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梅花玉环绶 > 第十一章 名节与名声
    白府。

    “梦儿最近神神秘秘的,中午饭也没吃就出去了。不过从她上回在诗会上闯了祸回来,现今还算安分。”白母端坐堂前,一抚紫陶香炉一执铜香铲正摆弄着香灰。

    一旁崔妈妈犹豫着悄声道:“娘子,四姑娘最近虽不大出门,但我听前院儿白管事,隔三岔五的有人送信过来”

    “有这等事?”白母放下香铲,神情严肃望着崔妈妈求证。

    崔妈妈点点头。

    “都这儿大不由娘,要她年纪也早就到了,看来这婚事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罢起身,拍了拍裙裾对崔妈妈:“走,咱们这就去母亲屋里。”

    一长回廊曲径通幽,两旁苍松劲柏,到一宽大圆形拱门,上书“沉悛回善”四个大字。这便是祖母老太太的住处。

    进了门,白母便直接对老太太明了来意。二人坐在暖阁榻上,老太太抚了抚中的汤婆子,沉思片刻道:“要我,梦儿你大可不必着急,真该操心的,是恒儿和川儿,恒儿和那颜家大姑娘婚事本八月就该办了,自我儿入狱,颜家翻脸无情,毁了婚,是延后再办,我看不过就是望风而动,恒儿也寒了心,就依照恒儿意思,这门亲退了不要也罢。”

    “母亲,我不是不懂,只是这风口浪尖,谁还愿意和咱们结亲?”

    “那你梦儿就能找到好人家了?若是等那颜家提出,我们白家还有恒儿面子上更挂不住,现今颜家不过就是不想落人口实做做姿态罢了,就等着我们开口呢!”老太太完又补充道:“现今要做的先和颜家撇清关系,再慢慢找合适的不迟。”

    白府门口,六哥儿中揣着几张纸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进了门直奔梦之的住处,还未进门,就喊着:“四姐姐!四姐姐!”

    梦之闻声出来:“你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快来看看这儿!”到了梦之跟前,六哥儿摊开纸,梦之伸长了脖子凑过去,只念邻一句:“大宋才女白梦之情定吴相生,画舫诗会舍身跳水救吴郎?”再看看下文,写的好比身临其境,堪称话本,梦之怒火中烧,这分明是胡编乱造:“胡!都是胡!这怎么都乱写!”梦之气得欲立马撕了这几张纸。

    六哥儿见状,忙拦住,立马收起了纸:“这写的煞有其事,看得我都要信了!”

    “别瞎,这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东京报你不知道吗?现在估计东京城都要传遍了!”

    “什么?!”这可千万别被赵益看见,若是误会了可怎么办?如今人人皆知,这分明就是想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事定与那吴相生脱不了关系!

    “东京报在哪?我倒要亲自去问问清楚!”

    “就在甜水巷离舅舅家不远。”六哥儿混迹市井,倒是与这报的馆员有几分相熟。

    甜水巷东京报刊印馆。

    咚!地一声,六哥儿一脚把门踹开,梦之跟在他身后,诧异的看着六哥儿,心想着:可以啊平时看不出啊,这子关键时刻还挺牛气的。二人堂而皇之进了院子,一院子工人被吓傻了,只听六哥儿喊道:“你们管事的在哪?告诉他他兴爷爷找他!”

    “谁在这闹事呢?”一中年男子从内室出来,挽着袖口,衣服下摆插在腰带上。看见了六哥儿,缓缓放下袖口,边左右摆弄着边:“这不是白家六郎吗?怎么,今日吃酒吃多了?”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

    “我就是。”

    “我来找你们,你们心里应该有点谱。”罢一把把那报摔在了管事的脸上,接着道:“青白日的,敢污蔑我四姐姐!”

    报纸一张张从管事的脸上落下,掉在地上,他也并不生气,道:“此消息乃是我密探得来,怎会有假?”

    “敢问密探从何得来?他是到了现场还是道听途?这新闻即的是我白梦之,为何我不知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胡编乱造这不是对我的侮辱是什么?”

    “姑娘莫要动气,我们这些不过是道消息,姑娘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与吴相生吴四郎统一口径,你二人若是一致,那我便按照你二人的再给你专门刊一条。”

    “果然是那吴相生提供的假消息!”

    “这话在下可没,这可是姑娘您的。”管事极力撇清关系。

    “嘿,听着话意思,现在是要撇清关系了?看爷今日不把你这报馆拆了!”六哥儿撸了撸袖子,作势便要上前动。梦之一把拉住了他:“算了,今日我们是斗不过他们了,事情闹大了更是不好收场。”如此,梦之也奈何不了他们。

    待梦之和六哥儿走后,一旁厮对着管事问道:“那白六郎可不是闲主,这往后又闹起来怎么办?”

    “才子佳人风流韵事,那是人人都乐见的,就这回一个白梦之让咱们的报卖的比上月翻了三倍!他要闹让他可劲儿闹,这个月工钱大伙全都加两成!”众人一听,皆回过头来看着管事,喜不自胜,这回还真是要谢谢这白梦之了!

    自此,东京城内,人人都知道了白梦之失忆,九玄女落凡尘,又与吴相生暗生情愫,更有甚者经过坊间相传居然变成了白梦之与吴相生私定终身。

    这话头终于有一传到了白府,白父白母急忙把梦之叫到堂前问话,白母问:“你和那吴相生到底什么关系?怎的府里嬷嬷们丫头们出去采买,街头巷尾谈的全都是你和那吴相生。”没等父亲话,她便又道:“我们乃是书香门第,你父亲你舅舅视名节如命,一生坦荡,你们便不为了自己,为了族亲为了你父亲也要时时谨慎才是!”

    “我和他没关系!打从画舫那日之前我根本认识都不认识他,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就是那吴相生故意放的消息!”梦之无奈,极力澄清,没想到母亲也不信她,父亲并未发一语,他也那么认为吗?

    “娘子啊,你就是沉不住气,你看我猜的对吧?哪有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的道理?”父亲有些责备的看着她,又看看梦之,对着梦之使了使眼色,梦之心领神会,和父亲统一了战线。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梦儿的名声有没有被败坏的问题。”

    “母亲,梦儿不在乎什么名声,那些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便可,欣赏你的人终究是欣赏你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又何必去浪费心力呢?父亲与舅舅看重的是名节,并不是名声,名节是律己,名声是律他。”

    梦儿竟能如此超脱物外,倒是让父亲大为惊叹。

    “娘子,这事就这么过去吧,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些街头巷尾的传言是禁不住的,只待时间慢慢过去,人们自会把它淡忘。”

    御街上,郭玮独自一人负剑而行,上回登八贤王府得知八王去了杭州,昨日王府传信王爷已经归来,自登闻台后匆匆一别数月又过去了,还未前去请安,今日必是要登门拜访。冬日寒风萧瑟,一阵冷风吹过,不知从哪个铺面吹起了数张文稿,漫飞舞起来,几张吹落到郭玮头上,郭玮抓起一看,上头赫然印着白梦之几个大字,再细细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时摊贩一路拾捡报纸到了郭玮跟前,郭玮将纸稿递还给了他,那摊贩笑嘻嘻的看着郭玮道:“多谢郎君!我看你看的出神,这篇讲的便是咱们大宋排名第一的才女白梦之与才子白相生的故事,要不买一张?”

    郭玮黑着脸道:“不用了。”完便疾步离去。

    那摊贩还在后面追着喊道:“别走呀,这消息绝对保真,我那也在汴河之上,亲眼所见!”听到这话,郭玮停顿了会儿,又走了。这个白梦之到底搞什么鬼,真想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吗?

    八贤王府。

    八王爷摒退左右,只留郭玮在书房中,门口,八王爷的近侍罗公公关上了门,立在门口候着。他对此也疑云阵阵,王爷对他信任有加,不论是朝政大事还是宗亲家事或是会友闲谈,每每总会让他随侍在侧,从不避讳,唯独见这郭玮,总是大门紧锁单独召见,越发让他觉得这个郭玮深不可测。

    房内,见关了门,郭玮单膝跪地对着八贤王就是一拜:“侄儿拜见叔父!”

    “快快起来!”八贤王倾身上前双扶着郭玮,“上回你来找我,我正在杭州,平阳没给你添乱吧?”

    “没樱”

    “那就好。”二人罢并排坐于书房暖塌之上。

    八贤王神思缥缈,感叹着道:“逝者如斯,转眼间你已到了而立之年了。”

    “正是。”

    “算算时日,除了上回让你去登闻台,你我已经整整有五年没相见了。玮儿你英武更甚从前,我却是已经老了”

    “叔父正是盛年,怎么会老?”话虽这样,不过是宽慰罢了,此次相见郭玮确实也觉得叔父老了,五年不见,竟似乎满脸沧桑。

    八贤王笑着摇了摇头。

    “再过几日又到了你父亲的忌日了,最近夜里总是梦到他。你父亲我终归是亏欠他的,他把你教的真的很好,如此用心我自叹不如。五年过去,不知玮儿是否初心依旧?”

    “不忘父亲及叔父教诲,玮儿不变初心,我戍守边陲多年,见惯了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下兴亡,百姓何辜?繁华汴京,谁又知这繁花锦簇之下又有多少阴谋诡计?”

    “我知你不愿回来,这几年来也不曾强求你,但终归都是要各得其所各归其位。”

    郭玮哑然失笑:“这汴京城何曾有过我的位?”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之声,只听见一年轻女声喊道:“成宇哥哥!成宇哥哥!”门口侍从都拦着,罗公公道:“郡主暂且等等,王爷正在问话呢!”正着,门开了,八贤王走了出来,郭玮则跟在身后。

    “父亲。”平阳郡主施了施礼。看到果然是郭玮来了,情不自禁满脸的欢喜。

    “尽在你兄长面前丢脸,那么大的姑娘了,还站在书房门口喧哗。”话虽如此,王爷也并未生气。

    “爹爹,你们都谈了那么久了,也该轮到我了!”

    王爷听罢笑笑:“去吧,你二人也许久未见。”

    花园里,二人晒着冬日的暖阳散着步,能有这样静谧的时光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少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当初跟在哥哥身后的女孩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成宇哥哥再不复从前那般开朗的模样,总觉得他满腹心事郁郁寡欢。就这么走着走着,一时间,竟不是从何起。

    “成宇哥哥,你这几年还好吗?我给你写的信你有收到吗?”

    “收到了。”郭玮看着平阳笑了“你果然是长大了,比五年前高了许多。”

    平阳叹了口气,“我都成了老姑娘了,你竟还我长大了,我等你回来,等了五年。”着着竟还有些哀怨。

    郭玮未什么,二人依旧沉默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