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暑假就这么过去了，顾云曦也不再那么排斥陈颜泠, 两人相处模式让顾云曦感到有些奇怪, 有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陈颜泠的善意, 但是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觉得那不是对待朋友的善意。
高二刚开始, 第一节班会课就是换座位。
班主任特别喜欢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换座位由学生自己选, 按成绩高低排序，成绩好的先选座位，并将自己的学号写在黑板上画好的座位表上，所有人选座位之前都要站在教室外按成绩排队。
班主任敏锐的目光落在挨着顾云曦的陈颜泠身上, 彷佛已经看透一切。
陈颜泠冲他咧嘴笑, 班主任无奈扶额。
“第一名，陈颜泠先进教室选座位, 所有人不准交头接耳，不准提前商量, 选座位快一点，后面的同学还等着呢。”
陈颜泠第一个进去，一边走, 还一边回头冲顾云曦眨眼。
清纯可爱的少女冲着自己又是眨眼又是撒娇，没几个人能拒绝她。
陈颜泠选好了位置坐好，因为顾云曦喜欢坐前排，所以陈颜泠也就选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果断地抛弃了她的御用同桌萧依依。
陈颜泠坐在里面就像得了多动症一样, 动来动去，伸头去看门外的顾云曦。
“第二名，顾云曦，进去选座位，不许说话，不许使眼色。”
陈颜泠嘻嘻地笑，看着走进来的顾云曦，冲她做怪表情，手指着自己身旁的座位。
班主任探出半个脑袋：“不许做动作！”
陈颜泠撇嘴，老实坐好。
顾云曦看了一眼陈颜泠的学号，把自己的学号写在了陈颜泠的右边位置，然后朝陈颜泠身边的位置走过来。
陈颜泠开心地举起手，手掌对着顾云曦。
顾云曦一脸懵。
鉴于两人不能说话，陈颜泠只能用嘴上的动作示意顾云曦。
“High five！”
顾云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掌和陈颜泠击掌。
班主任的头又探进来，陈颜泠马上坐端正，朝着班主任展现一个八颗牙齿露出的笑容。
最后所有人都选完了座位，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着新的座位表说：“你们现在选的座位都是暂时的，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已经提前勾兑好了，别高兴得太早，如果被我发现有哪些人坐在一起老是讲话，我马上就让你们按我安排的座位坐，你们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别毁了你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自己选座位的机会。”
陈颜泠觉得班主任这话主要说的就是她。
高一两个学期都是班主任安排的座位，大家好不容易自己选了座位，当然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大声地回道：“知道了！”
陈颜泠也有点怕班主任把她调开，毕竟她只是个学生，在学校里还是老师说了算。
于是前一个星期大家上课都非常老实，生怕班主任暗中观察到他们在和自己选的同桌聊天。
过了两个星期，所有人都打回原样，该打瞌睡的打瞌睡，该开小差的开小差，该聊天的聊天，已经安下心来玩了。
其中陈颜泠最为猖狂，由于坐在第一排，有堆得高高的书挡着，比后面几排还要方便传纸条，毕竟老师上课的时候视线会下意识地往后看，反而坐在第一排开小差还不容易被发现。
不过陈颜泠也不好意思老是打扰顾云曦听课，她也看出来了，顾云曦是真的很在意成绩，上次被她反超，顾云曦心里即使惦记了很久，一开学学习的劲头就很足，憋足了劲要在第一次测试重新夺回自己第一名的宝座。
陈颜泠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云曦这样上进很好，毕竟现在看来云曦的家庭条件不好，读书可能是唯一出路，一个努力想要变得更好的人，才是她爱的云曦。
所以上课陈颜泠也就偶尔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或者有急事才会传纸条给顾云曦，大多数时候还是憋到了下课才说。
不过这几天陈颜泠心情非常不好。
距离她们自己选座位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顾云曦身后的位置换了人，是班上长得挺好看的一个男生。
又瘦又高又白，剑眉星目，剃个寸头看上去也很周正，像极了校园恋爱里的初恋脸。
男生名叫关成风，之前坐后几排，好像是上学期突然成绩上涨，才选上了前三排的座位，坐在了顾云曦身后。
四班总共64人，分为四个大组，每大组分为两列挨着的，有8排。
陈颜泠和顾云曦就是第二大组的第一排，关成风是第二大组的第二排。
这人平时在班上属于吊儿郎当的那种，不过班上男生大多是这样，陈颜泠并没有放在心上。
关键是这学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成绩上涨能够选前三排的座位后，选在了顾云曦后面的位置，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地就会戳一下顾云曦的肩膀，偶尔轻轻地扯一下顾云曦的头发，更甚者，故意戳顾云曦的内衣带。
陈颜泠发现的时候，是看见顾云曦一副隐忍的表情，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趁老师背过身写板书，顾云曦转头小声警告：“你干嘛！不要戳我！”
连续几次之后，顾云曦气得眼睛都红了。
陈颜泠表情很可怕，欺负她的云曦，想找死是吗？
“哐”地一声，关成风的桌子被陈颜泠一把掀翻在地，书桌里装着的书还有杂乱的东西全都被倒出来了。
老师吓得转过身，表情严肃：“怎么回事！”
关成风也愣了，马上一脸愤怒地说：“老师，陈颜泠她莫名其妙把我桌子推倒了！”
陈颜泠不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反倒眼含泪水，眼眶泛红，鼻尖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粉唇紧抿，说话带着颤音，大声地说：“他先骚扰我的！他一直拿笔戳我肩带！我都转过头好几次警告他了，他还是骚扰我！”
老师皱眉，班上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了。
关成风瞪大了眼睛：“我没有！”
他明明戳的是顾云曦，陈颜泠凑什么热闹。
关成风手里还反握着笔，旁边的人看了几眼，表情很精彩。
这件事说小了就是同学之间的打闹，说大了就是性骚扰，男女生之间怎么也要有个度，一个大男生拿笔戳人家女孩子的内衣肩带，未免也太没品了。
老师也是看班上的讨论越来越歪，赶紧说：“你们两个给我出来，其他同学自习，自己看书，不准吵闹！”
老师领着陈颜泠和关成风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上同学瞬间就大声议论了。
“哇，好猥琐啊，戳人家女生肩带。”
“什么猥琐，就是闹着玩而已。”
“就是，戳一下肩带而已，又不是qj，搞得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小气吧啦的。”
顾云曦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她被关成风骚扰，也没有找陈颜泠抱怨，只是隐忍。
陈颜泠突然掀桌子，其实把她也吓了一跳，她抬头惊讶地看向陈颜泠，就看着陈颜泠表情秒变，从一脸冷漠变得委屈可怜的样子，当真是精彩。
这些人随便的几句话像是利箭一样射向顾云曦的心，这些话既是在伤害陈颜泠，也是在伤害她。
如果是她独自面对这些人呢？
突然，萧依依一声大吼：“艹！你他妈再逼逼试试！家里人没教过你吃了屎就别张嘴说话是不是，要不要老娘今天教你怎么把臭嘴缝上！”
“那他妈是开玩笑吗！老娘拿笔戳你pi眼说是开玩笑行不行啊！”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的愣愣地看着萧依依，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小巧可爱的女生，骂起人来这么狠呢。
顾云曦握紧拳头，她站起身，走向教室门口，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离开教室，去了办公室。
班上安静了很久，突然有个人小声地说：“其实我刚才看到了，关成风一直在骚扰顾云曦，顾云曦都要气哭了，被陈颜泠看到了，她应该是想帮顾云曦出头。”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都没说，班上重新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状态。
办公室里，班主任严厉的斥责声让还没进门的顾云曦听得一清二楚。
敲门进去后，顾云曦向班主任说明了真实情况。
班主任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到底就是嘴上说了陈颜泠一句，关成风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警告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就让他请家长了。
三人一起回的教室。
关成风语气凶狠：“你他妈下次别管我闲事，十个你都不够老子打的。”
陈颜泠冷笑，一百个关成风头都不够她踢的。
没想到陈颜泠还没开口，顾云曦先说了：“你凭什么凶她！做错事的是你，不思悔改还威胁陈颜泠，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和她说话！”
关成风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没有回话，大步离开，比她们俩更快地回了教室。
关成风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安静。
办公室到教室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条长廊，长廊宽阔，连接着另外几栋楼，现在又是晚自习时间，没下课所以很空荡。
顾云曦手扶上长廊的栏杆，站在这里，能一眼看见整个操场。
夏末的气温依旧很高，夜里的凉风正好。
风吹过，带来顾云曦轻柔的声音。
“谢谢。”
陈颜泠嬉笑着站到了旁边，也学着顾云曦的样子扒着栏杆：“哎呀，不客气，我就是不想你受欺负。”
“再说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该给他点教训。”
“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只能忍下去，我真的很懦弱。”顾云曦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操场。
操场在黑夜中亮着几盏夜灯，高中学校的操场一般少有人夜跑，所以操场显得十分寂寥。
陈颜泠收起了笑，“你并不懦弱，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
“嗯，现在我意识到了，”顾云曦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白皙迷人，“真羡慕你，什么都能想得那么透彻，真好。”
顾云曦的双眼望着那一片在月光下寂静而幽深的校园，而陈颜泠望着顾云曦的侧脸。
她真的什么都想得透彻吗？她是生来就这样的吗？
陈颜泠突然想知道现实里的她是怎样的，自从失去了现实里的记忆后，陈颜泠再也想不起现实里的事，而云曦的话，却让陈颜泠迫切地有一种想要回到现实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