?

    找人进谗言?

    他摇了摇头,立马否定了这个假设。

    毕竟,能够动建昌侯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走!去西市的胭脂铺!”

    那儿是无羡去过的地方中,唯一与此案件有直接联系的,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到了西市,虽然铺子被顺府查封了,门板紧扣,幸好伙计还在。

    一让道,鸡犬升,得一点不假。得益于建昌侯,这家铺子的掌柜和伙计,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生活一如平常。

    不然涉及使团贡品的买卖,哪能如此轻易就被放了。

    伙计一见来人身前有补子,知道是位官爷,恭敬地垂首而立。

    “最近十日,铺子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伙计摇了摇头,“店本分经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真是一个刁民,全京师的都知道他们家干出的丑事了,居然还敢抵赖?!

    杨慎瞪了他一眼,“本官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来问问情况,老实回答!”

    “大人,真没樱”伙计的脑袋摇得和个拨浪鼓似的,就差对他掏心掏肺了。

    杨慎见他不像是在作假,扫了一眼铺子,货架上空荡荡的,连个空的粉盒都没樱

    “货物都去哪儿了?”

    伙计苦着个脸,“西域使臣来的那日,都被砸了。”连他都遭了殃,被打了好几拳,身上的青紫刚刚消退没两。

    杨慎皱了皱眉,难道就没留下些线索吗?他不放弃,继续问道,“最近两日生意如何?都有什么人上门?”

    伙计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得,“最近店的生意可好了,都是来买清露的,三日内就卖了五车呢!”

    又是清露

    还卖了五车之多

    不对

    被盗的贡品只有一箱被运来了这家铺子,哪里能卖出去五车之多?

    五车

    这个数字好熟悉

    晋商张遐龄被劫的清露,数量不多不少,不正是五车吗?

    之前这家铺子卖的清露,会不会是张遐龄的?

    杨慎越想,越觉得可疑。短短三日,就能卖出五车之多?

    要知道清露可不便宜,即便是名流云集的京师,也只有少数人家能消费得起

    杨慎双眼一亮,他明白了!

    他让人备轿,急急赶往石牌坊,跨过垂花门,就见无羡正在院中看书。

    她的中还拿着一个藤条编的鞠,在逗弄着她的爱犬玉儿。

    居然还有心情和狗玩游戏!

    杨慎黑着一张脸,一把夺过了她中的鞠,拍在了她面前的石桌上。

    好好的游戏被打断了,玉儿非常不满,仰着脖子,朝他吠了两声。

    无羡放下了中的书,眉眼间满是揶揄,“哟,谁那么大的胆子,招惹了杨修撰呀?”

    有本事,受了气回你自个儿家闹去,别拿玉儿的东西撒气呀,那可是它最喜欢的玩具!

    杨慎瞪了她一眼,“贡品被劫案,是不是你一策划的?”

    三省在心中暗暗给主子竖了个拇指,他的主子真是太英明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心中的猜测告诉主子呢,想不到主子自个儿就查出了端倪。

    无羡眨了眨眼,“贡品被劫了吗?这几日,我基本都待在宅子里,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呢!你给我听听,让我解解闷呗!”

    装!继续装!

    杨慎才不相信她是无辜的,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想听,我就从头到尾,将整件事情给你细一遍!

    “事情要从你那个晋商朋友张遐龄起,他押着五车清露来京师贩卖,在皇城外被劫,受了伤,向你求助。

    “你在西市的何氏胭脂铺,发现了他被劫的清露,可惜,背后的主使者背景太硬,你俩既无法告发他,也没法将货物要回来。

    “你俩咽不下这口气,正好趁着西域使臣即将进京,就想借他们的出气。

    “你们先是派人买下了胭脂铺的所有清露,让主使者赚了不少,贪欲被勾了起来,又生出了打劫的念头。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块肥肉送上门,就不怕他不上钩!

    “西域使臣往年进贡的贡品有两种,一种是清露,一种是香胰子。为了吸引主使者,你们特意选了清露,弃了香胰子。

    “但是,西域使臣的身份太过特殊,你怕主使者投鼠忌器,让西域使臣将贡品托给镖局押送,打扮成普通番商的样子。

    “主使者得到消息后,果然上钩,将贡品都给劫了。

    “你故意算准了时间,等到赃物放到西市的铺子贩卖时,让使臣带着鸿胪寺卿当场抓人。

    “但是,这点证据还不够。即便是那家铺子与主使者有关,也能逃脱干系。

    “于是,你故意留下线索,让宛平知县顺利找到了暗藏赃物的庄子,所有证据直指主使者。

    “你之所以选上宛平县,怕是因为宛平知县顺府少有的刚正不阿,即便知道主使者的身份,依旧敢上书直言。”

    三省听到此处,真想为他家主子拍叫好了,真真是全部都对上了,除了那宛平知县,是他被李姑娘套话套出来的。

    不过这件事,他可没脸告诉主子。

    杨慎都不知该无羡洞悉人性,还是该建昌侯财迷心窍。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找了整个京师的百姓做观众,事情还是被压下来了。

    “于是,你又准备了后招,你要将事情的性质变得更为恶劣,让它严重到无法瞒混过去的地步。

    “还有什么事情,比死了使臣更恶劣的呢?可是一时之间,你找不到一个死去了番人,你便让一个活人装成重伤不治而亡的样子,抬到了鸿胪寺门口,一把火烧了。”

    三省脊背一凉,竟然将活缺众烧了?

    他偷偷瞟了李姑娘一眼,微微上翘的眼尾,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看着和和气气的,想不到一出,竟是如此凶残狠辣。

    以后,他还是与她保持些距离比较安全

    “近来,大批流民涌入京师,日日都有死去的,乱葬岗不缺尸体,你就寻了一具与番商的身形差不多的。

    “西域番人有油锅打坐、火烧活饶杂耍技艺,方使臣就是借用这种段,在火中偷梁换柱,将西域活人换成一具汉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