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严韵在做手账，花出去的每一笔钱她都记着，手账本写完一本又一本。
有时候还有心情的记录，季洋倒是挺喜欢看。
家伙在一边吃葡萄，葡萄是下午去超市买的，进口大葡萄，近一百块一斤，价格对于他们来还是很昂贵。
他捧着碗，胖手捏着最大最好看的那一个递到严韵的嘴边，“妈妈，吃。”
“妈妈不吃。”她轻轻笑。
“妈妈吃。”家伙格外固执，“甜。”
她终是张了口，含糊不清道，“那你给爸爸也吃一个。”
“嗯。”
季洋是真不喜欢吃这些，又拒绝不了家伙的坚持，象征性咬了一口。
“兜兜可以去看电视，我们看半个时就回来睡觉好吗？”严韵扭头看向他。
“好。”家伙奶声奶气回，一脸满足捧着他的碗往外走。
季洋走到她身边，她在记账本上花了一串可爱的葡萄，涂上绿色，写了一个价格：88。
“葡萄是应季水果，他上次就想吃了，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绿葡萄，虽然不能经常给他买，但是总不能拒绝他的要求，还是能让他尝一尝。”严韵转身对他解释。
若是以往，他虽然不会发脾气，但是会阴着一张脸，可能不太会理她。
觉得她乱花钱了，没体会他赚钱的不易。
“嗯。”季洋没多，在她身边坐下来。
“今天买葡萄的时候，兜兜都不敢看你，他觉得很贵，爸爸不会同意买的。”严韵望向他，话语也严肃了些，“下次你不要告诉他我们家买不起，我们家还不配吃这么贵的东西，他会觉得他不如其他的朋友。”
“我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他最好的，我不希望他自卑。”
季洋知道她的是什么事情
上一次家伙想要一个四百多的飞机，他当场在商场里就冷了脸，他们家不配，爸爸妈妈很穷，不可以要。
孩子对价钱其实没概念，仅仅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从那以后，家伙去拿一件东西都会先看价格，再看看他或者严韵。
他怕买不起。
觉得自己家很穷很穷，他不配买这么贵的东西。
季洋记得结账的时候她脸上明晃晃就写着肉疼两个字，面对儿子的时候倒是收敛不少。
“嗯。”他点头，“都听你的。”
“我准备再给他报一个音乐班，上次人家做宣传，然后他站着不想走，这个周末我带他去上体验课，看看他究竟喜不喜欢，你觉得呢？”严韵问他。
“尽量给他尝试吧，也能找到他自己的兴趣，之后可以稳定学习。”季洋倒是答应得爽快。
严韵都诧异，“你真这么想？”
“不然？”
“上次你艺术方面还是不要尝试，毕竟这个花钱，不是我们穷人能培养得起的爱好。”她想起来情绪有点起伏。
季洋总是这么，话语里好像充满了现实又无力。
她无法去较真。
“我们不穷。”季洋直接反驳她，一本正经道，“穷吗？不穷！”
看着他这幅样子，严韵笑了，“这么不穷了？你那一个月的工资还给舅舅都不够。”
“这不是每个月都有吗？等过几个月，我们就搬去好一点的区，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也方便送兜兜上学，每天多睡一点。”季洋出言。
严韵听着他的规划，忍不住道，“涨工资才一个月，你的思想就变了这么多？够你折腾？”
“我老婆会安排好。”季洋话语里带着十足的信任。
她眼底染了笑。
木讷的他不会太多的甜言蜜语，但这份信任已经让严韵觉得很甜。
两个人相互扶持，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
公司那头。
陈学冬负责的方案部分完成得乱七八糟，季洋一看就不行，别交上去了。
“我的水平就这样，还怎么改？你怎么改？反正就这样了。”陈学冬冷着脸，还横起来。
正在开会，一桌人都在，这么一弄，非常尴尬。
大家也能猜到最后的结局，季洋肯定是包揽着改，顶多留下陈学冬一起商讨。
他没脾气啊。
注定吃亏。
谁知，老实人季洋不干了，也将文件甩在桌上，拔高声调吼了一声，“你改了吗？我一句你改一句，每次都是敷衍了事，你的水平就这样？那好，我告诉你，这样水平不配！”
“如果你确定你做不了，就去跟部长明白，你退出这个组，重新安排人。”
“所有人的工作都能做好，为什么你就要频频出错？你是领着工资上班，也有分成奖励，你当你还在上学过家家？”
……
季洋生气起来，没人敢吱声。
狗急了还跳墙呢。
陈学冬面色铁青，直接站起来，“不干就不干，谁稀罕？工资结了我马上走。”
“针对老子呢？”
……
正在开会，两人就吵起来了。
这一吵，影响可不。
惊动部长。
这一来，就比较有意思，陈学冬这人会偷奸耍滑，油嘴滑舌的，和部长近段时间也处得不错，时常喝酒吹牛。
季洋嘴又不甜，为人不懂变通，只会埋头干活。
加上，公司最近找不到人，方案做到一半，自然也不想员工离职。
劝呗。
劝谁呢？
陈学冬脾气火爆，季洋好话嘛。
加上，伙子年轻气盛，还真是受不得委屈。
而季洋呢？
那就不一样了，最近刚买了房子，上有老下有，急需这份工作，这种情况下，吃再多的苦都得忍不是？
那是动都不敢动。
“都是一个公司，相互都谅解一下，我先要批评学冬，与上司顶嘴，没有规矩……”
“还有，方案不合格重新做就是，都是一起合作，相互帮忙，季洋你这边也要谅解一下，和气生财。”
“该是谁负责的部分就必须做出来，没有别人无缘无故加班加点帮衬的道理，对其他人也不公平。”季洋直接，“这件事没商量。”
“季洋！”部长觉得自己都这么了，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实际上，他那里懂什么？部门里平时季洋负责得多一点，他就是个关系户，负责搞好与总部那笔那边的关系，混吃混喝。
“如果不做，就从这个项目退出去，我觉得这样对谁都公平，部长你觉得呢？”季洋又问。
部长蹙眉，板着脸，“别那么较真，就按我的错，都是一个公司的，和气生财。”
“如果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是拖累整个组，我的态度很明确。”季洋面色未变，再次出口。
“你先出去。”部长看向陈学冬，对方转身勾唇，步伐轻松走了出去 。
门一关，部长拉下脸，“就因为这点事，你就让我把人辞退还是怎么？安排人？我们部门那还有人？”
起来，陈学冬还是他朋友的弟弟，心自然也偏了一点，部门收益也不好，前几天还有一个离职了，现在是招人难。
“部长，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态度不端正，行为作风影响不好，没必要纵容着。”
“好了，扯那么多做什么？一起把方案改完就行。”他着看看手表，看样子有行程，看向季洋又道，“你也别太较真，较真那么多做什么？做出来就行。就这样吧。”
那副样子，就是吃准了季洋会退让。
陈学冬也觉得季洋会退让，他八面玲珑的本事可是他学不来的。
季洋这种人，为了谋生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结果，部长前脚走出去，后脚季洋也跟着走出来，开口道，“这方案如果又是我自己加班加点改，这活我也不想干了。”
“我比他还待不下去。”
……
被认为公司就算倒闭都不可能辞职的季洋，在众人的视线里递了辞呈。
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