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太过寒冷, 新房虽然决定先用大厅凑合着, 但该弄的东西陈启一样都不想漏掉, 大厅的木门, 房间的柜子,枕头, 大红喜字之类的等等,凡是能想到的都要先捣鼓出来, 他想让阿泽有一个记忆深刻的婚礼。

    除了当事人外最高兴的莫过于卡洛了, 每天早早就拉着阿克来陈启家报到, 也多亏了他两, 婚礼需要准备的东西完成进度快了不少。

    阿黎正在旁边修整皮鞋,鞋底是用木头制作的,鞋面则用的褐色兽皮。兽人毕竟没有做鞋子的经验,阿黎手艺再好做出来的皮鞋穿起来依然很别扭,还会磨脚。陈启倒是没所谓,反正只是穿半天的东西, 到时候裹上厚厚的袜子就行了, 但阿黎显然对于这种皮鞋很感兴趣,这几天都窝在陈启家里对照着陈启画出来的图纸一点点研究, 别, 还真让他研究出了点什么, 修改过的皮鞋样子都有模有样的,外形跟陈启认识的都不相上下了,只要将鞋子的舒适度做好, 陈启相信,阿黎完全可以在兽人世界开出第一家鞋店。

    婚礼定在三天后的月一日,这里没有择日子一,毕竟还没有日期的出现,之所以选在月一日也是陈启觉得这一天是一星期的开始,也象征着他和阿泽新生活的开始。这几天都是晴空万里,没有雪也没有云,即使太阳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陈启的心情都很好。

    反而是阿黎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午餐做出来的菜忘了放盐就不了,竟然还烧焦了,这对于快有大厨手艺的阿黎来根本是不可能会犯的错。而且阿黎偶尔还会出神,有时候又会看着陈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陈启看着这样的阿黎心里有点鼓。

    在阿黎不知道第几次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陈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阿黎,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吗?”

    “呀,没,没有事。”阿黎结结巴巴地摇头否认,连忙错开目光不敢再看陈启。

    陈启噎了噎,阿黎的反应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对方不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傍晚阿泽回来前,阿黎才期期艾艾地凑到陈启身边,有点踌躇地问:“陈启,我今晚能住在你这里吗?”

    “为什么?”陈启停下剪红布的动作,奇怪地问。阿泽带回来的染果最多的就是红色的,之前调的那盘留给几个兽人练字后陈启又重新调了一盘,这个冬季卡洛也会帮忙织一些布匹,虽然织出来的没有阿黎的好看,但用来做一些物件却是能凑合的,陈启现在在做的就是用红布剪出几个囍字,算贴在木门和窗户之类的地方。他还让阿泽写了两幅对联,没办法,现在阿泽的毛笔字可比陈启写的好看多了。

    “没事,算了。”阿黎垮下肩,将手上做好的皮鞋收拾好。

    “阿黎,如果你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跟我,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给你一点建议还是做得到的。”看着阿黎整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陈启就觉得头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阿黎帮了他很多,陈启一直想找个机会能报答一下,但每次只会麻烦阿黎更多事,这次婚礼需要的东西就有一半是出自阿黎之手。

    “陈启,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东西,我就想问问你,问问你......”阿黎到这里又顿了顿,陈启耐心地等待对方下去。良久阿黎才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目光虽然还有一点游移,但语气却坚定了很多,“陈启,你觉得两个雌子可以在一起吗?”

    陈启愣了愣,看着阿黎不自觉紧握着的拳头,心里便猜到了几分,他坐到阿黎身边,笑了笑,“是不是阿彰跟你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阿黎惊叫起来。

    “阿彰看你的时候和看别人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陈启笑了笑答道,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取向后他分辨同类就从来没出过错,“那你呢?抛开阿彰雌子的身份,你觉得阿彰这个人怎么样?”

    “我......”阿黎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阿彰他是一个强大的雌子,狩猎能力也很好,部落的人搬走后这么多年他也将部落照顾的很好。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将他当弟弟看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心思。”

    “你看着他长大的?”陈启惊讶,从外表看阿彰可长得比阿黎成熟多了。

    阿黎笑了笑,“兽人们在迈入老年前容貌都很少会有变化的,所以单从外表你可能看不出来,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今年已经80岁了,足足比阿彰大了25岁呢。”

    到这里阿黎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想当初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毛孩子,比阿景还要再一点,没想到一眨眼那么多年就过去了,而且不知不觉他竟然撑着已经破败的部落过了那么多年。”

    陈启鼓励地看着他,示意对方继续下去,陈启知道,现在阿黎更需要一个能倾诉的人。

    “阿彰昨天我曾经救过他,其实我早就已经忘记了。”到这里阿黎的表情有点讪讪,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你知道吗,在三年前的鬣龙袭击之前,其实很久以前也曾发生过一次,那次袭击的规模没有三年前的大,但部落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阿黎伸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腿,“这条腿就是在那次袭击中受伤的。”

    “阿彰我在那场袭击中曾经救过他,但是那时候场面很混乱,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都救了谁,那时候我和一个雄子有婚约,本来已经算结为伴侣的。”阿黎的眼神暗了暗,“我的腿受伤后昏迷了一段时间,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个雄子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陈启安慰地拍了拍阿黎的手。

    “我没事,这些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阿黎笑了笑,“阿彰这几天看你和阿泽为了结为伴侣的仪式而一直忙碌,他很羡慕,他连没有孕纹的阿泽都勇敢地抓住幸福了,他也应该可以。但是,我和他都是雌子,他怎么能,怎么能......”

    看着阿黎怎么能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形容词陈启有点好笑,其实阿黎并不是对阿彰没有意思,只是他还没有迈过心中的那道坎。

    在这个世界,即使雌子比雄子多得多,但是也从来没有听过有雌子和雌子在一起的先例。兽人们是崇尚一夫一夫制的,除非原配伴侣失去了狩猎能力,为了养活家人才会再入赘一个雌子。如果两个身强体壮的雌子同时和一个雄子在一起在这里可并不是什么美谈,那只是证明了你没有能力一个人养起自己的家,在这个力量为上的世界里,这一点可比什么都让雌子们无法忍受。

    看着满脸茫然又不知所措的阿黎,陈启感觉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在发现自己只对男的有兴趣的时候他也茫然过痛苦过不知所措过,那段折磨自己的心情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都还裹着一层鲜血。

    “我在我的家乡也遇到你这样的情况。”陈启不太懂得安慰人,斟酌了一下算将自己的事情出来:“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换成你能理解的意思的话就是我喜欢的是和我一样的雄子。”

    阿黎诧异地张了张口,陈启断他的疑问,“那段时间我很痛苦,为什么我和别的人不一样?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后来忍不住了回家跟我家人了下,结果被我爸,就是阿父用棍子出了家门。”到这里陈启鼻尖有点发酸,那天的情景似乎又在眼前重现了一次般,即使父亲的棍棒落在身上的力道并不大,但心里那个伤口却已经血流如注,后来搬家换工作几年再没有踏进那个家直到来到了这里,如果陈启对那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的话,大概就是没有得到家人的谅解了,幸好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陪在父母身边,即使他不在了,应该也没所谓吧。

    “即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我遇到了阿泽,我觉得我就是为了跟他相遇而来到这里的。对于我来我并不介意阿泽有没有孕纹会不会有孩子,没有孕纹的阿泽就像我家乡的那些男的一样,我喜欢他也就只是因为他是阿泽而已。”陈启看着阿黎,“在这一件事情上或许我不能给你什么意见,但是不管你喜欢的是雌子还是雄子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只问问你自己,如果阿彰是雄子的话你会喜欢他吗?如果答案是喜欢,那么为什么他是雌子的时候你就不喜欢了呢?那你喜欢的到底是阿彰还是他是雄子的身份?”

    阿黎震惊地回望着陈启,他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他喜欢阿彰吗?他不知道。但他不喜欢阿彰吗?答案又是否定的。从阿彰还是个毛孩子开始对方就在自己身边了,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成年礼里带着其他雌子猎回了一头成年的剑龙,看着他在鬣龙袭击中紧紧护在自己身前,看着他用各种借口用大量的食物从自己这边换走少量的布匹和陶器,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留在了这个已经破败的部落里......太多太多,阿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自从遇到阿彰后,生活中处处都有阿彰的存在。

    陈启也不指望自己一段话就能让阿黎想明白,在感情中他只是个旁观者,但他希望阿黎能够好好想清楚这件事。

    “喜欢一个人,年龄不是问题,能力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陈启轻轻道,这也是那么多年来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他没有因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屈服,也不因为被父亲了一顿而屈服,他的人生是自己的,他希望他真正喜欢的人能够参与到他以后的生命中来。

    他真的真的非常感谢这一次穿越,感谢在那个白茫茫的雪原中遇到了阿泽。

    想到这里,陈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见到阿泽,想抱抱他,想亲亲他,想一遍一遍地跟他好喜欢他。

    当天晚上脑袋依然一头浆糊的阿黎留在了陈启家,回来的阿彰看见了有点落寞地笑了笑便走了,直到半夜阿黎悄悄起身出了门。

    “阿黎叔怎么了?”

    陈启将阿泽紧紧搂进怀里,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他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