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唯一的劳动力就是魏林, 他跟村里人去了山里打猎, 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白婉跟着魏家人吃完饭,还给魏林留了最大一碗粥,不过也是小心翼翼藏在锅里。

    吃过饭,周氏便让白婉每日来他们家吃饭, 有了这一大袋米, 又能坚持一段时间。

    白婉点头答应了,她一个人若是在陈家做饭, 只怕烟火气惹来别人怀疑,将米带回周家,白婉想都没想过。

    夜里魏林空手而归, 愁容满面,接触到一家人期待的眼神,他惨白着脸低下头。

    “山里的动物太难抓了,我们也没啥打猎的经验, 围捕也没抓到什么。”

    顺路回来的一个年轻汉子安慰道:“魏大哥别自责了, 大家都一样, 唉, 世道越来越艰难了。”

    随即,那汉子就走了。

    周氏紧张兮兮地走到门口看了几眼, 把门关得严实, 拉着魏林神秘地往厨房走。

    魏林还有些不明所以,结果一到厨房看见白婉正在生火,锅里的粥正正热好, 米香浓郁。

    “这这?”魏林指着那婉白粥,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氏跟他说了米是陈颜泠留给白婉的,白婉又拿来分给他们,魏林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只好开开心心地把粥喝了,也不怕烫,几口喝完。

    魏家人算是把白婉当作救命恩人了。

    因为村里有几户困难的人家,实在饿得受不了,动了把家中子女卖给人贩子的念头,还好被村长阻止了。

    再说了,这世道就是卖了子女,也得不了几个钱,现在就算你再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接下来一段时间,白婉在周家一颗米都吃不到,每日只能偷摸去魏家一起吃饭。

    每日都是泡菜配白粥,虽然吃得饱,不过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觉得非常庆幸。

    吃完了一袋又一袋大米,白婉有时也会带来白面,这时候便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吃些面食。

    这段时间村里人个个饿得眼眶深陷,看着如同走尸一般,白婉和魏家人为了不暴露,也尽量饱一顿饿一顿,让自己看上去也是面黄肌瘦。

    不过有所改善的是,甜甜有时会从山里叼回些野鸡野兔,甜甜第一次回陈家时,白婉正在打扫院子,看见身上还沾着血污的甜甜,吓得她脸煞白。

    甜甜把咬死的野兔放在白婉面前,吐着舌头。

    白婉把甜甜检查了一下,确定血不是甜甜的,才松了口气。

    野兔明显是送给白婉的,白婉摸了摸甜甜的下巴,甜甜舒服得眯起双眼,转身一溜烟儿又跑出去了。

    白婉用一个麻布口袋把死了的野兔包裹着,小心跑到魏家。

    还好魏家就在陈家隔壁,也不用担心路上被人看见。

    有了肉之后,大家的眼睛里都闪着光,今晚吃了一顿满足的大餐。

    时间一长,村里人还是逐渐摸索到了打猎的技巧,渐渐能在山上抓到些猎物了。

    不过听进山打猎的人说,山里最近老是有狼成群结队出现,现在时逢饥荒,若是遇见狼群下山,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而白婉是在大堂里听周家人说起的,因为饥饿迫使,周家两个劳动力都不得不进山打猎,周波每日都是筋疲力尽回到家中,看见家里一堆人等着吃饭就心烦意乱。

    “看什么看!今天就打了只野鸡,我就分到了一只鸡腿,你们想都别想!”

    周波摆摆手,挥开要靠近的叶欣。

    周霞苦着脸大喊:“儿啊,我可是你娘啊,给娘吃一点吧!”

    周波他爹也是一把挡住了周霞,他们爷俩儿让白婉把野鸡腿处理了。

    白婉皱眉,刚要接过血淋淋的鸡腿,结果被叶欣一撞,突然跌到地上,手一下就被擦伤,渗出血丝,已经破皮了。

    叶欣尖声说:“相公,你给她干嘛,我帮你们处理,你们竟然敢相信她,我们家里就她一个人脸色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煮饭的时候偷吃了,不然怎么大家都饿得跟鬼一样,就她还这么正常。”

    周霞一听也是,她就说粮食越来越不够吃,她一把抓起白婉的头发,恶狠狠地问:“对啊!快说,你是不是偷吃了?”

    白婉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使劲摇头。

    周波看她那一脸痛苦,又有些不忍心,拉了周霞一把:“娘,别闹了。”

    周霞大喊:“闹什么闹!我们都什么情况了,还养着这个吃干饭的哑巴,什么活都不干,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了还养着她!”

    叶欣跟着点头:“就是,娘说得对,她克死了小叔,留她在我们家,怕是要克死我们所有人,不然为什么我们今年就遇到了饥荒,现在都过不下去了,还要多养一个闲人。”

    周波皱眉,他还是不愿意放弃白婉,毕竟白婉在十里八乡都算顶好的姿色。

    周家二老也是饿得不行了,一想到白婉还要和他们抢吃的,心里就又气又怕,也跟着骂白婉克夫克亲近之人。

    周波一个人也没办法扛住所有人的声讨,更何况决定权在他爹手里,也不在他手里。

    周波他爹皱紧眉头,最终下了决定。

    周家人要白婉滚出周家,爱去哪儿去哪儿,饿死了都跟他们没关系,白婉的东西就那么几件衣裳,其他的什么都没带走。

    背着仅有的几件衣裳,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当初白婉嫁过来时便是孑然一身,现在走时也是什么都不带走,她对周家毫无留恋。

    魏家得知白婉被赶出周家,赶紧叫她来魏家住,让魏轩和自己睡,然后把魏轩的床给白婉睡。

    夜里白婉和魏家两姐妹一个屋,魏怡想和白婉挤在一起睡,夜里和白婉谈心,可惜白婉不会说话,多数时候是魏怡在说话,白婉听着。

    魏怡姐姐魏香和魏怡相处还是比较亲密,魏家人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是对魏怡两姐妹也不算太差,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床也不算小。

    白婉想起自己家,白家对她多是嫌弃,她并非天生哑巴,只是十岁那年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说不出话,同时带来的也是右脚的伤。

    其实周家对她都比白家对她好,虽然怨恨过,但她更多的是忍受,人们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便期待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先苦后甜。

    陈颜泠会是她苦难过后的那一丝甜吗?

    迷迷糊糊中白婉就睡着了,梦里是陈颜泠提笔教她写字的模样。

    第二天,白婉被周家人赶出去的事情就传遍了魏山村,什么样的议论都有,有同情她一个年轻寡妇就这么被夫家赶出去的,也有说她不知廉耻勾引夫家侄子才被赶出去,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村长耳朵里。

    按理来说,女子出嫁从夫,白婉也算是周家人了,但是嫁过来之后,周家人也一直没让她入周家家谱,也没要她改姓,一开始就很不满意她,现在适逢饥荒,周家人巴不得丢掉一个负担。

    村长还亲自上周家门来劝周家人,但是被周霞几句话就给怼回去了。

    白婉没入家谱,算不得周家人,况且周家二儿子早死了,三年孝期也早过了,白婉不管是改嫁也好还是什么,都和他们周家没关系,反正他们是不愿意在闹饥荒的时候还养着白婉。

    周霞和叶欣也早就想赶走白婉了,正好趁此机会把她赶走,一劳永逸。

    村长见周家人屡劝不听,气得撒手就走了,从户籍上来说,白婉确实和周家人再无瓜葛,而且这次周家人也是铁了心要赶白婉走,一点余地都没留。

    魏家人愁眉苦脸地告诉了白婉这个消息,但白婉听闻时却是毫无情绪波动。

    这是她早预料的到结果,甚至在这个时候感到一丝庆幸和放松,如释重负。

    魏家人收留她这段时间,她便与魏家人同进同出,去陈家也方便了许多。

    陈颜泠留下的信中,有给她推荐了几本不错的书,让她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和周家再无瓜葛,白婉只需要帮着魏家人干些简单的活,魏家人一是干活的人多,分散任务之后就没那么多事情做了,二是魏家人感激白婉带来的粮食,也不会让她干重活累活。

    在魏家过了一段白婉记忆中最平淡的日子,不过每日她还是去陈家书房看书,有时看着书里陈颜泠做的笔记或是注解,有些不懂的字连蒙带猜也能看懂。

    饥荒这么久,村里人依靠进山打猎,勉强能活,不过有些青壮年少的家里就很艰难了。

    周家自从白婉走后,不仅没有减轻负担,反而愈加艰难,因为白婉一走,干活的人就变成了叶欣和周霞,而周霞就指望着使唤叶欣,叶欣也不愿一个人干所有的活,两人在周家闹得不可开交。

    周波父子每日回到家中,面对的就是气氛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的家,他们俩又总是分不到多的肉,一家人每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贫穷让原本凑活着过日子的人一下子暴露了本性,叶欣好几次气得想回娘家。

    不过她娘家离得不远,就在隔壁村,也因为饥荒揭不开锅了,几次想回去,都被劝回来了,现在人多成了一个家庭最大的负担。

    不过周霞每每想起赶走了白婉,就觉得舒心,终于赶走了那个狐媚子,还少了口人吃饭,叶欣虽然变得和她针锋相对,但毕竟她现在才是当家主母,家里两个青壮年都得听她的,早晚把叶欣收拾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