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内。
洪泉等待着医生的报告结果。
臂是肯定接不回去了。
但他想知道三叔伤势有多重。
“幸好及时送往医院,要不然病人就失血过多而亡了。”医生和蔼道。“医院方面已经通知了警方。等病人情况稳定一些后,会做一个详细的口供调查。”
洪泉点点头,亲自送医院离开。
然后,他表情复杂地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
“三叔。你莫名其妙就跑去校场凑热闹。应该不是自己的主意吧?”洪泉抿唇道。
“你想什么?”洪树脸色苍白。
但多年习武,他身体素质极好。哪怕断了一条胳膊,也不至于要死不活。
该有的意识,该有的思考,他很清醒。
也没到胡言乱语的地步。
“我想。这场楚云和洪十三的强者对决,不论谁胜谁败,是不是都会由您承担?哪怕洪十三打败了楚云,最后那一刀,老祖宗是否安排让你去劈?”洪泉极为锋利地质问道。“而若是洪十三败了。也将由你替洪十三去死?”
洪树闭上了嘴巴。
干裂的嘴唇上,轻微嗫嚅着。
洪泉轻而易举地,便揭穿了老祖宗的暗中授意。
这是大忌。也会让老祖宗无比愤怒。
因为这样的心思,是黑暗的,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提出的。
洪泉掌握了老祖宗的思路,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洪树不敢想象。
他冷冷瞪视了洪泉一眼:“不要自作聪明。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他不希望洪泉连拐杖都没得用,要坐轮椅!
洪家是历史悠久的豪门。
洪家子孙之多,已然淡薄了老祖宗对洪泉的爷孙情。
否则,洪泉不会被当众打折一条腿。
更不会被蒙在鼓里,当了多年傀儡。
洪泉如此。
洪十三如此。
他洪树,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有些话,不该。有些念头,不该有。
因为他们都姓洪,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洪家赐予的。
而老祖宗,就是洪家的天。洪家的幕后掌控者。
“三叔。我没指望你会帮我。我也不需要。”洪泉抽了一口烟,神情冷峻道。“但有些话,我必须和你清楚。我不管你是否能够理解,也不管你是否赞同。就算你不爱听,我也必须。”
“我洪泉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有爹妈生,有爹妈养的!他不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打断我的腿!他今天能打断我的腿,明天,就能要我的命!什么是家族利益?什么是家族荣誉?连子孙后代的荣辱都不顾,前途未来都不管。这样的家族,还有什么可留念的?”洪泉一字一顿道。“三叔,你这些年为洪家立下汗马功劳。所有人都以为,将来我当掌门人,你就是我最大的助。可结果呢?我被弃之如敝履。而你,也险些在今天的这场恶战中丧命!”
“我们把自己当成洪家人。”
“洪家有把我们当成人吗?”
洪泉沉声道:“我不接受洪家对我的安排。我必须为自己奋起反抗!”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老祖宗给我一个交代!”
“他不给。”洪泉咬牙切齿道。“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洪树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活着不好吗?”
“我不想当一辈子的废物!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洪泉沉声道。“现在的洪家,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洪树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洪泉。
而事实上,洪泉那一席话,对他也颇有警示作用。
自己为洪家立下如此多汗马功劳。
当牺牲品就当牺牲品?
而且,还搬出父母子女来敲打?
他虽随母性,父亲是上门女婿。
可这些年,他始终把自己当成洪家人。
现在,老祖宗却要把自己当成洪十三的牺牲品?
触摸着断臂,钻心剧痛席卷而来。
洪树目光闪动,内心发生了微妙变化。
“三叔,我先回去了。”洪泉抿唇道。“您好好照顾自己。我改天再来看您。”
洪树微微点头,没有挽留。
内心却无比复杂。不出什么滋味。
洪泉走了没多久,洪二爷就赶来医院了。
“伤势怎么样?”
洪二爷坐在床边,表情颇为凝重。
“死不了。”洪树摇头道。“当时我以为,十三已经不敌了。是我眼力不够,误判了。”
“不必解释。”洪二爷微微摇头。“我不是来怪罪你的。相反。你为洪家付出了一只。洪家应该感激你。”
洪树愣了愣。迟疑地望向洪二爷。
“您怎么了?”洪树疑惑道。
“没什么。”洪二爷拆开一包烟,亲自为洪树点了一支。“但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洪树吸了一口烟,好奇地望向二爷。
他极少见二爷露出如此凝重之色。
在洪树心中,二爷向来岿然不动,淡定如山。
今儿这是怎么了?
话犹犹豫豫,而且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十三那边又出什么状况了?
“泉的事儿,老祖宗都知道了。”洪二爷深深看了洪树一眼。“他和你亲近。你应该也听过一些,对吗?”
洪树表情僵硬,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该如何回答?
出卖自己的侄儿,获取二爷的信任?
还是——向他素来敬重的二爷撒谎?与家族为敌?
洪树沉默了。
洪二爷却也并不催促。
他只是安静地抽着烟,等待着洪树的回答。
良久之后,洪树吐出一口浊气道:“泉年轻气盛,突然遭遇了这样的人生。难免心态失衡,生出不应该的念头。二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劝阻他。不会让他干出糊涂事儿。”
“你我都知道。你劝不了泉。”洪二爷意味深长道。“他也一定会一意孤行,按照他自己的计划去做。不是吗?”
洪树身躯发颤。动弹不得。
在二爷面前,他近乎光着身子。
不论他在想什么,想干什么。二爷都能轻而易举地掌握。
洪树后背渗出了冷汗。脸色发白道:“二爷。不论如何,泉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是啊。”洪二爷目光迷茫道。“他们终究还是个孩子。”
“在二爷心中,你也还是个孩子啊。”
洪二爷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