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向早起的白赋嵄也因为身边的人而有些留恋,直到日晒竿头,过了十点才起。中午时分,两人在箱根吃了最后一顿饭后乘飞机回了北京。

    回到白赋嵄家,高扬有一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莫名的熟悉感和心安感。因为那个人,占据了自己的心,同时呵护着自己的心。

    “今天是元宵节,晚上要吃元宵吗?”高扬一进门就躺到了沙发上,丝毫没了顾忌。

    “晚上我要去姥姥家。”白赋嵄放下行李,坐在高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哦。”高扬不知作何回答,最先想到的是白元宵节回家也很正常,“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你也一起去,我和他俩好了。”白赋嵄故意将这句话放在后面,有点恶趣味的意思。

    高扬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双腿盘在一起,有点吃惊地:“我也去吗?你什么时候和他们的?”

    白赋嵄很平静地回答:“除夕夜。”

    “大年三十?”高扬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你在除夕晚上和你姥姥我要去她家过元宵节?你姥姥是不是很不开心?”

    白赋嵄很认真地回答:“她很开心,多一个人陪他俩过节,也多一份热闹。”

    高扬这才有些放心了,又问:“所以年三十的时候你和叔叔阿姨都去你姥姥家吃年夜饭是吗?”

    白赋嵄神情微变,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而后被他巧妙地掩饰了,口气有些冷淡地:“只有我。”

    高扬一时还没明白白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只有他?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问话才恍然大悟,只有他一个人去了他姥姥姥爷家过年,那他父母呢?

    “他们去芝加哥参加学术会议了。对于他们而言,学术才是他们愿意奉献一生的事业,别的,在他们眼里,都没有意义吧。这些年,我和他们每年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过节都是去姥姥家。我姥姥养了一只萨摩耶,还挺可爱的,它叫美,是我姥姥给她取的名字。”白赋嵄主动解答了高扬心中的疑问,一开始语气还很苍凉,到后来就变得轻松起来。

    高扬很佩服白的情绪控制能力,很少能看到他过分忧伤或者过分开心的时候,即使着刚才那些话,他也能很快转变话题,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要经历多少事才能达到这种程度,这或许就是他比别人强大的地方吧。

    “你姥姥是根据你的名字给她取的吧,你不也叫嵄吗?”高扬趣道,避开了敏感的话题。他知道白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只要自己以后陪着他,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和支持。

    白赋嵄脸色变了一下,是那种淡淡的羞赧之色。他不会承认高扬猜对了,他姥姥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他起身走开了,收拾着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高扬马上从沙发上跳下来,开始献殷勤。

    “我来整理吧,明天就开学了,我就回学校住了,这几天谢谢你。”

    “明天就开学了吗?”白赋嵄轻声重复了一遍,有些感叹时间之快的意思。

    “是啊,元宵后一天就开学了,好在这学期没课了。”高扬以为白不知道开学时间,又了一遍。

    “明天陪我去把汤圆接回来,我再送你去学校。”白赋嵄非常自然地开口。

    “没问题,我也帮成哥把他的龟儿子带回去。”高扬,“上学期他养了两只乌龟,放假了带不回去,他就寄养在姗姗姐那里了,我带他去的。”

    白赋嵄听完只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加以评论。

    “这个糯米团是买给你姥姥姥爷的吗?”高扬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从日本买的两盒点心,放在了茶几上。他知道白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应该是买给他姥姥姥爷的。

    “一盒是给你的,半下午饿的时候可以吃。下学期会比较忙,身体和胃都得跟上。”白赋嵄非常直白,实话实。

    “哦……”高扬的感动之情一下子变成了一句长长的感叹,白赋嵄比较忙那就是会非常忙。

    “回来再收拾吧,该走了。”白赋嵄像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轻松。

    “那我空手去你姥姥家吗?会不会显得没有礼貌?”高扬眼见白进了厨房,在他身后喊道。

    白赋嵄从厨房取出了高扬前几天给他的海鲜干,走出来和那盒点心放在了一起,:“我姥爷很喜欢吃海鲜干,是有嚼劲,对牙齿好。上次你给的虾干他吃完就一直惦记着,在超市里买的都不是那个味道。”

    “那我让我爸再做几斤寄过来。你呢,你觉得好吃吗?”高扬一脸灿烂,期待地问。

    “好吃。”白赋嵄以为高扬忘了自己过他对虾过敏,看着他纯真的脸就不心撒了个谎。

    高扬马上变了脸色,奇怪地:“你不是对虾过敏吗?吃了没事吗?”

    “额……”白赋嵄头一次判断失误,犹豫着怎么回答。

    高扬摆摆手,趣:“听对海鲜过敏的人吃了就会变成香肠嘴,满脸起红疹什么的,你不要因为贪吃就让自己变成了那副样子。”

    白赋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才意识到高扬在对自己使计,刚才自己就是被他假装无辜的表情骗了。

    高扬把点心和海鲜干放在了一个袋子里,拎在手上,:“好了,可以走了。”

    路上的时候,高扬又想起这件事,笑着:“你这么白,要是脸上起红疹子就太明显了。你看,你脸颊上这么的一颗痣,我都能看到。”

    除了你,谁也不会凑在我的脸上看。白赋嵄偏头朝高扬抛了一个眼神过去,三分嫌弃他的意思,但七分的柔情全化成了宠溺。

    高扬在副驾驶上坐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不了,不想被扣分。”

    白赋嵄目光直视前方,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往来车灯下显得异常的温柔。

    白赋嵄的姥姥家是一栋老式的四合院,院子很大,里面不仅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棵硕大的柿子树,这个季节枝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一轮圆月在枝丫间徘徊,成为了它唯一的点缀物。

    高扬在院门口等白停车,听见从里屋传来狗吠的声音,往里望去,便看见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因为怕冷只从门幕里探了半颗头出来,两只漆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高扬。

    “是白回来了么?”一位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很热情亲切,应该就是白的姥姥。

    高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刚从车子上下来的白赋嵄。

    “进去吧。”白赋嵄走近高扬道。

    高扬:“嗯,你姥姥刚才叫你。”

    白赋嵄看了高扬一眼示意知道了。

    高扬在白拉开里屋门幕的那一刻拉住了他,低声:“我也喊他们做姥姥姥爷吧。”

    白赋嵄只轻轻答应了一声,便带着高扬进去了。

    突然眼前大亮,高扬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和人,只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你就是高扬吧,白你是他的师弟,看起来就是,模样也俊。”

    ?高扬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花白的头发,脸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温和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沙发上坐着白的姥爷,他穿着一身七十年代的红军装,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腰背挺直,表情严肃,应该是一名退伍军人。

    高扬先礼貌地回了话:“我是高扬,姥姥姥爷好,元宵节快乐!”

    白赋嵄的姥姥赞美道:“现在孩子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都快乐!都快乐!我煮了元宵,等会多吃点。”

    白赋嵄的姥爷这个时候也将眼睛从报纸上移开了,对两个年轻人笑了笑。道:“都过来坐吧。”

    白赋嵄领着高扬在沙发上坐下了,接过了他手上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姥爷,上次那个虾干就是高扬他爸做的,他这次给您带了海鲜干。”

    萨摩耶跟着躺到了白的脚下,用鼻子吸了吸旁边高扬身上的气味。高扬见它对自己还挺友好,就伸手够着去摸它,毛又软又厚,摸在手里很舒服。

    白赋嵄的姥姥嘲笑:“他前几天还惦念着呢,七老八十了,还好这口零食。”

    白赋嵄的姥爷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和刚才看报纸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笑着:“多谢了!原来是你爸做的,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手艺这么好?”

    高扬回答:“他是厨师。”

    白赋嵄的姥爷点点头,:“难怪,超市买的都比不上。”

    高扬听到这话很开心,诚恳地:“让我让我爸做几斤寄过来,你很喜欢做吃的。”

    白赋嵄的姥爷乐呵呵地笑着,脸上成了一朵绽放的雏菊。“那感情好……”话没完就被白赋嵄的姥姥截了胡:“好什么好,人家大厨做的东西能不好吃吗?嘴都吃叼了,过几天我做的菜怕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扬啊,不用理他,他就是倚老卖老,没有长辈样。都来吃饭吧,老头子,来

    搭把手端菜。”

    白赋嵄的姥爷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就过去了。高扬看着他笔直高挺的脊背,就知道白的身高是怎么来的了。

    “你姥爷是退伍的军人吧。”他跟着白往餐桌走的时候问道。

    白赋嵄轻声嗯了一声,:“他年轻的时候是毛XX的护卫队,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不满当时的政策就隐退了,到了年纪后就自然退伍了。”

    听完这番话,高扬不禁对白的姥爷肃然起敬,也很庆幸自己刚才没什么不合体的话。

    一顿饭吃的温馨自然,两位老人非常热情亲切,这让高扬吃的很放松,就像在家过元宵节一样。期间发生过一个插曲,白赋嵄的姥姥向高扬听白赋嵄的恋爱情况。

    “扬啊,白从来没带过同学回家,你还是第一个。看来你和他关系很好,你知不知道他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高扬一愣,脸上是尴尬的微笑,正在纠结怎么回答时。自己的左手被白赋嵄捞起来握住了,他刚才在摸桌子下的萨摩耶,谁知道白赋嵄明目张胆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去握他的手。这时候挣开就太明显了,保持不动才不会被发现。

    他偏头看了看白赋嵄的表情,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高扬有些不满,你有没有应该你自己回答吧。他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回答:“应该有吧。”

    白赋嵄的姥姥大喜,又问高扬:“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啊?白性子淡,不爱话,最好找个活泼可爱的。”

    这种事不应该问我吧,高扬简直怀疑白他姥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捏了白赋嵄的手心一下,希望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白赋嵄淡淡地开口:“他很会做饭。”

    白赋嵄的姥姥笑着:“那就好,你这方面什么都不会,找个会做饭的才不会饿着。要是处的好,正好等你俩毕业就可以结婚了。”

    “我和你姥姥还能活个几年,正好赶得上你们的婚礼。”白赋嵄的姥爷也很高兴地。

    什么婚礼,他都还没表白,两人还没在一起呢。高扬甩开白赋嵄的手,两只手捧着碗吃元宵。这算什么,他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么,都没问问自己的意见。他努力的一百分表白计划也还没完成呢。

    白赋嵄猜着了高扬的心思,:“还不知道他的心意,我在等他和我表白。”

    高扬刚送进嘴里的元宵还没来得及咬直接沿着碗口滑了进去,溅起的汤汁把他的嘴唇烫了一下,不过他来不及顾忌这个,而是把手悄悄缩了下去,扯了白的衣袖一下。

    白赋嵄的姥姥张着嘴一时不知道些什么,姥爷也是大跌眼镜,他伸手扶了扶老花镜,咳了一声,开口:“你是男孩子,怎么也该主动一些。”

    他姥姥附和道:“是啊,你怎么还等人家向你表白呢。”

    高扬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白这番话的意思。正在想他会怎么回答时,只见他悠悠地开:“有一个游戏,叫谁后喜欢上对方,谁就先表白。高扬,你知道吗?”

    谁他妈发明的这个游戏,我怎么不知道。

    “啊?”高扬简直莫名其妙,但被白赋嵄看出心中所想又有些尴尬,只好回答:“听,听过。”

    白赋嵄的姥姥语重心长地:“你也老大不了,谈恋爱就要认真,别当游戏玩。”

    他的姥爷则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就是花样多。我和你姥姥只在街上见过一面,就互相看上了。没过几天我就去她们家下了聘礼,年底就娶回了家,照样一辈子过得好好的。白啊,你要是和人家互相有情,就及早确定了心意,别瞎折腾。”

    “你姥爷的对,你一向做事稳重,我们不希望你在感情上失了分寸。”

    “知道了。”

    高扬心想白简直是引火上身,好端端的编个什么游戏出来,谁后喜欢上对方谁先表白,我偏不表白。等等,谁后喜欢上对方……他早就暗恋自己?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