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尖锐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一下子镇住了发疯中的童为龙。
他正想回头，王萍萍举起木制板凳，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童为龙晃了两晃，一阵晕眩，锄头从他的掌心滑落。
童潜见状，赶紧跑过去，把锄头抱在怀里。
板凳虽然有些重量，但并不是尖锐的物品。
童为龙一时发昏，用手一摸，后脑勺鼓起个大包，万幸没流血。
这老王八蛋一贯欺软怕硬。
他敢对王萍萍动手，也不过是因为她从前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现在王萍萍一爆发，他反而不敢放肆。
他有一种直觉：王萍萍是真的想让他死。
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别的东西自然不值一提。
童潜拖着锄头跑到周明晏面前，声关切道：“你没事吧。”
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周明晏露出笑容，伸手摸摸他软乎乎的脑袋。
“没事，他还伤不到我。”
童潜拉着他左右看了一圈，见除了衣衫略显凌乱外，确实没伤口，才放下心。
姐姐童盼儿一直提着颗心，见大人们终于停手，才怯生生地扑上去抓住妈妈的衣摆，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王萍萍安抚地拍拍她的头。
童为龙看着一大三站在一起，相互依偎，和自己对着干的模样，怒火就止不住的上扬。
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为什么搞的像他是不怀好意的闯入者一样。
他凶狠地瞪着王萍萍，指着童盼儿姐弟俩：“你们给我过来。”
童胖儿犹豫地望了父亲一眼，又看看丝毫不为所动的弟弟，反而更往母亲的怀里缩了缩。
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影，儿子冷漠的眼神，童为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永远的离开他了。
这种失去比发现自己失去在这个家里的威严，还要令他恐慌。
他迫不及待地上前想要抓住女儿，想要抓住那种流逝的错觉。
王萍萍抬手挡了他一下。
“童为龙，”她，“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碰我的孩子们一下。”
童为龙哼笑：“什么叫你的孩子们，他们难道不是老子的种？”
着他又想起那些不堪的传言。
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吗？
脸色瞬息一变。
夫妻多年，王萍萍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胸口却不再钝痛。
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我们离婚吧。”她。
胸口悬挂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痛，却也轻松。
要不是为了孩子们，她早就该摆脱这个把她拖进深渊的男人了。
不止是童为龙呆住了，几个孩子们也不敢置信。
“离婚？”童为龙喃喃，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重复王萍萍的话而已。
“对，离婚！”
既然开了头，接下来的话要出口就轻松了。
王萍萍挺直腰板，不躲不避，直面童为龙。
“两个人在一起，为的不就是相互扶持，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见不到人影，我虽然结了婚，和实际上和一个寡妇也没区别。
“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盼儿和宝宝，我们娘仨也不喜欢你。既然这样，干嘛还要着一家人的旗号彼此折磨呢。干脆我们离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扰。”
这些话得流畅通顺，事实上，在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里，王萍萍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今天的场景。
童为龙仿佛抓住把柄似的，指着王萍萍大叫起来，“你终于肯实话了吧！你就巴不得我死，好去勾三搭四！不要脸的女人！”
如果不是实在太矮，童潜什么都要跳起来甩给这老王八蛋几个巴掌。
妈妈到底有多辛苦，他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更清楚。
上辈子，王萍萍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
就算童为龙是个人渣，出轨家暴花钱如流水，可宥于时代观念和自身视野，王萍萍都忍了下去。
她当自己是一个丧夫的寡妇，在田间地头、炉火灶边转，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整整十几年，她几乎不买新衣服，也很少吃肉，过得比苦行僧还要苦。
就算这样，老天爷也没有放过她。
好不容易孩子们长大成人工作，眼看可以孝顺她的时候，王萍萍被检查出了癌症。
治病是很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没钱治病。
王萍萍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拖累孩子，最后站上了天台。
童潜回想起自己接到通知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王萍萍一开始没有嫁给童为龙，她的人生肯定会就此改写。
童为龙是造成一家人悲剧命运的元凶。
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童潜不想再听下去了。
既然母亲已经作出决定，他要做的就是尽力支持。
“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童潜忍不住辩驳，“还不都是因为你！赵寡妇和刘春花刚才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了，他们是故意朝妈妈泼脏水的！”
“赵寡妇？刘春花？”
儿子得有鼻子有眼，童为龙半信半疑。
王萍萍却不再容忍。
她惨然一笑：“童为龙，你能不能点人话，做点人事？”
回想这么多年的辛苦，却只得到这样一句质疑，王萍萍觉得自己真蠢，真的。
童为龙呐呐。
他眼睛一转，余光瞥到堆在角落的糯米，又问：“你是不是在背着我做生意？”
王萍萍只是重复：“我们离婚吧。”
童为龙皱眉：“你不要以为用离婚就能威胁我了，听我姐，你在县里卖什么饭团？”
难怪童为龙忽然跑回来了呢，肯定是童大凤听见风言风语，给他了报告，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回家，以童大凤的为人，想也知道不会什么好话。
童潜讥讽道：“我妈要不是出去卖饭团，家里没收入，我们就都得饿死了。”
童为龙不满：“你用什么语气和你爸话？没钱，没钱你不知道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