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十年的当家夫人,面对李府如今的处境，赵母心中自是有一杆秤。
别看官员们口中着银钱乃阿堵之物，嫌弃得不得了,可实际上最看重银钱的也是他们,打通上级、笼络下属，疏通吏部，哪一桩不要钱。
女儿走后，两个外孙就是没娘的孩子,她这个当外祖母的自然要为其多考虑几分。
转眼几年就到娶妻嫁人的年纪,这聘礼、嫁妆不都得靠女儿的嫁妆,总不能指望女婿。
“唉。”想着赵母又是一声叹息,外孙还好，只要有出息将来总归不愁出路,外孙女就可怜了，幸好已经准备带回去教养，将来不至于在礼仪规矩上被人项。
大概了解后，赵母便让人去开府库，是府库,其实大多为女儿的嫁妆，只有极少数才是真上的公产。
既然有心将嫁妆锁上，自然要分开存放。
嫁妆当年都是赵母精心准备的,其价值虽比不上王公贵族,可在京都一众官员千金也算得体，只她仔细一打量,才发现管事刚才都是往轻了。
整个府库的价值恐怕都不如女儿当年的嫁妆，满满当当六十四台如今恐怕已去了五分之二，还有不少大件珍品、古籍不见,想来应当是走礼用掉了。
夫妻感情好也就罢，女儿女婿感情一般，赵母就觉得女儿吃了大亏，整理女儿嫁妆单子时，除去剩下的嫁妆，又将公中产业里的不少扒拉到了嫁妆一堆，价值还远远不及。
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清理干净，嫁妆重新列了单子全部用大锁锁上，此时，属于李府公中财产已经所剩无几，估计勉强能维系府中三两个月的运转。
做完一切，赵母重新回去女儿房里，见女儿已经醒来，也未隐瞒，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出，“这些恶事，娘替你做了，他若是问起就是娘的主意，也省得他将来埋怨上你和两个孩子。“
冉佳怡感动，却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到底是在李府，赵母再势大也拦不住所有人的口，李彦清迟早也会知道。
“娘，谢谢您。”冉佳怡真诚道谢，幸亏原主还有一个靠谱的娘亲，不然依她的身体状况又得伤筋动骨。
“跟娘什么谢。”赵母嗔怪，眼见天色不早，道：“两个孩子怎地还未回来。”
冉佳怡瞧了瞧时辰，也觉奇怪，已经过了往日下课的点。
原主大儿子如今在京城里的国子监读书，原本吃住都在国子监，原主病后申请了走读，每日里早出晚归，而女儿则请了女夫子单独教导，一般早两刻钟就该结伴来探望母亲了。
也没叫两人疑惑太久，约莫又等了一刻钟，两个孩子方才姗姗来迟，中是兄妹俩亲自去寺庙请的平安福，祈求母亲身体早日康健。
“真是个孝顺孩子。”赵母欣慰接过平安符，将其放在女儿枕头下，对两个外孙的疼爱更是重了一层。
冉佳怡招让他们过来，明显可见两人担忧中夹杂着恐慌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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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性地拍拍两人的，冉佳怡笑道：“娘明日里要回一一趟外祖家，你们跟我一起吧。”
两个孩子俱是欣喜，不论做什么，能陪着母亲是最好的。他们早就想请假在家，奈何母亲非学业为重，可他们在学习时也压根静不下心，唯恐有什么变故。
“嗯，娘，是有什么事吗？”懂事的哥哥敏感察觉到什么不对。
”没什么，就是有一阵没回去，有点想念，你们也许久未见外祖和几个舅舅了吧。“
“嗯。”妹妹欢喜点头，大舅母最喜欢她了。
冉佳怡便只是笑，几人了几句话，没等到李彦清下衙回来，赵母就先离开了，临走前吩咐丫鬟好生照顾，有事立马来侍郎府。
赵母走后，冉佳怡看着一双儿女，心中斟酌到底要不要将自己和他们父亲的事和盘托出。
起来，长辈的事跟孩子无关，她本不该牵扯，可思及上辈子这两个孩子寂寂无名，恐怕未来也不甚如意，保不齐也是被李彦清给骗了，为他人做嫁衣。
况且没了母亲照拂，两个孩子的处境定会变得艰难，早些成长也不是坏事。
想罢，冉佳怡遂将与他们相干的盘算一一道来。
“娘的时日恐怕不多了，咳咳“咳嗽实在磨人，缓了好一会儿，忽略孩子们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继续道：”我准备把你们送去外祖家，你们外祖和几个舅舅学问都好，教导你们绰绰有余，你们去了后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哥哥倔强地道：“娘，我不走，我就在家里陪着你。”
“傻孩子。”冉佳怡笑，“家里到时候也清静不了，你们都是乖孩子，好好听外祖的话，娘才能放心。”
哥哥终于没再反对，只是低下头默认，妹妹则是懵懂地应了。
“我走后，不管你们爹是否续娶，你们都不要为我抱不平，娘也不求这些，知道吗？”
她估摸着，届时自己的嫁妆被封锁，李彦清无钱可用，铁定是要再娶的，人总是这样，习惯了走捷径，就很难脚踏实地。
这一回，两人都沉默了，冉佳怡也不着急，总归到时候赵母要帮忙看着的。
又絮叨了一些，直到李彦清下衙回来，冉佳怡才停了话头。
其实李彦清所在也就是个清水衙门，钱少事也少，上升途径更是没有，也不知每日熬那么晚回来图什么。
自从原主生了病后，就在自己屋里用膳，两个孩子非要一起陪着，母子仨人在一起笑笑也算热闹。
用罢饭，冉佳怡将两个孩子赶回去，自己则勉强起身准备明天回去赵府的礼物，虽是娘家，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以后又还要麻烦人家，总得表个心意。
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最好的东西还是当初嫁妆带出来的，不好意思再带回去，只得挑一下像样的。
正在她对着最后的清单比比划划的时候，李彦清未经通报突兀闯了进来。
冉佳怡抬眸看过去，眼神颇为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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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李彦清讪讪一笑，道：“夫人忙什么呢？“
“明日带两个孩子回一趟娘家，收拾点东西。”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可要我陪着？”
“不用，老爷公务繁忙，这点事就不打扰了。”
李彦清便不知道什么了，夫妻俩是真生疏，尤其妻子生病后，用膳、就寝都分开，每天这么干巴巴打个招呼，本也没什么，可刚刚听到的消息着实吓了自己一跳。
他试探开口：“听岳母今日来了。”
“嗯，来看看我和两个孩子。”旁的没有多。
李彦清面上有几分羞恼，却不得不自己扯开那层遮羞布：“听岳母今日进府里库房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果真是为这事儿，冉佳怡也不意外，解释道：”我生病管不过来，娘帮我看看，夫君不会介意吧？“
“哪里，岳母愿意帮忙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会介怀，”觑一眼妻子神色，他补充道：”只是劳烦岳母这番年纪还为我操心。“
冉佳怡笑：“也怪我不称职，府里那么多个通房往日里没在意，竟叫夫君连一个正经姨娘都没有，如今也不好叫她们贸然做主。“
要之前发生的事只是让李彦清有些惊讶，这会儿就是全然的震惊了。
妻子出身吏部侍郎府，礼仪教养都是顶好的，也颇有正室气派，对通房和庶出子女也不差，唯一欠缺的就是一直装傻没给提个姨娘，不过也算不得大毛病，又不是真善妒。
他先前一直当妻子使性子，并不在意，毕竟通房跟姨娘对他是没什么区别的，如今妻子病重，提出给自己纳姨娘，在呢么瞧都不像好事。
“夫人还病着，又怎好为这事劳心。“
“不费事，左右都是老人，自己府里办两桌酒也就是了。”冉佳怡笑盈盈仿佛真不在意，“有了名分，也好帮着管管府里这一堆。”
李彦清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直到离开，他也没好意思问将嫁妆单独摆放的事，实在有损男子威严，只是到底不舒坦，又亲自去库房看了看，见两边一堆占了一大片，真正属于自己的才那么一点，心中不悦更甚。
想当初，被榜下捉婿，还是吏部侍郎家的嫡出千金，他自是万分欣喜，也想着和妻子举案齐眉，最好能接着岳家的势一路青云直上。
可惜，最后这两点都没实现，妻子那就是铁打的心肠，不论自己宠幸丫鬟、生下庶出子女，甚至去花楼，做什么对方都浑不在意，久而久之他也没了讨好的心思。
至于官途更是不顺，他如今三十好几的年纪还在五品官转悠，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升上去的可能。
本来就够糟糕的，结果妻子还病重，若就此去了，自己与侍郎府的联系岂不是断了。
越想越不顺心，出了库房，脚步一转，又朝着后院新收的解语花院里去了。
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来跟冉佳怡汇报，见此也不意外，李彦清对公务要有对女色一半上心，也不至于背靠侍郎府却一直升不上去，毕竟吏部就是主管官员考核晋升的。
想到后世传颂夫妻情深的那些诗词，也不知是对着哪个女人出来的，硬被扣在原主头上，冉佳怡不觉隐隐作呕，唤过府里的管事，冉佳怡又吩咐了一番，这股子憋屈才散去。
她倒要看看，等那些诗词的场所被曝光，日后李彦清还有何颜面标榜自己对妻子一往情深，毕竟再厚脸皮也不能一边在后院妾氏和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一边卖自己深情一片的人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