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赋嵄开了书房的房门,靠墙放着一个玻璃门的书柜,里面放着他的各种证书和奖杯,还有他个人的一些收藏品。书柜的最下面一层放着一个白色的分隔盒,他拿出来开了。

    里面是各种款式的护腕,是各种款式,除了颜色不同也没其他的区别。他随手拿起了一个纯黑无任何花纹和修饰的薄棉护腕,只有他清楚地记着这是两年前他参加学校篮球比赛的时候佩戴的。

    白赋嵄拿着这条护腕去了客厅,茶几上放着他刚买回来的针线。在这之前他从来没用过针线缝补衣服,家里也不会有针线盒。对于他父母而言,花时间在缝补衣服上那就是对时间最大的浪费,送去裁缝店或者买新的才是明智之取。

    针线盒里放着一盒长度粗细不一的几十根缝衣针和五颜六色的十卷棉线。他挑选了一下,觉得红色代表火最为合适,以黑色为底也非常的鲜艳夺目。至于针选一根长的对于他会更顺手一些,细的缝出来的针脚就会密一些。

    选好针和线以后,开始穿针引线。虽然白赋嵄是一个任何方面都极其严谨专注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将那根柔软弯曲毫无韧性的棉线穿进连眼睛都很难看清的针孔里。

    白赋嵄尝试了一下,觉得这种事还是百度一下比较好,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果然出现了很多穿针引线的技巧,他挑选了一种看起来简单又快速的方法,十分钟后,他终于将那根红线穿进了针孔里。

    紧接着他百度了缝纫的方法,对着明在一块废布上练习了几遍,然后他总结出来一个结论:文字和实践有时候就差了地球到月球这么远的距离。将近五十年前就有人登上了月球,明这个距离其实也不是很远。

    他了个电话,拿着针线和护腕去找了一个可以登上月球的人。宠物医院灯火通明,里面的布置依旧可爱温馨。胡珊正在给几只住院的狗狗量体温,听到白赋嵄的请求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把手中的体温计放了下来,把狗狗们放回了笼子里,道:“白,你干嘛要在一个旧护腕上绣东西,直接买一个上面有数字3的新护腕不就行了。”

    白赋嵄一脸正经,简短地:“不一样。”

    胡珊在水池边用洗手液洗了个手,用毛巾擦干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了白赋嵄。她双手插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心领神会却故意开玩笑:“街对面有一家裁缝店,里面有个几十年手艺的老裁缝。你直接把你的护腕拿去给他,别一个数字,就连一幅清明上河图,他也能给你绣上去。”

    白赋嵄摸了摸手心的那个护腕,一脸平静地问:“你不会吗?”

    胡珊靠在了身旁的问诊台上,问:“让我帮你绣吗?那我的手艺还比不上人家裁缝咧。”

    白赋嵄直接:“我自己绣,你教我。”

    胡珊凑近,一脸好奇地问:“告诉我为什么要在上面绣东西,你可不是无聊到会做这种事的人。”

    白赋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胡珊微微笑着:“我猜猜,是要送人吗?一个男生,上次那个?“

    白赋嵄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胡珊拍拍手,激动地:“太好了,你终于肯往前看了。那个弟弟一看也很喜欢你,又阳光又呆萌,两情相悦才是真的爱情啊!”

    白赋嵄一脸平静,毫无波澜地:“他还不懂这些,我只是希望他好好参加比赛。”

    胡珊一把年纪依旧少女心泛滥,眼睛里散发着春心荡漾的光芒,:“太浪漫了,只要你稍做引导,他肯定会懂的。他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只是他自己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罢了。把针线给我,我来教你。”

    白赋嵄把针线和废布同时递给了她,问:“你真的看出来了?”

    胡珊:“当然了,这方面我可是火眼金睛。”

    白赋嵄眼神闪躲了一下,问:“那你觉得他有多喜欢……我?”后几个字的尾音几乎得听不见。

    胡珊头一次见白赋嵄这么难为情的样子,算捉弄一下他:“嗯……和喜欢你那两只仓鼠差不多的喜欢吧。”

    白赋嵄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有些飘忽不定,最后定格成一个大大的问号,朝胡珊露出了一个求知若渴,请求赐教的表情。

    胡珊捂着肚子才稍微克制住了没笑,:“真的,爱屋及乌。他或许是因为喜欢你养的宠物才更喜欢你,也有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才更喜欢你养的宠物,总之对两方的感情一起发酵,互相升华,也就不相上下了。你我的对不对?”

    白赋嵄思考了片刻,看着胡珊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样子真有点信了。问道:“我希望他更喜欢我,而不是那些宠物,难道我在他那儿只能和两只仓鼠和一只猫相提并论吗?”

    胡珊看着白赋嵄吃醋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为了不让眼周爬上细纹,她用双手在眼角的两边撑了撑,用指尖轻轻拭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许久后,她终于恢复了平静,问:“白,你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

    白赋嵄:“……”

    胡珊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从高中认识的你,除非你初中谈过……那就是没谈过了。你们两个人,都成年这么多年了,还像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样。一个喜欢了不敢,一个喜欢了却不自知。你们慢慢熬吧,扬朋友最后一定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的,不一定到时候他还会反过来追你呢。”

    白赋嵄最怕的就是高扬根本没这个意思,他看起来只知道同性之间的朋友情,兄弟情。自己对他的那份感情他好像也与之混淆了。两年前的相似经历让他变得更加的心翼翼,连轻微的试探都变得艰难起来。

    那就慢慢熬吧。

    反正他还有一生的时间。

    白赋嵄转移话题:“你到底会针线活吗?了这么多还没开始。”

    胡珊不满地:“我这不是聊你的人生大事吗?人长这么帅,又是个天才,在感情上却是个白痴。当年学校多少女生暗恋你,她们都不知道你不仅不喜欢女生,还是个连谈情爱都不会的人。我只能笑她们傻呢?还是天真呢?”

    白赋嵄很直接地:“你不也是其中之一。”

    胡珊:“……”

    高中时期,胡珊也暗恋过白赋嵄,事实上,当时学校里,没有哪个女生是不喜欢他的。但是白赋嵄是个气质高冷,不喜形于色的人,谁也不敢向他表露自己的心意。

    胡珊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向他表白的女生,被拒绝了,也知道了白赋嵄的性取向。从此她就以女闺蜜的身份缠上了他,两人的关系得以维持到现在。他也是白赋嵄现在还在联系的唯一一个高中同学。

    胡珊把手上的废布往桌上一摊,毫不客气地:“看着,你要缝出一个方正的数字3,直接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可以先用粉笔写一个上去,再根据粉笔字的路径去绣出来,绣完再把粉笔灰洗掉就可以了。这和十字绣很像,却不用那么精细。

    针和线的要求都不高,你选的这两样就可以。你将针线从数字的顶端开始,从左往右拉一道线条出来,再把针穿过来,从右往左拉一道线条出来。一直重复下去,要想缝出来的数字好看,你的针脚就得密集而且连贯。

    收尾很简单,像这样把针按在最后一针上,接着将多余的线在上面绕几圈,然后直接把针抽出来就成了一个结。这种事要求很高的耐心,估计得一两个时才能完成,你真的算自己绣吗?”

    白赋嵄专注地看着胡珊手上的动作,直接避开了她问的问题,问道:“我只想把数字缝在护腕的最上面一层,下面不能有开始和结束的线头,否则戴上手腕会不舒服。表面也不能有线头,影响美观。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两个线头藏起来。”

    胡珊:“……”

    胡珊:“你的要求可真高。我只知道可以多绣几笔,用接下来的红线把线头藏起来,但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太会。你的脑子这么好,自己慢慢领悟吧。给你针线,你先练习几遍。我去看看那些狗狗们,该给它们检测心率了。”

    白赋嵄接过针线,一言不发,认真地研究了起来。他把针线当做高扬的手,即使自己束手无策,毫无头绪,但握在手心的感觉却是美好的。

    胡珊在远处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上心动作着的模样。她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忧伤的情绪,失落的眼神波动着,随后被嘴角的微笑掩盖住了。

    墙上挂着的钟随着秒针的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时间静静流淌的声音,也是白赋嵄心跳的声音。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专注,也比之前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投入。幸运数字这种东西他是不相信的,但只要你信了它就是真的。心诚则灵,他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高扬能戴着这个护腕在篮球场上绽放出最绚丽的色彩。

    胡珊没有扰他,在远处做着她本分的工作:给动物们量体温,测心率,检查眼口鼻,做记录报告。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一位抱着一只很肥的橘猫的客人,神情有些担忧地:“胡医生,麻烦你看一下橙子,不知道怎么了,它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动,也不理我。”

    橙子是这只橘猫的名字,胡珊和这位客人已经很熟了,她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站了起来,:“放在这上面,我看看。”

    胡珊开了检测灯,检查了一下橙子的眼口鼻和身体,又用听诊器测了测它的心率。嘴角笑着:“橙子又胖了啊!陈女士不用担心,它就是吃多了,消化系统跟不上,胀着了。我给它开点消化片,吃两粒就好了。以后给它喂食注意控制一下饭量,猫太胖了器官的功能会下降。橙子就有点超重了,回去后带它多运动吧。”

    陈女士这才放心了下来,连连答应了几声,:“吓死我了,还好没生病。它平时就是太贪吃了,以后我会减少它的猫粮的。”

    橙子不满地叫了一声,这个时候它倒是来了精神。胡珊笑着给她拿了药,逗着那只橘猫:“橙子不高兴了,要想和以前吃的一样多,就要多运动哦。”

    陈女士点了点头,拿着消食片,抱着橙子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帅哥,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刘海半遮着眼睛显得神秘又优雅。她的眼睛往下,然后就看到他手上的动作……他正在做针线活!

    陈女士看向胡珊,满脸的问号,张着嘴不出话来。胡珊朝她微微笑着,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别话的动作。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笑容轻轻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里,又来了两位客人,他们都是以和陈女士同样的表情看着沙发上的那个帅哥。白赋嵄全程不知情,一直低着头干着手头的工作,也毫不在乎其他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期间,胡珊偶尔会看一眼白赋嵄手头上的进程。两个时后,她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他手上接近完工的作品,红色的数字3像一条有生命的火蛇停留在黑色的护腕上,有一种下一秒它就会离开护腕爬上他的手腕的错觉。

    她不禁感叹道:“白,你这不是喜欢一个人,而是堕入了深渊。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能被你爱上的人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

    白赋嵄手中最后一厘米的红线也消失了,他将光秃秃的缝衣针放回了针线盒里。将那个护腕摊在手心伸在了她的面前。胡珊没有拿起来,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看着白赋嵄的脸,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此刻白赋嵄脸上的表情。

    他的额前碎发因为长时间低着头散落下来,正好到眉毛的长度。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高强度集中而有些充血,眼神笼罩着一层疲惫的气息。可他的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嘴角也微微扬起。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面,就连上次高扬陪他一起来这儿,他也没此刻这么轻松过。胡珊觉得他好像陷进去了,或者他已经沉沦了,这一次他再也不可能出来了。就算高扬像楚念一样一走了之,给他十年,甚至一辈子,他也绝不可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