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像往常一样,一有空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坐公交车去医院陪戚尧。
可是当她站在公交车里,透过车窗发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路边被几个孩子欺负,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的戚尧哥哥。
当公交车一靠站,茹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赤空拳冲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喊着,“警察叔叔,这里有坏孩儿欺负人,警察叔叔快来”
这个年代的孩子还是很怕警察的,一听喊声立刻作鸟兽散。
孩子跑了,茹看向坐在轮椅上脸色灰败的少年,“戚尧哥哥”
少年眼下有一道浅浅淡淡的伤,那是车祸留下的,那道不起眼的伤,此刻让他看起来更加鸷冷,那双眼寒霜遍布。
茹心中忐忑,还是鼓起勇气:“戚尧哥哥,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你管。”
少年自己推着轮椅往前,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茹没法子,只能默默跟着,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或许戚尧哥哥只是在医院待久了,想一个人出来走走,透透气。
这一点,茹表示理解,毕竟她也很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苍茫的天,然后看向身后的茹,“帮我个忙。”
姑娘忙不迭的点头。
可茹哪里知道,原来少年让她帮忙的竟然是送他去火车站。
他想一个人去乡下看母亲。
茹先是拦了一辆三轮车,在骑车师傅的帮忙下,这才把戚尧弄上了车,两人一路去了火车站。
少年为了第一天暗暗准备了很久,他从包里取了车费给送他们来的师傅。
茹费劲去排队买了回市里的火车票,她没有买过,以往回乡下都是她爸爸安排的行程,这些从不让她操心,可是这一次,戚尧哥哥腿伤不方便,她要努力变成戚尧哥哥的依靠。
茹买来了火车票,少年一看是两张,便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不行,你这样怎么去?”茹非常不同意,“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也不让你去。”
戚尧渐渐发觉昔日乖巧柔顺的姑娘固执强硬起来简直让人不敢觑。
她对自己的坚持从不愿意妥协。
少年垂下鸦黑色的长睫,薄唇紧紧紧抿着,半晌道:“那走吧!”
姑娘玉白的脸上顷刻露出笑容来,当即就推着少年去等火车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眼下又是年关,熙熙攘攘的人群,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某些人眼里已经形同废人,没有价值,可是细皮嫩肉的姑娘早就在一些人心里估了价,将会是个好买卖。
他们等火车的时候,先是一个模样亲和的大姐过来关心,“妹妹,你这是要和你哥哥出远门啊?这里人多杂乱,父母不在身边要担心哦!”
少年眯了眯眼,想让茹别理她。
可是茹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对大姐道:“不是,我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还有其他亲戚一起走,我们在等他们。”
出门在外的茹别看着人畜无害,像只纯真的白兔,但是常年接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以及学校教育,他们都教会她许多道理,其中就包括“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以及“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位大姐听了这话,下意识看看周围,想看看姑娘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来了。
这时一个干瘦又显得精明的男人走了过来,嘴上一圈胡渣,“媳妇儿,跟谁聊天呐?”
大姐:“姑娘等爸妈呢,我就跟他们聊聊。”
男人听了直笑,“谁家爸妈让儿女在这里干等的。”
这话显然在戳破姑娘的谎言,茹心慌地看看戚尧,戚尧握着她冰凉的,道:“妹妹,舅舅来了。”
茹愣了愣,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身穿列车站制服的工作人员巡逻过来,茹立刻喊,“舅舅,我在这里,呀,爸爸妈妈,我们在这里”
干瘦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然后赶紧溜。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姑娘,你刚才在喊我?”
茹甜甜笑着点头,“有坏人纠缠我们,我就喊了你。”
工作人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对姑娘的理智很是欣赏,“你父母呢?”
茹:“我爸妈工作忙,没空来,我今天想带我哥哥去乡下探亲。”
工作人员看看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面有忧色,“你们这些孩子出门在外多留点心眼,对了,你们要去哪里?”
“高陵县”
工作人员明白了他们的路线,“到站后有人来接你们吗?”
茹摇摇头,紧接着又:“我可以让我五叔来接我们。”
“有亲戚来接就行。”
茹拜托道:“叔叔,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联系联系我叔叔,让他来接我们。”
工作人员也是个热心肠,看他们又是个孩子,爽快道:“看时间还早,跟我过去打。”
“谢谢叔叔。”
茹兴高采烈地推着少年的轮椅跟着去。
少年心里愧疚,为了他,竟让她这样担惊受怕。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残腿上,他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他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好像拼尽全力想要去改变的命运,结果都是一样,现在竟然还需要一个姑娘的保护?
少年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骨青白。
姑娘在一旁对少年的满腔痛苦毫无所觉,她现在只是在庆幸自己还记得运输组的电话,打了电话过去,第一通没人接,她又打了一通,接电话的是个不认识的人,茹礼貌地问:“你好,请问何盛天在吗?我是他侄女,找他有事。”
茹知道五叔现在已经做到运输组组长了,年轻有为呢。
“你等等,我去喊。”
没多久,老五就来接电话了,因为他唯一的侄女只有茹,所以一接电话就问:“是茹吗?”
“是啊是啊,五叔,我和戚尧哥哥打算今天回去,你来县里接我们好不好?”
“啊?就你和戚尧?”
“是的。”
“你们俩太胡闹了,你爸妈知道没,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听话,赶紧回家去,要回来也要和你爸妈一起回来”
工作人员在喊,“孩子们,火车来了。”
茹急急道:“五叔五叔,我们火车来啦,先这样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