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她脑海里忆起了那獠牙而狰狞的面具,或许因着这是她少女情怀里开出的一朵旁支斜逸的花。

    尚未来得及感知到什么,就再也没见过了,随阿爹登上返航的船时,她特意从站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了寻,没有他的身影,她回船舱时,心里有些失落。

    现下想来,那时只觉得难受,却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心境,她懵懂的感情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个獠牙面具已经从她脑海里渐渐淡去了,淡得她连梦也不曾做过几次,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变得清晰。

    躺在被子里的身体没有一丝暖意,额头上却渗出了越来越多的汗,幽暗的烛火下,她的脸色煞白。

    再次遇见他时,他身上的破旧的衣裳已经被换了下来,脸上却仍旧带着獠牙面具,索性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擦干净了,她知道他不愿让她看见他的脸,然而他却时常趁她不注意,盯着她看。

    被发现时,他通常咳嗽两声,飞速转过眼去不话,场面便变得有些尴尬,他们渐渐熟了,他就更爱盯着她看了,被发现了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还用手摸摸面具后的下巴道:“你生得是真的好看。”

    这大概是他话时字数较多的那种,他真的是不爱话,初初见面时,基本上便是他站在一旁看着她道:“来了……”

    “来了!”

    “……”

    “走了……”

    “走了!”

    对于这里他似乎很熟悉,却又很抵触那种熟悉,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伤,藏在华丽的衣服里,让她轻易不敢碰他,怕触到他伤口他也不疼,他带她去过许多地方,繁华的街市,古朴的巷。

    看过戏台艺伎弹琵琶,眉毛截得短短的,嘴巴只画中间那一道,涂得殷红,脸上却涂得雪白一片,她看着那古怪的模样憋着笑看了他脸上的獠牙,觉得他应该上台也弹上一段,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笑,后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周围有陌生而诧异的眼神传来,她才慌乱着想牵着他手离开。

    握住他的手指拽他走时,却发现他怔在原地,面具下的眸子里笑意不知何时都退了去,台上艺伎的琵琶谈得其实不错,听着挺让人觉着舒服,只是那一束束光在他獠牙一般的面具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喜欢。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他能听懂这里的人话,却总是不爱一句,他好像只和她一人话,虽然还是很少,相比于之前已经好多了,他们约的地方由那个僻静的饭馆,变成了之前去过的一个长桥上。

    那个桥上的水每日涨落不定,海水碧蓝,一望无边际,千宁儿很喜欢那个地方,便迫得他每日在这边等他,他轻嗯一声的时候,便算是答应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对他疏离感渐淡,性子却好像仍是很高冷,死扛着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那一次,她因着阿爹拦着要去觐见琉球的幕府将军、还有那个来自京洛城的质子,算得上是很大的一场宴席,她不得不去,却没来得及通知他,宴会办得很隆重,她却兴趣索然,幕府的将军看上去很凶悍,却对阿爹很是恭敬。

    宴会歌舞,艺伎不断,那些踩着木屐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响得让她脑袋有些疼,手里拿着硕大的扇子开合舞动,身姿倒算曼妙,只是有些吵,到最后那个来自京洛的质子都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有个踏着木屐的男子匆匆忙忙跑来在那幕府将军耳边了些什么,歌舞与团扇下,将军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她正好瞥见,却也无心知道为什么,这将军的脸她实在不喜欢。

    后来似是质子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这宴会带着病态参加有些不合适……阿爹同那将军了些什么,她听不见,也不想去听,刚刚一结束,她便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太阳已经渐渐落了,她赶到那处长桥时,身子僵住了,潮水涨得很快,她几乎是过不去,而远处原本长桥该在的地方,有个獠牙的面具只剩下半个,她站在远处看到,他的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海水已经淹到了嘴巴,都快要将他全部淹没。

    海风吹来,让她鼻尖有些发酸,脚下的鞋已经湿透了,她脱下拎在手中时,觉得眼眶里的晶莹已经装不住了,便使劲揉了揉鼻子,赤着脚朝他招手时,他慢慢的从那潮水处走过。

    獠牙的面具一点点变得清晰,依旧那样的面目可憎,他慢慢走过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却出乎意外的没有如平常一样死板板,冷冰冰,而是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千宁儿笑了一下道:“你是傻子么,我不来你今天准备是要淹死在这了么。”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额头上,半晌,只轻轻的舒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以为你回去了。”

    她突然发现,他似早就明白她不会常住在这里了,伸手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我回去也会提前告诉你啊。”他又将他紧紧的搂了一下,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凉,没再一句话。

    她没看见过他的脸,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住处……也未曾告诉过他名字,住处……

    最后一次见他……她没有再见过他,自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出现过,直到随着阿爹返航回京洛……她当时太憋闷,竟不知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某些情怀……

    耳边有孩的啼哭声传来,她转身睁开眼,守在她身边的宫女已经将孩子搂在怀里,抱到偏殿,孩的哭声渐渐了,她疲惫的翻了翻身,觉得头晕目眩。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在这空荡荡的寝殿内格外清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压过来时,她甚至没来得及翻身,耳旁就有灼热的气息吹过。

    房门被‘吱嘎’一声关上,她听到了偏殿的宫女抱着孩子匆忙离开的声音。

    那人没有给她任何反应与挣扎的时间,重重的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唇胡乱的印在她的脸上,她睁大眼睛看到的是一抹明黄的身影,还未来得及话,嘴便被他那炙热的唇压住,探入碾压,她错愕了一瞬,伸手想要抵抗,却被他擒住,双臂都被高举过头顶。

    他粗鲁的撬开她的唇齿,探入的舌头间,她闻到了浓郁的酒香,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鼻尖被重重的呼吸吹得有些发痒,她身上一个颤栗猛然醒觉,奋力的将头偏了过去。

    而在暗室里的虚弱尚未恢复过来,他强健的身体如山一般的岿然不动,她尝到嘴里有一丝猩甜,对上他的眼,声音凛然的道:“皇上,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你的母妃!”

    耳边有低笑声传来,看向她的眸子清冽明亮,带着一丝愠怒:“我做什么你不知道?该不是拓允已经做了吧。”

    他似又想起来什么,将头伏在她的胸口低声道:“我差点忘了,你早已经不是处子了。”

    “你就这样同你父皇的女人话么?”她的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缥缈而空旷。

    殿内的幽暗,只一盏灯闪着明灭的光,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却似来自冷寒的地狱,不带一丝温度。

    “你你是我的母妃,哈哈……我竟有这样年轻的母妃,比我都两岁。”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他耳边想过,他的脸瞬间火辣辣一片,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他的桎梏,手臂上的银镯擦在他的颧骨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擦痕,而那一掌之后,她抬起的手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垂下。

    耳边似乎响起了孩子低低的哭声,这是她千家唯一的血脉,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能得罪他……手指紧紧的捏住被子,再也没见任何动作,她摸不透他,但却知道他是愤怒了。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脸上挨的那一巴掌让眼前的男人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变得危险而冷寒,他将手探入她的身体,顺着柔滑的皮肤一路向下,细嫩的触感让他灵台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荡然无存。

    他手划过的地方那个身下的女人都不自觉的颤栗,透过幽暗的灯光他看见了她修长的脖颈处氤氲出的淡红,传到了她全身,让他愈发的不能自持。

    他含糊的了一句:“你生的真好看……”

    这话却让她如铁板一样僵着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遭了雷劈一样,她的眼泪从眼角滑下,他的声音……这话……她的心疼得似乎窒息了一样,整个身子都要蜷缩起来,耳边却听见被撕裂的声音,他没能让她有任何动作,狠狠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也将她从声音的恍惚中拉了出来,怎么可能,他不会对她这样,她怎么会想到他。

    那个曾经为了等她,站在冰冷的海水里一整天,紧紧抱着她的带着面具的少年,身体是冰冷的,心却是滚烫的,让她周身温暖。

    而这个人将她压在身下,他的身子是滚烫的,心却是一片森凉……突然的疼痛让她唇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变得煞白一片,她的手不自觉的在他后背狠狠的抓了一下,他的身子也僵了一僵,低头时他瞥见了凌乱的床单上醒目的血色。

    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在一瞬间停滞了,那抹殷红撞进他的眼,让他惑乱的灵台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身下的瘦身影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他能感受道她微微的颤抖,抬起眼时,却发现她正定定的看向自己。

    眸子里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却仍是清晰的落进他的耳朵里:“不做了,就下去吧,皇上。”

    她别过脸去的时候,修长的脖颈处斑驳的全是殷红,往下零星几处衬得皮肤如透明了一般,轻轻合上的双眼处,睫毛快速颤抖着,鼻尖通红,黑暗中他轻轻伸出手,犹豫着在她眉眼的半空中停了停,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被子凌乱的堆在她身上,闭着的眼睛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