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放学后，季洋身后都跟了一个尾巴。
杨滢也有一辆自行车，每天都不近不远跟着他，一问，人家就是回家的方向，难道还挡着不让人回家不成？
季洋若是不耐烦，她也就不跟了，只是，离得近的时候，她总会朝他递过去一颗糖果，笑着道，“请学长吃糖。”
他若板着脸拒绝，她便收起来。
以往把自己想法强行按在对方身上的少女倒是不见了，她还极其会观察季洋脸色，也会为对方着想。
渐渐的，季洋也不好对她摆脸色，有时候她话得好听点，让人难拒绝点，他就会像今天一样，接下她给的糖果。
“这个是葡萄味的。”她双手推着单车，笑着找话题，随意得像寻常聊天，“我今天有看到学长，在操场那边，和周迪学长。”
“今天我没去操场。”季洋否认。
“啊？我看错啦？”杨滢不好意思挠头，快速捂住自己的嘴，“抱歉，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她神情有些夸张，像是做错不得了的事情，今日还扎了个马尾，看起来可爱鲜活。
“没事。”
杨滢望过去，恰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不过也是一瞬间，突然消失。
他笑了？
杨滢心底的激动难以掩饰，眼角都弯了好些。
就是那一瞬间，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下一秒，季洋的话把她拉回神。
“我先走了。”
“好的。”
……
季洋的身影很快消失。
她也骑上自行车，去了另一个路口，那里有杨家的司机在等着。
司机把自行车折叠放入后车厢，她坐上后座。
这些天，她算是慢慢知道了，季洋在云海区十三栋，他在最右边，好像只是自己住。
回到家后，她洗好澡，坐在书桌前，开始翻看她的习题本，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做题。
她必须找出能和季洋探讨的题。
偶尔发上一道，对方心情好会回，话不多，只会几个字，就是课本的页码，自己去看。
电话和短信是绝对不能轰炸，会让他失去耐心，引起厌烦。
不能以自我为中心跟他话，自大狂妄，这是她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不懂得为别人考虑。
以前，她都是怎么折腾陈雪和杜东她怎么来，她的开心最重要，别人都得顺着她。
可，这好像是错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都安稳了不少，听课也耐心了很多，上课睡觉也不睡了。
“滢滢，你这样我害怕啊。”申仪也是来学校混日子的主，节节课都看到杨滢听课，可不害怕吗？
“追不上季洋受击了？”马腾就坐在不远处，倾着身子过来，压低声音笑。
“不气不气哦，季洋算什么？以后可以去找比季洋帅很多很多倍的牛郎，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申仪安慰她。
杨滢蹙眉，“季洋怎么能和牛郎比？”
“怎么不能比，人家牛郎……啊，谁扔老娘？！”申仪倏然被粉笔砸到头，她恼怒大叫。
周围全安静了。
申仪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上课，整张脸变白又变青，拉下了脸，看着上面的班任。
“老娘？你不学习还不让别的同学学习了是吗？”倪平阴着脸，“杨滢最近好不容易学习起来，你还捣蛋，去，给我去外面站五分钟！”
“想清楚再进来！”
申仪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马腾笑趴了，她走过去的时候踢了他一脚，马腾躲着继续笑。
“嘿，还动作，马腾！你去站起来，去外面站五分钟！”倪平眼尖，一下就看到，眯了眯眼，呵斥一声。
马腾笑容凝固在脸上，申仪憋着笑，快速往外走。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杨滢同学，刚刚我们，这道题选什么？”倪平看向她。
只要学生想学，老师就应该去鼓励。
“选C，因为AB漏了一个，D是后半段不对。”杨滢站起来。
“好，非常正确，各位同学懂了吗？杨滢同学先坐下。”倪平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肯定。
杨滢坐得更直了。
那是一种被给予肯定，被承认，会化作激励她的力量，心底会油然生出一种“原来我也可以”的感觉。
她看着教室外的申仪和马腾，两人还在闹，似乎不屑于听教室内的讲课，摆出自己以为很酷的姿态。
“烦死了，这两个人每节课都这样。”
“他们不学习别人要学啊，又不是每个人的家境都那么好，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别人可只有高考一条路。”
“我还是觉得学习好的女生吸引人，什么人当然配什么人。”
……
杨滢耳力不错，身后同学的窃窃私语都传到她耳里，她珉紧唇，觉得臊得慌。
以往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自以为很酷的自暴自弃。
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人吗？
她确定自己喜欢季洋。
放学。
杨滢今天思考题出来晚了一些，刘玉辅导她，一道非常简单的生物遗传几率题，她不会。
那一刻的挫败，让她现在整个人都恹恹。
在校门口等了一会，没看到季洋，他可能已经走了，杨滢重新背起书包，骑着单车往他住的区驶去。
区的入口进去不需要通行证，不过楼下是刷卡，她站了一会，一个外卖哥哥嗯了门铃，门开，她跟着上去了。
“几楼，对方问她。”
“二十一楼，谢谢 。”杨滢快速回答，双手揪着自己的书包带，有些忐忑又慌张。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季洋。
胡思乱想一通，电梯已经停在了二十一楼，外卖哥哥提醒她到了。
“好的，拜拜。”她挤出笑，又走出来。
电梯合上，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她看了看，往最右边走，走到一扇门前，她突然怂了。
站着没动。
感应灯灭掉，走廊里只剩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她始终没有敲门的勇气。
来找季洋做什么？
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上门，会不会很不礼貌？
会扰到他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丁点好感，她不希望就此毁掉。
“砰。”
门内传来声响，她愣了愣。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一道严厉的女声传来。
“我不想听那么多，按我的做！”
杨滢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她记错了？这不是季洋住的地方？
想着，她凑近，想要听得仔细一些。
“你的目标是进A大，拿下恒城的高考状元，这是必须，没有失误。”
“孩子……”
“你敢反驳我？”
……
“好了！”
……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倏然，她听到了一道巴掌声，一个清脆的声响，就像在她心口。
很闷很疼。
紧接着，门被开，她连忙走到对面门，低着头，假装在找钥匙开门。
一男一女走出来，她余光瞄过去，男的拉扯着女的，他带着眼睛，气质儒雅，不过此时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略显狼狈，“洋长大了，我们也要考虑他的想法。”
至于女的，此时她黑着脸，甩开男人的手，寒着声，“我能害他？”
“就你能耐。”
“看看他那性子！”
……
她的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又带着火气的贬低。
甚至可以是面部狰狞，丝毫没有身为教授该有的气质。
电梯来了，男人把女人拉进去。
杨滢这时候才敢转头，看着敞开的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静悄悄的。
她往里探了探，伸出手敲门，“学长，你在吗？”
没人应。
杨滢也怕他出事，伸手推开门，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季洋，心底松了一口气，“学……”
话未完，她看着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整个人僵住，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他漆黑如墨的眸底，一片阴鸷，薄唇紧珉着，扫过来的视线似锐利的刀，神色间带着凌厉。
垂下一边的手还紧握着，手臂青筋暴突。
她看着一地的碎片，鼓起勇气上前，“我放学没等到你，然后一个人来这里，问了物业，值班的叔叔告诉我你住这。”
“我把这扫了？”
没等他回答，杨滢自己去找了扫把，笨拙在扫地上的碎片，“今天我出来迟了，因为老师的题我不会，物理老师我没救了。”
“学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笨？”
她抬头看他，季洋的神色已经缓了好多，不过还是散发着清冷疏离的气息，面对她的问题也没回答，站起身来。
“地上还有好多碎末，被割到就不好了。”杨滢也没在意，抽过一旁的纸，心翼翼在处理。
半晌后，季洋才重新从房间走出来，看着地上的她，神情冷漠，“下次不要随便来这。”
“嗯！”杨滢用力点头，站起身来，然后笑着看向他，手超前伸，白皙娇嫩的手心开，里面躺着一块巧克力，“这是今天请学长吃的，白巧克力。”
季洋望着她手心，眼底闪了闪，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少女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将乌黑亮丽的修长高高扎起。
青春洋溢，笑容单纯，眼底清澈又闪亮，像世界上最干净纯洁的东西，更加衬托他的阴暗冷漠。
季洋内心萌生的是既想靠近，又想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