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把我恶心坏了。”
云玥话一出口,临舞原本还带着一丝期盼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我队长教育我,少管别人闲事，所以我本来是不想和你这种人多的,”少女双手环臂，略微扬起下巴,淡淡地开口,“但既然你们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那我是真的替田前辈感到不值。”
“据我所知,MF自成立以来，田就一直担任贵队首发中单，迄今为止已经整整五年。即使我玩王者荣耀的时间不算很长，职业也是从这一季开始，但我也听过MF是最开始那一届的春季赛亚军——那场比赛至今都是我们队的教育模版，根本就是神仙架。”
“现在五年过去了，MF要退役的退役,要转会的转会,留下来坚持初心的只有田一个人,包括你也是两年之前才加入MF，在田面前都只能算是后辈。”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少女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轻轻地开口,“试问作为一个后辈，在赛场上直接对着前辈喊出‘□□妈’——这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一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连MF教练的责任都担了呢。”
“姑娘,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在技术面前，辈份算个屁，”听了云玥的话，临舞的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他这三场要支援不能支援，要输出没有输出，战队都留了他五年了，是时候该收拾收拾走人了吧。”
“菜是原罪？不是，你也好意思这句话？”云玥都快被气笑了，她顿了顿，“今天第一局比赛，上官婉儿原本可以直接越塔强杀我，结果却突然大招判断失败——钻石的上官都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田更加不可能有。”
临舞摊了摊手：“可他就是犯了错误，还被你反杀了。”
“所以我就特别好奇，一个职业选手为什么会在赛场上犯钻石段都不该有的错误。”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云玥翻开一个视频，划动着进度条。
定格，截图，云玥指了指视频上的画面：“因此我特地在下场的时候复了盘，然后发现在我和田对线的时候，你在野区被我们队长反蹲了，紧接着田的大招突然就断开……如果我没猜错，你被反蹲的第一反应就是喊田来支援吧？”
临舞：“别的路出事，中单难道不该第一时间来支援吗？”
“大哥，明明边路离你的位置更近，你却要喊离你十万八千里的中单？”云玥戳了戳屏幕，“你还真以为中单是全队的妈？那干脆和天美申请取消上下两路，大家都在中路架好了呀。”
见临舞不话，她便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到第二把，田选了个法刺——我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是你们逼他选的，毕竟第二把的阵容根本就不适合拿法刺……因为你们急着让他上下支援拿人头。”
云玥的话一针见血，在少女微哑的分析声中，临舞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额头上有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那第三把呢？他第三把的干将玩成这样，我看你怎么帮他洗！”
“唔，事先明，我可没有帮田洗白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少女靠着洗手台，似笑非笑地开口，“第三把他一上来我就知道他心态崩了，别是他，换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一拖四还被拖油瓶责备的情况，心态都得崩。”
她撩了撩头发，眼尾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你们很快就要换金大腿了吧？毕竟刚刚还向我抛橄榄枝呢不是……不如这样吧，既然你们想要我带你们赢，不如先喊一句爸爸给我听听？”
“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嘴巴倒是挺厉害。”
埋藏在心底不敢出的心事被眼前仍带几分青涩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揭开，忿恨冲占了临舞的大脑：“你就知道帮田那废物开脱，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的后半段话却被云玥穿过他肩膀的视线给断。
“你在看什么？”
“看你爹，”少女望着临舞身后的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而且是你亲爹。”
顺着云玥的视线，临舞转过身子，在看到后边人的面孔的一刹那，脸色变得惨白——
“啊，你怎么不继续了，”田披着MF的队服，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他直直地盯着临舞，一字一句地开口，“不是在骂我是废物吗？现在我这个废物站在你面前，你可以开始骂了。”
“田，田哥，”临舞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不是这样的，你，你误会了。”
“误会？”田垂下眼，遮住眸子里的失落，冷笑一声，“刚才在台上的事我本来不想和你计较，没想到你倒是在这里开始编排我了……想要我退队？可以啊。”
“反正我已经带了这个队伍五年了，也无所谓继不继续带下去了。”
云玥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觉得有一丝丝尴尬……毕竟两人的谈话已经涉及到家务事，她这个外人现在待着倒是显得有些违和了。
少管闲事，少管闲事。
思及此，云玥迅速地抓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试图俏咪咪地溜开，但田的反应却比她更迅速——
“玥玥，”温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云玥转过身，看了眼他身边的临舞一眼：“前辈当然可以这么叫我。”
“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他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啊，没有没有，毕竟我也了一些过分的话……”云玥将头发别到耳后，视线扫了扫田胸前鲜红的队标，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觉得前辈……”
“有什么话你直就好。”
“我觉得前辈适合更好的队友，”云玥心一横，真诚地开口，“拖累他人的队友，不要也罢。”
田愣了愣，呆了半晌，脸上才慢慢浮起一个笑意：“好的，我会考虑的。”
……
在离开洗手间后，云玥跑到了一个角落，像个蘑菇似地蹲在了原地——刚才的事发生的太突然，她需要时间来抚平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纯黑的球鞋出现在云玥的视线里，顺着球鞋，云玥的视线一路往上，看到了自家队长不算太好看的脸色。
云玥：“……”
楚澈：“……”
云玥：“…………”
楚澈：“…………”
气氛有点尴尬。
“要不是我认出了你身上的队服，”青年的薄唇掀了掀，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还以为你是一团比赛现场的大型垃圾——马上就会被装上垃圾车扔掉的那种。”
云玥：“………………”
云玥：“上完厕所想要来冷静下不行啊？”
青年意外地挑眉：“你便秘？”
云玥：“……………………去死吧你。”
“行了，别这些有的没的，”楚澈垂眼看着她，“赶紧起来，我们要回基地了。”
“哦。”
少女嘟囔着从地上直起身，试图伸直自己的腿，伸到一半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了下半身的知觉……动作一个不稳，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楚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把她往上面带：“表演杂技呢你？”
云玥伸手一把扶住了楚澈结实的手臂。
青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腿麻了，”少女抬起她的桃花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窘迫，“队长借我扶一把。”
“……”
垂眼看着少女浓密的睫毛，楚澈非常难得地没有出声，他的喉结微微上下一滚，一只手往她的腿上一抄，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喂喂喂！！你干什么！！！”
“给我老实点，”楚澈手臂微微下沉，吓得云玥直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要不然把你扔下去。”
云玥惊疑不定地开口：“我只是让你扶我一把啊大哥！！”
“扶着太麻烦了，”青年大跨步往休息室走去，“不如抱着来得快。”
青年的手微微发烫，透过薄薄的队服，云玥感受到了他的体温……耳根迅速红成了一片，她伏在楚澈的肩头，狐狸似地四处张望。
楚澈：“在看什么。”
“看周围有没有人，万一被拍到了就不好了，”云玥轻轻地开口，“待会一有人，你就把我放下来。”
因为两人的距离极近，少女的呼吸像一团柔软的刷子，轻轻拂过楚澈的耳廓，挠得他心头有些发痒。
“直接把你放下来？”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动作，“那你不是直接摔在地上了。”
云玥毫不在意：“没事儿，我皮糙肉厚，摔不死。”
楚澈：“……”
好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路上别人了，连个蚊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两人都没有话，穿过安静的长廊，只有鞋迈过走廊发出的细微的脚步声。
楚澈的手臂很有力，云玥在他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就差一个扎子睡倒在他怀里……楚澈却在这时平静地开了口：“你在洗手间遇见什么人了？”
云玥一下子就醒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不过躲不过。
楚澈：“是不是遇见MF的人了？”
云玥：“…………”
云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我手机里装了监控，，你为什么偷窥我的生活？”
“我才没有这么无聊，你这种人想什么，都直接写在脸上了，”楚澈眯了眯眼，没好气地调整了下动作，“吧，什么事？”
云玥只得老老实实地把临舞找她当中单然后被田发现的事简单了一下，自动忽略了自己中间长篇大论的骚话环节。
然后楚澈看了她一眼。
云玥立刻原形毕露：“……其实吧，我中间没忍住，了他几句。”
楚澈又看了她一眼：“真的只是了几句？”
“……真的，我发誓我只是换了一种不大友好的方式和他讨论了下我们之前的对局，没有做任何扣工资的行为，”云玥立刻恨不得举双手双脚以示清白，“我骗你我就是狗，和圈圈做同类的那种。”
“队里已经有一只傻狗了，不需要第二只，楚澈扯了扯嘴角，“我记得我和你过不要管别人的事吧？”
“我知道啊！！可是临舞自己在外面讲电话，我只是路过上个厕所而已啊，”云玥有些抓狂地揪了揪头发，“我总不能为了不听到他的对话而自毁双耳吧？？？”
“这种事你自己要有个度，我不多，”出乎云玥的意料，楚澈并没有指责她什么，两人继续往前走，然后在快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把她放了下来，“剩下几步路自己能走吗？”
云玥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其实她在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腿就不麻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主动开口。
队友们都待在休息室里，见云玥进来，皮皮最先冲她招了招手：“哟，玥玥姐，回来了？”
老兔：“你再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掉在厕所里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休息室的视线一下子就聚集到她的脸上。
“……快到春天了，脸上有点过敏，”云玥敷衍地开口，视线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茶几上一盒的蛋糕给吸引，她走近那盒蛋糕，戳了戳，“这是啥？”
“一个粉丝送给你的，”幸运躺在沙发上笑着，“杨哥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留下来了。”
云玥兴致冲冲地拆开蛋糕的丝绸包装——粉丝送礼物还是很正常的，身边的队友没经常收到礼物，想不到她也有份——盒子里躺着一个亮黄色的芝士蛋糕和一张的纸片——
【为你，千千万万遍——K】
“现在粉丝还是真的文艺啊，”杨远凑过来看了看那张纸条，“字体这么好看，这个K应该是女孩子吧？”
看着纸片上优美的字迹，云玥笑了笑，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举着灯牌的女孩儿们的身影——
心妥帖地将纸片放入口袋，云玥抱起蛋糕就开始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真的很好吃诶，”她咬了咬勺子感叹道，转身问身边的楚澈，“队长要吃吗？”
楚澈颇为嫌弃地看了她怀里的蛋糕一眼。
杨远在一旁笑着开口：“这个麻烦精肯定不吃，他最不喜欢吃甜的……”
“谁的，”楚澈冷不防地开口，在队友们惊悚的眼神下，定定地看着云玥，“我吃。”
云玥：“……哦。”
她从塑料袋里重新抽出一个勺子，挖了一勺递给楚澈：“喏，尝尝。”
“啧，”青年挑挑眉，“不想动手。”
云玥：“……”
“男人就是矫情，”她看着青年放在兜里纹丝不动的双手，没好气地直起身，把蛋糕送到他嘴里，“给我张嘴……甜不甜？”
“甜。”
青年伸手抹去嘴角的一点奶油，舔了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真的很甜。”
……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接战队的车终于赶到，众人收拾好东西直接爬上了大巴，云玥和幸运老兔围在一起看沙雕视频，三个人在魔性的音乐里笑得东倒西歪。
看着前排嘻嘻哈哈的三人，楚澈捅了捅坐在身边闭目养神的杨远：“我们战队给云玥的薪资待遇是多少？”
“战队底薪一百万，直播底薪一百万，加上她现在人气不错，粉丝基本成型，周边销量也很给力，拿到手的钱不会少的，”杨远莫名其妙地看着楚澈，“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楚澈单手摸着下巴，眯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杨远：“哎呀你放心好了，云玥是我们战队的长公主亲闺女，肯定不会亏待她啊……嫁妆保准是KPL独一份，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我觉得还是不够，”食指微微屈起，楚澈在座椅上扣了扣，“你找个机会再给她添一点。”
杨远愣住了：“你这好端端的突然给她涨工资干嘛？”
“MF开价两倍要云玥，”楚澈单手撑住额头，闭了闭眼，“我好不容易骗来的中单，你可得给我留住。”
“卧槽，MF？？那个四拖一要找玥玥？？还开价两倍？？？”杨远一下子从位子上直起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疯了吧？？哪来这么大的脸，和我们OG抢人？”
“没什么大事，她已经拒绝了，”楚澈安抚般地拍了拍杨远的肩，“你到时候给她添一点，稳定稳定军心。”
杨远皱眉：“……可以是可以，毕竟她的工资和其他几个老人比起来确实有点少……但我得回去给俱乐部报告，你也知道上面那群老抠比，这一来一回费时费力费心的，估计得要个大半年。”
“先从我户头扣吧，”楚澈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到时候我亲自去。”
杨远满脸复杂：“你还真的怕她跑了？”
“有我在，她跑不了，”楚澈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淡淡地开口，“但得让她见见世面，别一不心就给别人拐走了。”
……
回到基地，云玥收到了林岐的消息，约她出去吃顿饭，庆祝下今天比赛的胜利。
“我今天要出去吃饭，”云玥抬头看了看围在桌边讨论今天外卖点什么的队友，“你们不用帮我点了。”
老兔：“不是好今天请你吃饭嘛？怎么又丢下我们不管，自己出门找姐姐了？”
“我姐妹约我，我就去啦，”云玥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包回来，我请客。”
幸运老兔皮皮都表示不用，楚澈则带个耳机坐在沙发边复盘今天的比赛，一副远离喧嚣的样子。
云玥耸耸肩，整理了下衣服就走到玄关门口，却听到坐在一边不出声的楚澈终于开了口：“钥匙手机钱包充电宝。”
云玥：“都带了。”
楚澈：“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来。”
“知道啦，”云玥冲他比了个鬼脸，“跟个班主任似的。”
楚澈头也不抬的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跪安了。
……
将车开到林岐的区时，林岐已经站在门口等她的了……云玥拉下车窗冲她招招手，林岐立刻开车门跳了上来。
“约到你真的不容易，一天天就知道比赛比赛比赛，”她伸手撩了撩头发，开车窗，“今天好不容易才约到。”
云玥踩下油门：“春季赛开始了嘛……总归是没办法的，我过两天还要去成都比赛嘞。”
“成都？我看了比赛日程，是和白湖水的？”作为云玥的闺蜜，林岐自然知道她和司豪之间的那些事儿，“和你上次的那个弟中弟？”
“对啊，”云玥点了点头，“我准备了好久呢。”
“不怕他针对你？”
“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是哦，你没什么好怕的，”林岐笑嘻嘻地摸了云玥的脸一把，“毕竟还有贵队的野保护着队里的中路公举呢。”
云玥：“……”
云玥：“滚。”
“真的呀，我不是开玩笑的，”林岐毫不在意地缩回手，“是谁之前大晚上和我电话，大喊着我想看楚澈腹肌的？”
云玥：“…………”
云玥：“不是我。”
“承认吧，我的崽，”林岐懒洋洋地开口，“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
云玥：“………………”
吃饭地点是林岐定的，是上海一个颇有名气的清吧，就是那种白天可以当餐厅晚上灯一关就变成酒吧的那种。
两人停好车到达餐厅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了，清吧的灯光早已昏暗了下来，歌手在台上唱着曲调暧昧的情歌，人们在黑暗中低头细语。
“我为什么要和你来这种鬼地方，”云玥摸黑在位置上坐下，仔细辨认着手里的菜单，“我连点个菜都看不清。”
“这里气氛好啊，”林岐道，“喝点酒听点曲，多么舒服。”
云玥：“好个屁，老子眼睛都要瞎了。”
林岐：“……”
云玥刚想点这么，手机提示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是一条短信。
【你尾号xxxx卡（账）号于2019年03月14日20分存入现金1000000元整，目前余额xxxxxxx，如有疑问请及时和我行联系。【xx银行】】
云玥：“……”
她眨了眨眼，重新数了数后面跟着的字符……一二三四五六……总共六个零。
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微的痛感传来，云玥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