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龙群是在一星期左右的时候返回的, 它们显然比之前离开森林的时候欢快了很多, 原来严肃规整的团队纪律也仗着自己的速度松散了下来, 本来就不大的队伍被拉得很长, 稀稀疏疏的入目所及几乎全部都是羚龙的身影。

    当然,在数量庞大的情况下也不会有兽人将主意到它们的头上, 但羚龙毕竟也在兽人们的食谱中,不亲自出手并不代表就抓不住它们。

    一头母羚龙刚迈过赤水河没多远就跌进了一个雪坑中, 雪坑很深, 母羚龙尖叫着想要爬起来, 但坑壁上的积雪早就被冻结实, 不管它怎么努力挣扎只会让它一次次摔回坑底。

    一个奶声奶气的呼唤出现在洞口上,母羚龙抬起头,看到自己还没成年的孩子正站在洞口处焦急地转着圈,好几次走到洞口处,似乎在试探着要不要跳下去。

    母羚龙连忙出声制止,听到母亲的声音, 羚龙这才安静下来, 但它依然站在洞口边看着它的母亲,一声声呼唤着, 希望母亲能快点爬上来。周围路过的羚龙并没有一头想要过来看看情况的, 有些带着未成年羚龙的还会高叫着提醒那些四处蹦跶的孩子远离那处危险的地方。

    羚龙在成年后便会离开自己的母亲独自生活, 公羚龙也像猎豹一样不会去亲自抚养孩子,它们不会像蝗龙那样会在同伴遇到危险的时候主动出手帮忙,所以这会儿谁也没管那头掉落雪坑中的母羚龙是很正常的事情。

    直到羚龙群快要全部远离了这一块地方, 一头成年的强壮公羚龙才走了过来,它冷冷地看了一眼坑底的母羚龙,微微低下头,用粗壮的羚角轻轻拱了拱羚龙的身子,还发出一声凌厉的短音。

    羚龙身体抖了抖,求助般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在公羚龙第二次开始动作的时候终于转过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追在羚龙群的后面。

    公羚龙对着坑底的母羚龙喊了一声,然后迈开蹄子走了。

    茫茫的雪原中只留下一堆凌乱的足迹,还有母羚龙无助的叫声。

    高大的冰围墙上几个兽人静静地站着,宽大的白色披风紧紧裹在身上,若是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只是雪原中的几座冰雕。

    有几头好奇的年轻羚龙走到了围墙边,用羚角轻轻碰了碰冰墙上埋着的木桩,仰着头看了看围墙上的几个兽人,又突然撒开蹄子跑回了群体中。

    “陈启,你还真的猜对了,果然是羚龙们先回来的。”卡洛兴奋地首先破了沉静。

    “不知道那几个陷阱能不能抓到羚龙。”阿克舔了舔唇,有新鲜的肉食自然比一直冰着的味道要好得多。

    “羚龙们会知道那些雪坑是我们挖的吗?”阿黎有点担心。

    “大概知道。”阿泽静静看着那个走在队伍后面突然停下了脚步的公羚龙,公羚龙转头看着围墙上的众人,距离太过遥远,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公羚龙仰头长啸了一声,声音悠长而深远,那些本来散落在远处的羚龙们开始慢慢向着中间围拢,和离开的时候一样,再次秩序整然地回了森林中。

    待羚龙们完全离开,阿泽和阿克攀着木桩而下,来到赤水河边,发现挖的三个雪坑只有两个抓住了猎物,两头都是成年的母羚龙,其中一个雪坑边缘有着一个像摔倒一般的痕迹,显然是羚龙在最后时刻又爬了起来,幸运地没有摔进洞中。

    担心会引起羚龙群的愤怒,雪坑设得并不多,而且距离都很遥远,能抓到就好,抓不到也不强求。

    两人动作利落地解决了坑底里的羚龙,将雪坑填上,不久后蝗龙们也会回来,那个群体可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了。

    两人在赤水河边顺便将羚龙给处理了,然后抓了几只巨大的虾回去,这段日子他们吃鲫鱼和鲭鱼已经吃腻味,陈启便让他们看看还能不能抓到那种巨虾。拜两头羚龙所赐,足够多的饵食引来了各种各样的鱼类,两人毫不客气地将巨虾全部抓了起来。

    蝗龙群的速度比羚龙们慢,足足过了一个星期后才看到他们姗姗出现在几人的视线。

    阿黎自从看到羚龙群们回来后每天的脸色都越来越凝重,那遮掩不住的担忧看得其他人都不禁提起心来。

    蝗龙群离开后的第二天,阿泽终于找到阿黎,“我去找找阿彰叔吧。”

    阿黎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陈启。陈启点点头,“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现在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万一阿彰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有阿泽去接应一下也好。”

    阿黎感激地看了看两人,眼尾发红,自从阿彰离开后不知为什么他这心便一直安定不下来,总觉得对方会遇到什么麻烦一般,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感觉不但没有减淡半分,反而越来越严重,再加上连羚龙和蝗龙都已经全数回了森林,那本来去跟踪蝗龙群的阿彰反而没有身影,这更不能不让阿黎多想。“那就拜托你了。”

    阿黎郑重地看着阿泽,“我会帮你保护好陈启的。”

    阿克好笑地撞了撞阿黎的肩膀,“阿黎叔你是不是忘记我也是雌子了?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这里的人有事的。”

    阿黎笑了笑,几人间的气氛也因为这样而轻松了不少。

    陈启早就帮阿泽准备好了东西,吃过早餐后阿泽便背上行囊离开了。于是从这天起,长期守在围墙上的除了阿黎外,还多了个陈启。当然陈启并没有像阿黎那样直接搬到瞭望塔里去住,他对于阿泽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对方可是在遇到自己之前就一个人在这片荒野平原上生活了好几年,对于这里的了解可比陈启这个半吊子来到这里的人深刻多了。

    陈启纯粹是控制不住想第一时间看到对方平安回来的身影才会天天爬到围墙上守上一会儿而已。

    阿泽是沿着蝗龙群的足迹追踪过去的,没想到走了几天会发现蝗龙群的足迹竟然勘勘经过狮狼部落的前门。

    “阿泽?”一棵高大的洋槐树上跳下一个身影,阿乐的眼睛周围有着沉重的黑眼圈,脸额也瘦削了不少,本来还带着一些稚气的眉眼也没了以前的朝气。看到阿泽对方显然有点惊讶,“你是来找阿彰叔的吗?”

    这里已经远远离开狮狼部落快有半日的路程,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竟然也会有狮狼部落的守卫雌子在。阿泽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守卫?”

    阿乐苦涩地笑了笑,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原来经过雪崩后狮狼部落的族长认为这次事件是因为蝗龙的到来才会引起的,虽然之前蝗龙也来过一次,但那次蝗龙们的速度都不快,所以并没有引起部落的重视,但这次雪崩却让他们损失了好几名雄子,这就不得不提起警惕了。

    而且蝗龙还不止来了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万一下次再来,以它们突然发狂的速度等部落附近的守卫发现的时候蝗龙们早就到了,所以部落才决定在森林和部落之间的地方拉长警戒线,这样即使蝗龙再来也有足够的时间让部落里的人撤离避难。

    阿泽没想到狮狼部落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雄子们的数量本来就少,每一个部落失去雄子都是一个损失,何况还一次性失去了好几个,还有不少受伤的。“部落里的人有事吗?”阿泽所的部落自然是指岩山部落里的人。

    阿乐摇摇头,“我们部落居住的房子刚好在被积雪覆盖的范围外,除了受了点惊吓外大家都没事。”顿了顿,“你要找阿彰叔的话可以去部落里找他,他最近在和狮狼部落的族长商量我们族人的事情,但现在离冬季结束还有一段时间,阿彰叔也不可能现在就将族人们接走。我还要留在这里守卫,就不送你去部落了。”

    阿泽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看着阿泽越来越远的身影,阿乐重新爬回洋槐树顶。

    狮狼部落明显比他冬季来临前看到的凌乱得多,门口负责守卫的兽人看到到来的是兽人也不会特意过来拦截,毕竟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登记一。

    阿泽刚踏进部落便看见了许久没见的艾力,在对方发现自己前他连忙闪身到一处屋角躲了起来。艾力明显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带着一股郁气,脚步匆匆,看起来像是对于周围的事物都失去了感知的兴趣。

    因为雪崩的事情狮狼部落不少人受了伤,阿彰这段时间都留在这里帮忙照顾这些伤员,他按照陈启以前教过的方法,伤口过大的没办法止血的都用骨针缝上,这里的人自然不会像陈启那样特意留出一些羊肠线,所以阿彰给他们使用的都是毛茧揉成的线。

    幸好之前陈启每次处理伤口的时候都会跟他们要用烧开的水将接触伤口的东西都烧毒过,但饶是这样依然有不少受伤的人因为伤口感染而发起烧来,忙活了好几天烧才退,万幸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再因为无法止血而失去生命。

    阿泽是在部落中心找到阿彰的,他正站在门口被好几个人围住,大家都似乎在询问着什么。阿泽发现艾力也在那些人之中,只是艾力明显没有其他人热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掀开了门帘进了屋。

    等阿彰终于摆脱众人后阿泽才迎了出去,“阿彰叔。”

    看到阿泽,阿彰明显愣了愣,连忙走过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没事,是大家都在担心你所以我来看看。”

    阿彰放下心来,揉了揉有点胀痛的额头,为了能早点回去他这段时间都在不分昼夜地忙碌,早就累得不行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本来算今天就回去了的,没想到你竟然寻过来了。”

    阿泽踌躇了一下,问:“这里的人没事吧?你现在回去他们族长同意了吗?”

    “没事,我在这里也待得太久了,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他们部落的人。”阿彰叹了口气,“我会的已经都教给他们了,剩下的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看出阿泽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阿彰笑了笑,“放心吧,我没跟任何人提起陈启的事情。”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阿泽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既然这里已经没事了那我们早点回去吧,阿黎叔现在天天守在围墙上等着你,你不回来他都不愿下来了。”

    阿彰心里暖了暖,回屋取了自己的兽皮背包,和自己部落里的人过招呼后便和阿泽离开了。

    一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处,一个眼角边布满皱纹的雄子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直到两人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才转身回了不远处的房子。

    房间里铺着厚厚兽皮的石板床上躺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他的腿部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艾力喂他吃完米浆果后看到进来的雄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阿父,你去哪里了?怎么可以留阿言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艾力眉头皱得更深,甚至带上了一丝厌烦的情绪。阿言不就是留在家里出事的吗。

    “我刚才看见阿彰跟着阿泽走了。”雄子坐到火堆边,似乎是在和艾力话,又似乎是在自然自语。

    艾力收拾米浆果壳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