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穿书] > 40、风陵园·围杀之局(六)
    竹林深处的篱笆屋。

    巨大威严的匾额下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未曾戴冠,只是用一根竹簪簪起。宽大的袖摆一直垂至地面,如大鹏双翼,无风自动。

    下方依次跪着他的续弦夫人、一双儿女、女婿,还有这几日一直伺候他的婢女。

    老人垂目,纹丝不动,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是凡人的耄耋之龄,气象颓沉。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众人,作为一个打顶四百岁的潜渊境修士,他寿元即将耗尽。

    下方跪着的几人面色各异。

    寇宛规规矩矩,不敢流露任何轻佻之色,指甲上干干净净一片粉白,没有那刺眼的鲜红豆蔻,发饰衣物也皆换回了朴素端庄的模样。

    樊妙仪垂眸盯着地面一块叠着一块的卍字符,面色平静无波。

    樊清和年纪最,生性好动,如此肃穆沉默的气氛,让他有些心不在焉,按在地面的在悄悄地划地板。

    叶逍坐着轮椅,双臂搁在把上,不动如钟,有意无意和樊妙仪隔了很远。

    其余几名婢女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分毫,瑟瑟发抖。

    樊清和觉得双膝生疼,偷偷将重心在两膝之间移来移去,冷不防一道白光激射在他额头,将他打得往后一仰,他“哎哟”一声,连忙低下头规规矩矩跪好。

    老人闭着眼道:“你先滚吧。”

    少年最怕父亲,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樊妙仪拉了把他的衣袖,一偏头,示意他给父亲行完礼再“滚”。

    樊清和连忙照做,胆战心惊地出了门,忽觉后颈有些瘙痒,用力抓了抓,留下五道血红的抓痕,一阵风似的跑远。

    自然也没看到后颈中央一个血洞。

    老人睁开眼盯着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浑浊的眼里跳动着一抹精光,“你身体不适,也出去吧。”

    这句“身体不适”好像戳到了叶逍的痛处,他眼角抽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转动轮椅缓缓出门。

    “这几年伺候我的都有赏赐,你们也下去吧。”

    一群婢女如在鬼门关徘徊一遭,重回人间,紧绷的肩膀纷纷垮下来,不敢抬头,就这样倒退着出去。

    于是屋内只剩下了两个

    女人。

    樊妙仪垂下眸子,纤长的指甲里,栖息着一只的幼年蛊虫。

    寇宛捧着脸颊,努力把一层剥落的脸皮重新贴回去——这具皮囊已经太老了,它不得不重新寻觅新的宿主。

    “你们两个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老人坐直了身子,骨骼作响,浑身血肉如烂泥剥落,直至褪作一具森然白骨,端坐高堂。

    座椅背后一名美艳少女倒在地上,半垂着眼睫,眸中黯淡无光,眉心有一点朱砂痣般的血洞,从脸颊开始慢慢干瘪腐朽,气息皆无。

    “万事俱备。”寇宛捂着脸皮,娇羞一笑:“主人,成事之后,能否赏妾身一具新的皮囊?妾身想要那个姑娘。”

    —

    蛊虫跌跌撞撞地飞在前面带路。

    四处皆是一片残砖碎瓦,白梨提着裙角走得心翼翼,腿上已经磕出不少淤青。

    “你们到底把绫烟烟藏哪了?”她出声问:“怎么这么远,不会是在骗我吧?”

    白梨知道,仅凭寇宛和樊妙仪两届女流之辈,根本干不过他们五个,所以才会借助法阵将他们困囿起来,背后放冷箭。

    蛊虫振动着翅膀,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夜色像一滩浓墨,将一切涂抹得黑黢黢。只有一堵白墙还没倒,孤零零地矗立,墙根下半倚着一条人影。

    白梨跑过去将昏迷不醒的绫烟烟半扶起来,她浑身冷得像一块冰,气息微弱。

    法阵崩溃之后,阵内的迷雾消散大半,她身上不应该这么冷才对。

    白梨拨开她后颈的头发,果然找到一个血洞,一只蛊虫栖息在里面。

    果真如此,她就白切黑怎么会做劳而无功的事。那缕黑烟不会无缘无故撞入绫烟烟的房间,当时瞧着安然无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其实早就埋下了危险的种子。

    白梨抓了抓头发,摸到绫烟烟的芥子袋,拽下来一看——符箓全都用完了。

    这就难办了。

    哐当。

    碎了一地的瓦片被人踢飞老远,惊动地面的灰尘,霎时尘埃乱舞,那人脚步踉跄地扶住墙壁,一只当蒲扇使,还是被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夏道友!”看清那人面容,白梨眼瞳一瞬明亮。

    那人挂着满脸灰尘愣在原地,紧接着

    热泪盈眶地飞奔过来。

    夏轩一个人能坚持到现在,他还是挺佩服自己的。

    幸好他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没人来找他麻烦,都去围追堵截师兄师姐两人,他因祸得福成了条漏之鱼,如今故人重逢,差点让他掬一把辛酸泪。

    “等会儿,先别哭。”白梨及时制止他摇摇欲坠的眼泪:“你有符纸吗?”

    “有、有的!”他连忙在身上摸索:“我还有一大摞。”

    夏轩拿出一张符箓,才刚烧了一个角,火光莫名其妙熄灭。他愣了一下,又拿出一张,还是重蹈覆辙。

    一股阴丝丝的风往上吹,有人故意在恶作剧。

    突然之间像是时光倒流,残砖碎瓦汇聚成一股,倒飞回去,残垣断壁又变成了壁垒森严的白墙红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的矮墙,又好似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破了道豁口的法阵,眨眼之间修缮得固若金汤。

    符箓接二连三熄灭,夏轩不信邪,还想再试,便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白费力气啦,再来我腮帮子都吹酸了。”

    一袭彩裙如蝴蝶收拢翅膀,翩然立在墙头,寇宛红锦裹身,指甲上尖利的护套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巧笑嫣然地看着下方少女:“你果然来了呀,勇气可嘉。”

    —

    人要学会变通。

    一刻钟前的白梨心想。

    找法阵的出口,最终目的是为了找到绫烟烟,法阵出口被关上了,此路不通,那她可以再寻出路。

    这些虫子唯寇宛马首是瞻,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想让它们弃暗投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寇宛想要一张崭新的皮囊,供自己以人类的体态行走世间,绫烟烟作为玉浮宫的嫡传,最先得她青眼。

    不过白梨这个原主身份也不遑相让,泡药罐子长大的少女,体质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为何在掩月坊那会,原本想抓走绫烟烟的闻氏老祖,转而将撒向了她?

    寇宛果真被动,只要是漂亮女孩子的皮囊,她来者不拒,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白梨的条件,将她引到这里来赴鸿门。

    “妹妹,年纪轻轻,胆量不嘛。”

    她立在墙头,翻飞的裙摆像一只硕大的蝴蝶,袖中挥出两缕黑烟,若海

    浪翻腾,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浪中起伏、沉没,拧成两股粗绳,先将夏轩拂开,“男人不要,一边凉快去!”而后将两个少女紧紧绑了起来。

    “喂!”白梨仿佛被一条大蟒缠住:“好了抓我就不抓她,你怎么出尔反尔?!”

    “咦,我有这么承诺过吗?”寇宛歪了歪头:“我怎么不记得了?”

    白梨:“”反派们的台词都如出一辙。

    黑烟里伸出一条血红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口,“你们两个都在我面前,我当然是两个都要啊。”寇宛扳着指:“伺候主人的时候,用你的皮囊,对外接客的时候,就用那个丫头的皮囊。”

    把人皮当换装游戏,这什么病态癖好?!

    白梨清咳一声:“你抓我没事,你抓她的话,姜别寒肯定不会饶过你的!”

    “他?”寇宛满不在乎地弹了弹指甲:“进了这法阵,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要被束缚脚,他找得到我们吗?”

    白梨看着四周这些又恢复原状的高墙,心里有些奇怪。

    明明已经被劈开一道豁口,突然之间又恢复了原状,不断倒塌,又不断重建,永无止境。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这座法阵好像永远都不会崩溃?”寇宛笑吟吟道:“找不到阵眼,你们就永远都别想出去,永远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阵眼。

    白梨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两个字。

    “废话不了,你们两个就”

    寇宛袖口一抖,蟒蛇一般的黑烟骤然绞紧,想先将昏迷的绫烟烟提起来,未想她身上忽地金光暴涨,无数道凌厉的虹光飞出来,将这缕黑烟拦腰搅碎,千千万万灵体魂魄化作一声惨叫,戛然消逝。

    她仿佛被咬了一口,大袖挡在自己脸前,惨叫一声,再回头时,半张脸皮肉剥落,露出森然白骨,狰狞无比:“什么东西!”

    白梨翘着嘴角。

    白切黑的玉牌,跟他本人杀伤力一样爆表,你当然不可能碰到绫烟烟一根寒毛。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寇宛神色狰狞地捂着脸颊,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夜空划过一道白虹,霎时间照亮了半边天穹。

    是姜别寒追过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

    她恨恨

    然一收,地面遽然崩裂出一张巨大的蛛,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自巨中裂开,沟壑对岸的地面寸寸塌陷,狼吞虎咽,将少女一口吞下。

    连带着一缕极细的金线,宛若玻璃镜面上蜿蜒的游丝,也被一同裹挟进去。

    —

    无数道浓郁的黑烟从大地裂隙中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形成一团乌沉沉的云。

    姜别寒御剑而立,扫视着其余三人的身影。

    方才被他劈出豁口、濒临崩溃的法阵不知何时又恢复原样,漫天大雾犹如地面的云海,将地面上的一切悉数吞没,想在里面找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少年站在他身侧,静静立在云海正下方,衣袍如同雪浪翻滚,在漆黑天幕下犹如一道凝滞的电光,雪亮夺目。

    姜别寒在盯着那几缕黑烟,他却在俯视着重重迷雾中的一个角落。

    那个地方过于安静,安静得反常。

    “她们会不会在那里?”

    姜别寒刚想我们一起去找,转头一看,身边人不知何时了无踪影,下方的雾海被白虹犁出一道纵深的沟壑。

    —

    两扇石门像石杵一样凿进地面,攀附在石门上的尘屑如一股泥流倾泻而下。

    薛琼楼没那个耐心去找藏在泥流中的入口,直接一袖子撞开石门。

    墙角空荡荡得惨白一片,草丛横倒歪斜,被踩出一行歪歪扭扭的痕迹。

    人不见了。

    满地尸首还在,他视线掠过,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停滞。

    少了一只蛊虫。

    她的心思并不难猜,甚至不用他多想,一切便昭然若揭。

    一只伸过来,轻轻拽住他衣角,指甲被生生撬裂,五指鲜血淋漓,在他衣袍上抓出一道惨烈的血痕。

    抱膝坐在墙角的少女仰头看着他,殷红的眼珠似在泣血,脖子上有接口的痕迹,浅浅的一条,狰狞得像蜈蚣。

    “你能背我吗?”

    薛琼楼抬起,指间是凝聚着杀意的金光。

    她还在哭,这回是无声无息的哭,面上两行血泪,像两条细细的蛇,咬在心尖上却是蚀骨噬心的尖锐痛感,一如那只当着他的面被扯断翅膀的麻雀,让人于心不忍。

    他凝视片刻,又缓缓地放下,金光化作一缕细丝消散。

    作者有话要:注意:这个“梨”脑袋被接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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