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丝娅今年还不到60岁，平时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生活习惯也还算健康。沃伊塔心里只当是她一时低血糖或者低血压之类的毛病犯了。
“到底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今早仆人去叫她起床才发现她晕倒在了卫生间里，我们赶紧叫了医生”
见六神无主的莱莎话没个重点，沃伊塔直接打断了她。
“医生在吗，让我和医生话。”
在一阵混乱之后，一个老迈的男声出现在了电话那头。
“您好，我是纳达娅太太的主治医师，请问您是病人的直系亲属吗？“
沃伊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的莱莎就插了嘴。
“这是我家姐。”
“是这样的，女士，请您尽快回来吧，您母亲突发中风，并且没有及时送医，现在情况很糟糕，她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老迈的医生话很是直接，让沃伊塔当场懵了。好在库布派给她的司不仅仅是会监视告密，很快帮她订好了票，并把她送到了场。
下了飞，看到来接的卡丝娅的司时，沃伊塔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相信也许下一秒就会突然醒过来。
“有一些理论认为病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昏迷，但实际上他们还是有知觉的，你可以试着和她话。”
负责的医生早已经下班了，值班的护士把沃伊塔带进了卡丝娅的病房。卡丝娅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那头她引以为傲的长发也在抢救术时被剃光了。沃伊塔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仿佛现在还活着的，只是那一屋子的精密仪器而已。
沃伊塔伸摸了一下她的背，轻轻叫了她一声妈妈，但无论是她还是仪器都毫无反应。直到护士给她递过来了一张面巾纸，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病房出来，沃伊塔看见莱莎直接跪在走廊里，朝着南边象征星圣的南十字星的方向祈祷着。
“拿我莱莎伊斯诺克里娜的命换太太的命拿我莱莎伊斯诺克里娜的命换太太的命“
沃伊塔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时，她嘴里还在兀自着胡话。
严格意义上来讲，星圣教里并没有以命换命这种法。生老病死一切的一切都是星圣的安排，凡人只能接受。然而，到了某些时候，即使是最虔诚的教徒也免不了想要向神明讨价还价一番。
沃伊塔见她脸色有点不对，伸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赶紧叫来了值班的医生给她也办了住院的续。
为了让莱莎可以安心休息，医生给她开了镇定剂。这样，就只剩沃伊塔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沃伊塔并非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相反的，她是被专门训练出来制造生离死别的器。饶是如此，到了面对即将到来的自己与母亲分离，她还是有些惊慌，她感觉，自己最像人的那个部分正在飞速流失。
天快亮的时候，卡丝娅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了仪器的警报声。一大群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但很快，其中最年长的那个又走了出来。
“女士，您的母亲现在由于脑损伤面临严重的呼吸衰竭，如果要继续抢救，我们必须要切开她的气管”
“不用了谢谢，别让她再受苦了，请给她安排一间普通的病房，让牧师可以过来为她做临终祷告。”
沃伊塔想起母亲之前和她谈论过的生死问题，拒绝了医生继续抢救的提议。医生似乎也见多了教徒家庭放弃侵入性的抢救措施，没有多什么转身就进去做了相关的安排。
几乎是和牧师前后脚，米哈伊尔赶到了医院，她后面跟着亚辛。沃伊塔也不知道亚辛跑来干什么。
所谓的临终祷告在卡丝娅这里也只是一个过场而已，她本人早已经深度昏迷了，她的脑子甚至连基本的心跳和呼吸都控制不好了，只能依靠械来维持。
牧师给她的额头涂上带着香味油膏之后，医生走了进来，开始撤除最后的生命维持设备，只留下最后的心率检测仪，
“她之前在教堂里和我过似乎留了什么东西给你，在你知道的地方。”
牧师收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找了个借口把沃伊塔
叫出了病房，看样子是误以为卡丝娅有什么遗产想要秘密转交给她的女儿。
沃伊塔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式宣布了卡丝娅的死亡
，她看见护士熟练地把心率仪器撤除，把白色被单盖到了卡丝娅的脸上上。
“你先回去睡一觉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米哈伊尔走过把她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沃伊塔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她的确觉得自己很累。
“你陪姐回去吧，司留在这边帮我跑跑腿。”
放开沃伊塔后，米哈伊尔把早就从司那里要来的钥匙丢给了亚辛，反正他都跟来了，还是让他派点用场吧。
回到家，那个留在家里女仆一脸惊恐，连话都不清楚，沃伊塔就干脆给她放了假，把她打发走了。亚辛自己去厨房里摸了半天，只给她端了一杯水出来。
沃伊塔觉得很累，但是她并不困，她想起牧师的话，便走到卡丝娅的卧室里，打开了那个隐秘的保险箱，取出了那套卡丝娅曾经给她看过的首饰，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信大概是在沃伊塔和她吵架之后写的，里面还交代了很多她自己的身后事，仿佛她对今天的事情早有预见一样。
沃伊塔：
我的女儿，我给你写了这封信，是因为我发现，有些事情，我们当面谈不了，甚至是在我活着的时候都谈不了。
你对我有怨言，这我一直都知道。
你可能不信，我对你一直怀有愧疚，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女人，把一个女孩带到这个世界上到底对她是好还是不好。如果我第一次抱着你哥哥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希望是无限的可能的话，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无尽的担忧。你可能像我一样，过完了这一生心里却只剩下遗憾了。
所以当我发现你和我完全不同的时候，我本能地远离了你。只希望我的懦弱，我的不幸不要传染给你。
这听起来可能很像是我一些时候选择袖旁观的借口，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我的影响，你也许会过得更好。
你知道吗，我这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到你嫁给了自己选择的丈夫。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亚辛有很多缺点，但我觉得你自己挑选的人不会有错。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孩子，可以把这份幸福延续下去。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当然，如果在你看来，幸福有其他答案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眼中的世界可能与我看到的大不相同。但请你相信，我的一切想法都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爱。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蒙星圣的召唤离开了这个世界。虽然有些任性，但我还是有最后一个愿望。希望你可以把我葬在你外婆和你夭折的舅舅旁边，如果可能的话把你哥哥的墓也迁过去。
他们被埋在你外公家老房子背后的山坡上，没有立碑，我和你舅舅在那里种了一棵特别的红松树作为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