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一团糟，在等席家安排工作的曹辛文都做起了兼职，大晚上去给人分快递。
一个晚上能有两百块。
可是这些钱，都不够一天的利息。
曹父在工地搬砖，他老婆去给人家当保姆，有时候去做清洁，可谓是十分努力，一家人都想着只要熬过去，席家介绍高薪工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殊不知，正在走向没有回头路的深渊。
席家这边呢？
房子买了，席晶觉得自己有了点面子，哪怕嫁给穷人家，她也不至于落魄。
安心养胎，有多辛苦是曹家夫妇的事情，可跟她没关系，还感谢席母这么为自己算。
*
又过十来天。
张父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又签了好几分文件，倏然想起季洋那边很久没了解情况。
拿起手机，了一个电话。
“他好像有点本事，买了横向，全投进去了，目前为止，赚了两百八十几万。”
那一头一完，张父握着手机坐直，神色收敛，“一直都是买横向？”
“不是，一个星期前买了升阳，赚到一百万左右他卖了，而且，一卖就跌，这个时间点他卡得特别准，如果一开始就买横向，也没有现在涨得这么猛，不知道后期怎么样。”
闻言，张父久久没话。
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季洋故意做给他看。第二种可能性怕是更大。
“你继续看着。”张父完挂掉电话。
他把手放在办公桌上，略带浑浊的眼底沉思，得有些犹豫，“难道，真让那个傻子碰上死耗子？”
对于张浩，他简直不想多。
也不知道他怎么生出这个傻玩意，永远跟个孩子一样。
与此同时。
那只“死耗子”正坐在电脑前，已经把横向全部抛出，又买了亚生。
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得很。
潇潇洒洒又写了一篇这个周的投资计划，丢在公众号和帖子上。
最近行情有点不稳，评论下又一群人正在问他，话语里也是着急担忧。
“又跌了，还要继续这样投吗？”
“虽然相信大佬，但是出来解释一下会让人安心，我今天想睡好觉。”
“同意楼上。”
“跌了两周了，什么时候能回暖？不过也是长期投资，应该没事吧？”
……
季洋瞥了一眼，在其中一条评论下回答，“好好睡觉，船很稳。”
得了。
评论一发出去，瞬间就被了高赞，下面又出现了一堆的调侃，还有些私信找他聊天。
唠唠嗑培养培养感情啥的。
可惜，他们等了好久，这位大佬又没动静了。
众人猜测，大佬肯定也很忙，可能是研究市场行情或者分析动向。
他们怕是想多了。
季·大佬·洋正趴在地上，盯着锦锦碗里的水果切片，准备偷吃呢。
锦锦正在长牙，难免有些不适，曹衿原先给她吃磨牙棒，后面觉得不太好，就会切一些水果，让她自己啃。
就是怕她噎到，吃水果的时候得有人看着。
“咔吱咔吱”锦锦咬着苹果，甜甜的汁水流出来，她乐此不疲，低头抓着碗里的水果切片。
“爸爸一会给你画猪好不好？”季洋低头看她，压低了声音。
“唔……”锦锦点着头，又换了一块苹果。
季洋看着她碗里的梨，听今天的梨很甜，也不知道有多甜。
奶爸馋了。
他往碗里伸手，锦锦肉嘟嘟的手推开他，把碗往怀里放，指了指厨房。
爸爸要吃自己去拿。
“爸爸帮你尝尝，孩子不能吃太多，胃不舒服。”季洋着又伸过去。
锦锦又推开他，想了一下，拿了一块，递给他。
“你都咬了一口，还都是口水，爸爸不高兴啊。”季洋板着脸，一脸嫌弃看着那块苹果。
锦锦看着爸爸不伸手，拿回来放在了自己嘴边，开始用她仅有的几颗牙在啃。
真甜。
“给爸爸一块，爸爸尝尝。”季洋又在劝，见对方毫无反应，他突然指了另一边，“呀，哪里来的猪。”
“唔？”锦锦扭头，手里的碗突然动了一下，她又转头，爸爸嘴巴正在动着。
她伸手要去扒开看，爸爸坐远了，还教育她，“好好坐着吃，不要乱动。”
锦锦低头看着自己的碗，肉乎乎的手又往放进去，奶爸又开始忽悠了，“猴子！快快快看，哪里来的？”
碗又动了一下。
“妈妈出来了，妈妈给你带了什么？”
碗再动。
锦锦反应有些迟钝，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转过头迷茫看着爸爸。
季洋一脸得意。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碗，在爸爸的笑意中“哇”一下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季洋问她。
“哇呜呜呜……”她看着碗里只剩两块苹果了，胖手把两块苹果拿出来，生气把碗放在一边，扯着嗓子哭。
季洋怕她噎着，赶紧去看她嘴里有没有苹果，确定没有放心让她哭了。
他还不嫌事大凑过去看，“哭包又哭了，一天得干嚎几次，今天第一次哭。”
锦锦伸手要拍他，他笑着往后移。
不到爸爸，她又干嚎，“呜呜呜……呜呜呜……”
奶爸带娃，孩子哭，他在笑，还要逗一逗，实在是不怕死，可是一听到曹衿过来了，求生欲瞬间爆表。
一把走过去就捞起女儿，站起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告诉爸爸怎么了？”
着还要凑过去，锦锦哪会话？只能伸出手推他，在他怀里挣扎。
“怎么了？”曹衿正在换鞋，抬头询问。
“好端端的，听到你回来就哭了。”季洋抱着她往曹衿走，见女儿要她抱，赶紧递过去，还无奈道，“妈妈抱就妈妈抱，你哭什么？”
“越来越爱哭了。”
曹衿低头亲她，“不哭啊，妈妈抱。”
锦锦指着季洋，抽噎着，又把苹果喂给曹衿吃，瘪着嘴很委屈。
季洋稍稍侧了身子，锦锦指的方向就变成卧室，他面不改色开口，“可能是看上你昨天买的包了，刚刚就闹着要去卧室。”
“你还记得呢？”曹衿轻笑，抱着她往卧室走。
锦锦趴在妈妈肩膀上，眉头皱成毛毛虫，一脸奶凶奶凶看着爸爸。
奶爸还抬起手，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
卧室门关上之后，季洋坐在电脑前，算了算时间，曹家那边应该顶不住了吧？
信用卡借不了，往上贷款APP可不少。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起来，是该撒网了。
深夜。
曹父睡不着，辗转反侧后，起身走去走廊抽烟。
一根跟着一根。
曹辛文和席晶已经结婚，按道理是要摊牌了，必须拿钱出来给他们还债。
儿媳娶了，也怀孕了，可不就是他们曹家的人？
可是曹辛文的工作迟迟没搞定，他大字不识一个，自然想亲家帮他儿子搞定工作，不然他这么辛苦做什么？
房子也买了，等到什么都安排好，席家出几十万怎么了？都是亲家。
可是需要还的钱越来越多，拆东墙补西墙，曹辛文没什么能力，也只能靠他。
又吸完一根烟，他放在脚底下踩了一脚，“大不了再借一些就是了。”
“工作马上就安排好了！”
……
想着，他开手机，想要约个女人缓解一下焦虑。
别看他五十几，可时髦不少，就算妻子他十几岁，他还是想沾花惹草。
倏然，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借钱呗】机会难得，超低日息，到账快，灵活还款，申请点……”
曹父一看，快速点了进去。
他从来不会担心自己还不上，席家那么有钱，房子都给他们两口子住了，他们出来租房，做了多么大的牺牲？
钱也是花在两个孩子身上，这点钱，席家肯定会帮忙还。
点进去一点看，利息这么低？看起来比银行还低。
他一下申请了五万。
之后曹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疯狂找这类的软件，觉得比银行划算，早知道不借银行钱了。
借出几十万轻而易举。
加上曹辛文娶了席晶，在他的吹嘘下，身边的人都认为他儿子娶了一个富家女。
有面子啊，夸得他飘飘然，出去唱歌喝酒，大手一挥，就是大老板的姿态。
如果有人再捧一捧，笑得找不到北。
*
张浩天天回家都要念叨季洋。
张父以前听着不耐烦，现在倒没话了，任由他个够。
“爸，季哥那边的投资现在情况怎么样？”张浩啃着鸡腿，看向张父询问，还要来一句，“以前还我被骗，他一看就是很有能力的样子。”
“你还会看面相？”张母不以为然。
“那是，这一次我看得可准了，不信你问爸，爸还给季哥五千万呢，让他投资。”张浩起来语气倍自豪。
闻言，张母看向张父，眼底疑惑。
对方素来是看不上儿子身边那群狐朋狗友，居然会主动给钱让对方投资？
张父吃着看，顿了一会开口，“还不错。”
前几天，收到消息，季洋又抛了横向，买了亚生，截至目前为止，一个月，他的盈利是六百五十万。
非常可怕的增长，若是运气好，他连续卖出两次，差不多都赶在暴跌前，他倒是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怕是有点实力。
“你看，爸都夸他了。”张浩挑眉看向张母，讨好道，“要不，妈你也给我点钱，我去找季哥投资，盈利我抽一点就行。”
他现在是十分相信季洋，跟着他，稳赚不赔！
张母是做海产生意的，也有自己的公司，随比不得张父，但也身价上亿。
她切着牛排，往嘴里放了一块，“我没钱，也不投资，你悠着点吧。”
张浩一下像泄了气的球，低垂着头，“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给点钱都不肯，留着钱给谁花？以后还不是要给我？”
“让季哥投资赚钱好了，辛辛苦苦赚多累。”
他得理所当然，张父黑了脸，桌上都是饭菜，要是有水果，他肯定拿起一个就丢过去，怒道，“投资有赚肯定有亏，你还想躺着赚钱？”
“躺着赚钱怎么了？”张浩顶着黄头反驳。
“那你就去百工会做鸭去！”张父沉着脸，没忍住吼了他一声。
“哟，老张，你还知道百工会啊？”张浩饶有趣味看着他，居然还调侃起来，随后看向张母，“妈，你知道百工会干什么的吗？”
百工会，这边著名的牛郎场所，据个个堪比男明星，那可是富婆最喜欢的地方。
张母面色未变，看都没看他。
“老张。”张浩又看向张父，还没话对方就骂道，“好好吃饭，我看一天不揍你，你皮就痒了是吧？”
张父白手起家，教育方式野蛮，张浩这么大了，被张父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是常有的事情。
“吃饭。”张浩没敢再惹他，吃了几口，又笑嘻嘻道，“季哥现在赚了多少了？爸你透露下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着了魔一样相信他吗？我都放手让他干，哪管那么多？”张父端着碗，开始大口吃饭。
“哦，谢谢爸。”张浩闭了嘴。
倒是张母，她吃着饭，抬头看了张父几眼。
儿子不了解他，她了解。
张父可没那么好心，应该在找机会教育他们家这只兔崽子。
吃完饭。
张父回到书房，又电话去问了季洋那边的情况。
“又抛了，投进去三天他赚了七十多万。”那边也是十分吃惊，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张总，这子可以，高薪挖过来吧？”
“先不要。”张父紧抿唇。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季洋具有能力，自己不定能发现一个天才，幸运的话，有一位名将，帮助自己事业更上一层楼，但同时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巧合，因为一开始他就压根没正眼瞧季洋，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教育一下他家那个儿子。
算了，听天由命吧。
第二日。
市中心人民医院。
今天曹衿和季洋要带锦锦来疫苗，天气有点冷了，她戴着红色的毛织帽，穿着一件粉色的外套，被季洋抱着。
曹衿跟在身后，手上拎着一个袋子。
一家人往医院里走，到了儿科，排队疫苗。
轮到锦锦时，季洋刚坐下来，她的脸就皱起来了，看着前面的护士，扭头看爸爸，挣扎着要走。
“一会会就好了。”季洋把她的手抓住，然后露出胳膊，“一会我们去超市好不好？去动物园，去看大老虎。”
以前她还会听爸爸，现在扭头又看了下护士阿姨，对方刚把针拿出来，她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再。
“哇……呜呜呜。”
季洋直接把她按住，怕她挣扎，护士熟练往她胳膊上扎下去，话语温柔，“不疼不疼，一会就好了。”
“呜呜呜呜，啊呜呜……”锦锦继续哭，干嚎了两声，发现不疼，又止住了声音，还看向爸爸。
婴儿对痛觉反应迟缓一些，等她一停住，胳膊上一下疼起来，那是真真正正疼，这下就不是干嚎了，一下叫起来，眼泪那是唰唰唰往下掉，“呜呜……呜呜……@#……”
一边叫一边哭，还一边着鸟语向曹衿求救，在爸爸怀里挣扎着。
明明是很悲伤的事情，大家都应该心疼才是，可是她的行为让人有点想笑。
护士都觉得，这个家伙有点搞笑的潜质。
完针后，得哄她很久。
哭一下，停一下，与季洋对视，又哭。
到最后实在是不疼了，扯着嗓子干嚎，就叫给爸爸妈妈听。
“好了！”季洋都没忍住笑出声，轻轻了下她屁股，“不要哭了。”
“啊！啊！”锦锦冲着他又叫了几声，还要凑近他叫。
爸爸妈妈带她去扎针，还不让她哭？
两人无语，含着笑抱着她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季洋去上了下厕所，曹衿抱着锦锦在等他，站了一会，她蹲下身子，在地上的袋子翻了两下，“妈妈把奶瓶放哪了？等一下，我们喝点水。”
锦锦也看着地上的袋子。
一会要去动物园，所以带的东西有点多，加上季洋不在，所以显得有些“辛苦”。
在不远处的两个人看来，简直就是“可怜”了。
“又遇到她。”席晶挺着肚子，看向前方的曹衿，冷哼一声，眼底十分厌烦。
她和席母一样，骨子里有些自视清高又好面子，感觉曹衿看到了自己难堪的一面，恨不得这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冉姗姗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曹衿一手抱着婴儿，然后慢慢开奶瓶，喂她喝水，身上穿着一件长袖，下半身穿着一条牛仔裤。
也没化妆。
“她以前还会扮扮，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冉姗姗故意问。
“嫁的老公穷呗，听还是个吃软饭的，要靠她去工作才能养活这个家。”席晶不屑，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冉姗姗，叫了她一声，“嫂子。”
“恩？”冉姗姗挑眉。
“我哥和我妈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这些事，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啊，曹衿和我哥本来就不配，学历和工作又不能代表一切，我哥以后肯定会升上去，而且我爸妈退休工资高，曹衿就只有一个赚不到两千一个月的母亲。”
“骗不到我哥，她嫁到人能好到哪里去？”
席晶着还有些愤愤不平，“我哥当时就被她骗了，还想毕业两年内结婚，肯定是曹衿让我哥这样做的。”
冉姗姗挤出一抹笑，“一个女人赚钱养家也是挺辛苦。”
席临和曹衿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结婚的冲动，他们结婚完全是她主动，席家服席临，他才慢悠悠去领证了。
“好的她也配不上啊。”席晶接话。
话音未落，曹衿已经抬头看到她们了，她也一只瞥了一眼，就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样，淡淡移开视线。
席晶原本不想看到她，都要换出口，曹衿这番行为在她眼底就变成了挑衅，她就偏要往那个出口走。
还要拉着冉姗姗。
“算了吧 。”冉姗姗假意推辞，“我们倒回去。”
“就从这边走。”席晶着还加快脚步，走到曹衿面前的时候，还故意大声，“嫂子，我哥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要到了吧。”冉姗姗着余光看曹衿。
两人几年前见过一次，她还记得她当初和曹衿的话，还记得对方当时一脸坚持，还她和席临感情很好，后面就脸了。
不知道曹衿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难堪？窘迫？尴尬？还是失神？
“希望下次不是你陪我来产检，是我陪你来，你和我哥可要努力哦。”席晶笑着出口，这话就是专门给曹衿听的。
冉姗姗脸颊都泛红了，可是曹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两人与她不认识一般，对方还低头与她女儿着话。
嘴边泛起笑意，眼底柔和又满足。
全然没有疲惫和心酸。
席晶也注意到了，有些不开心，继续又道，“你和我哥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这时，两人从曹衿前面走过，冉姗姗今天穿了一件薄款藕色风衣，脚上踏着十厘米细高跟，微卷的大波浪，脸上画着全套的妆容，自信而又美艳。
曹衿在她面前应该自惭形秽才是。
可是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低着头在和她女儿讲话。
家伙伸手抱着她的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近她嘟囔着鸟语。
“不听话妈妈的话，一会就让爸爸抱了。”曹衿无奈看着她。
“@#￥……”
曹衿与她对视。
锦锦自己了几句鸟语，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曹衿没忍住笑了。
刚走没两步的人听闻笑声，心底挺不是滋味。
席晶拉下脸，“装的，她最会装了。”
冉姗姗则是回头看了一眼，曹衿那个“吃软饭”的丈夫已经回来了，她只看到对方的一个背影，他伸手去抱婴儿。
曹衿依旧笑着，抬手给对方整理了下头发，嘴巴动着，不知道在什么。
她……似乎过得并没想象中那么差。
冉姗姗心底情绪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