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奶兔包 > 第23章
    郑异维走到她面前, 用很低的声音:“我想和你谈谈。”

    阮天心:“……”

    郑异维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挡住了一部分炫目的彩灯光。他垂着头,近乎哀求般道:“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五分钟就行。”

    阮天心想了想, :“好。”

    如果这次能快刀斩乱麻, 让郑异维不再对她有执念,那这五分钟就是有价值的。

    席云云本来想跟, 刚抬脚走了一步, 却看到郑异维突然转过头来。

    冰冷的视线, 暗藏警告。

    像被一根针刺中了太阳穴, 席云云瑟缩地抱住胳膊, 定在原地。

    ……

    阮天心和郑异维走到一处角落。

    郑异维的眼神很直白,从同学会她进门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 再也没朝别人转过。

    那目光非常专注,仿佛只要阮天心站在那里,就会让整个角落的空气都变得轻盈甜美,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可以触碰的错觉。

    于是他的手抬起来, 刚想碰一碰她,却被阮天心用胳膊挡住了。

    她用一双很大、又很单纯的眼睛看着他,不含一丝浑浊的意味,“你没有什么要的话, 那我就要回去了。”

    声音那么软,郑异维却像被火烫到似的,把手一缩。

    怎么可能没有话呢?

    即将去留学的那天晚上,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凝望着被玻璃隔开的、书柜的影子。他在里面藏了一本很破的数学书,书页上各种破损,还有水淋的痕迹。

    这本书代表了他对阮天心的初印象。

    十几岁的郑异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有称得上鹤立鸡群的家庭条件,还有优秀的外形条件,这些足以让他横行校园。家庭管教的缺乏,让他在学生时代成为了一个混子。

    他是校霸一样的人物,每天上学要干的事情无非几样:上课睡觉,下课招猫逗狗、戏弄女孩子。

    阮天心确实漂亮,但他一开始并没想着要招惹她。他成熟得早,正是对年长女性感兴趣的时候:喜欢丰乳肥臀、性感尤物。

    阮天心完完全全不合他的口味。

    但是有一天午休,有一个外校女孩子来找他。郑异维对她有印象,上个星期,和一帮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也在。

    这个女孩子也是胆大,追到郑异维的班级里来表白。郑异维喜欢妖艳贱货,但不喜欢这种太上赶着倒贴的,于是兴致缺缺地拒绝了。

    没想到那女孩泼辣,眼泪“唰”地下来了,“郑异维你不得好死!”

    她一边着这么严重的话,一边随手拿起旁边同学的水壶——

    到底没敢泼在郑异维脸上,只是往桌上“哗”地一倒,郑异维桌上唯一一本数学教材,连同同桌的作业本全部遭殃。

    女孩子趁乱跑了,郑异维当时气疯了。

    他在教室里大叫大嚷“草,不要拦着我,我非把这女的一顿不可”,并对着空气拳脚踢。

    旁边的男生女生忙着控制住他,阮天心却走过来,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他们的桌子。

    然后把两本书摊开,拿到外面的走廊上去晒。

    那天阳光很好,大家闹哄哄一阵之后就散开,回到位置上午睡。

    郑异维坐在椅子上,气怒难消地看窗外,诧异:阮天心难道是个傻子吗?还守着那两本破书看!

    她好像确实傻。在蝉声鼓噪、大家都在风扇下睡着的时候,她在走廊上站着,穿着薄薄的白色袜子,显出一种很符合年纪的清纯和可爱。

    脸颊两边有一点可爱的粉红色,是太阳晒的。手又又软,时不时把两本湿透的书翻动一下。

    因为下午有数学课,书却还没干,她的眉毛皱着,含着一种在郑异维看来很可笑的焦虑。

    郑异维上课的时候根本用不着书,他本来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嘲笑一番,顺便把书拿回来,随便往哪里一塞。

    但是他没有。在风扇、知了和午睡同学的呼吸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

    后来在上课之前,书总算干了。他和同桌主动去拿书,并跟阮天心道谢——这件事把同桌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郑异维和什么人道过谢。

    阮天心那时候怎么的?好像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关系的,我是副班长嘛。”

    她有一种很难解释的轴劲儿。大部分时候都很认真,当班干部也比其他同学当得称职。

    郑异维后来想:是啊,她是副班长,我是她的同学,她觉得帮助我是应该的。

    他又想:是啊,不单单是我的一本,还有同桌的书。她从来没有对我另眼相看过。

    但是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过分温柔。少年人一瞬心动,一生心动。

    可惜那时候不懂,把方法用错。视欺负为在乎,拿瞩目做炫耀,沾沾自喜,愚不自知。忘了温柔有一天也会被耗尽的。

    何况当时他分到的,也不过是一份和众人无差无别,同等的温柔。

    直到现在,他看着阮天心的眼睛,里面找不到一点当年“没关系”时的笑意,他才感觉到一阵从心脏内部钻出来的痛苦,让他在一刹那有想流泪的冲动。

    他咬着牙,调整呼吸。然后对阮天心:“其实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原来一句告白,是两秒钟就能完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跨越时间长河、费尽辛苦。

    阮天心很认真地回答他:“对不起。”

    郑异维感觉自己的心脏呼地一坠。像一颗被解绑的石头。

    阮天心补充道:“但是很谢谢你,希望你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

    她体面、漂亮的话语一出口,那种让郑异维恋恋不舍的温柔又回来了。虽然只是一丝,也让郑异维感到满足。

    接下来的话也不再那么艰难:“很抱歉,初中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

    阮天心的眼底水波粼粼的,很难想象世界上有比这更美丽的眼睛。

    “没关系。”最后,郑异维听到她。

    他忽然很轻松,是那种放下了的轻松。“喜欢你”和“对不起”捆绑送出,就好像连同青春里的回忆也一并被包带走。

    郑异维庆幸自己遇见了阮天心。喜欢上她,他没有一刻后悔过。

    ……

    阮天心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

    她看到席云云从郑异维的背后走出来,哭得像是要背气。

    “凭什么啊,阮天心。”她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喊出来的,“什么好处都是你的,那我呢?”

    她低头,在泪眼模糊中看到了自己的裙子。明明今天她也穿了一件紫色的裙子,还是渐变颜色,比阮天心身上的那件层次丰富许多。

    但当她看到阮天心走进来,就知道自己赢不了了。

    而老同学们窃窃私语,在背地里的那些坏话,她“东施效颦”“哗众取宠”的那些坏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恐吓着要把她的心脏吃掉。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公平,难道只有在人和人的对比之间,才能获得守恒。

    阮天心有多漂亮、温柔、善解人意,她就有多丑恶、暴躁、惹人生厌。

    她天真地以为,一直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把属于自己的星星抓住;但不可能,好像永远也不可能。

    她是个追星星的孩,连滚带爬,被荆棘刺得满身是血,郑异维也从来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痛苦、嫉妒,和忿恨同时在她心底爆发,席云云发出一声尖厉得不像人的哭声,然后把阮天心重重一推。

    角落靠墙,阮天心没有防备,脑袋后仰,在墙上磕了一下。顿时疼得皱起了眉头。

    郑异维的脸冷若冰霜。他咬牙道:“席云云,你在闹什么?!不要像个泼妇一样!”

    完,把席云云拂开。愤怒的成年男人,下手没有轻重,把席云云推到了别人的ktv包厢门口,撞出一声闷响。

    席云云又哭又笑,像要疯掉:“郑异维!你还跟我动手——”

    阮天心:“……”

    这场大戏唱的,现在卫视黄金档都不排这种,狗血得令人心慌。

    她从眩晕中醒过神,赶紧想让郑异维冷静,不要再刺激席云云。又看到席云云背后,包厢门一开,一穿着紧身T、手臂有纹身的男人走出来。

    男人明显不爽,“搁别人门口闹什么呢?唱歌都不痛快!”

    阮天心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廊的尽头,突然响起一声唤:“唉,天心!你们在那干什么呢?”

    阮天心回过头,璨璨正从包厢门口出来。

    阮天心顿时更加紧张,冲她喊了一句:“别过来!”

    她声音天生不大,在整个喧闹的空间里根本不值一提。璨璨不明所以,继续往前走,“干什么啊?我要上厕所。”

    这一头,大戏还没结束。席云云明显已经失去理智,竟然和那陌生男人杠上了。

    “你管我干嘛!滚远点,老娘今天失恋……”

    郑异维死死抿着唇,想把席云云拉走。

    “嘿,”那男人道,“你还挺不怕死。”

    他往身后一摆脑袋。包厢里突然钻出了三四个成年男人,都有花纹身,很强壮,手上有啤酒瓶。

    阮天心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全身的器官都在向她发出信号:危险!

    璨璨走过来了,一声尖叫突然从她喉咙里破开。

    紧接着,是席云云拉长的尖叫。像预告一般,恐怖的喊叫声、怒骂声和啤酒瓶爆裂的声音狂风般席卷了整个角落。

    掩护在璨璨面前,被啤酒瓶砸到头的时候,阮天心第一个念头是:璨璨是孕妇。

    第二个念头是:一天伤两次,这脑袋还好得了吗?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有璨璨更尖、更长的尖叫,以及郑异维骤然暴怒的脸在脑海中闪过……

    紧接着便是一片全黑。有汩汩的温热从她额头上流了下来。

    ……

    …………

    阮天心暂时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出租车上。宁可抱着她,跟司机吼道:“去第二医院!”

    第二医院是离ktv最近的医院,总共才五分钟的车程。

    宁可发现她醒了,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你要吓死我啊!别睡了!”

    阮天心动了一下肩膀,茫然道:“你是谁?”

    宁可:“……”

    正当她被这一句话惊得六神无主之际,阮天心又轻轻笑了一下,:“骗你的。”

    “……”宁可又哭了,掐了一下她的手臂,“要死啊你!开玩笑也不看看场合!”

    “不是,你这个样子……”阮天心闭着眼睛道,“好像我们真的在生离死别一样唉。”

    宁可手指一比划,尖叫道:“他妈的,你是没看到!这——么长的口子!我操,我要杀了郑异维和席云云这对贱人!”

    阮天心睫毛动了动,想看清楚宁可比划的口子,到底是多——长的口子。但是眼睛好像没法睁开了,眼前也黑乎乎的。

    她这回真的有点慌,忍不住握紧宁可的手:“可可,我不会瞎了吧……”

    酒瓶子照脑门砸下去,也会砸坏视觉神经的吗?

    宁可无语道:“……不是,流下来的血还没擦,挡住了。”

    阮天心松了口气,任宁可拿湿巾在自己的脑袋边缘轻轻擦拭。

    “我的裙子上有没有血啊?”宁可感觉到她的手指在痉挛,产生一阵阵微的颤抖,“是不是洗不掉了。”

    宁可哽住,不知道怎么安慰。

    “算了,我还有很多裙子呢。”阮天心渐渐停止颤抖,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就是可惜还没穿给谢观看过呢。”她叹了口气,又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宁可的声音也像跳频一样时有时无:“你又不是得了癌症……我帮你洗……”

    一阵强烈的眩晕之后,阮天心放松下来,再次坠入黑暗。

    ……

    阮天心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非常神奇,像在穿越空间一样。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出租车上;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而且缝针都已经缝完,医生正在把她的脑袋包扎成一个地瓜。

    阮天心想:果然是失忆。不过还好没有在缝针的时候醒过来,不然即使有麻醉她也受不了哇。

    包扎完了,阮天心郁闷地顶着一个丑丑的地瓜脑袋。她表情恹恹的,很想把自己藏起来。

    宁可:“感觉难受不?”

    “……有点儿,”阮天心感受了一下,:“就是头晕,还恶心。”

    医生建议做一个颅脑CT,做完之后检查出轻微脑震荡,建议卧床休息。

    折腾半天,时间已经凌一点了。宁可把她送到病床上:“今天先在这里观察下吧,明天早上再决定要不要出院。”

    阮天心突然想起来,问:“璨璨怎么样?”

    “没事儿,被她老公接走了。也是吓坏了。”

    “那郑异维和席云云呢?”

    宁可的语气明显变得很恶劣,“被带走了,做笔录。”

    她想想又气不过,批评阮天心道:“你也真是个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倒霉鬼,怎么人家架,最后都全须全尾的,光你一路人被砸得血乎拉喳的啊?”

    “这件事,我也觉得费解。”阮天心诚恳道,“我还长得挺好看的,那位大哥居然也忍心下手。”

    宁可被她逗笑,“酒瓶子飞过来的时候哪儿长眼啊?到底还是你倒霉。”

    完,她了个长长的哈欠。

    阮天心看她精神不济,推了推她,轻声道:“你走吧,先回去休息。”

    宁可拧着眉,“可是你……”

    “我人在医院呢,能有什么事啊。”阮天心笑了,“头也不晕了,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阮天心劝她再三,宁可也实在是困,便没有再纠缠,了声招呼让程功来接,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医院。

    阮天心呆呆地坐在病床上。

    她骗宁可了,头还很疼,又晕,又想吐。感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她赶紧闭上眼睛,哄自己睡觉。

    医院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是阮天心不喜欢的。她在消毒水和白色被褥的包裹里感到气短,连走廊上的哭声和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响。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挨了几个时。

    醒来的时候,凌四点。天都快亮了。

    她没什么睡意了,就安静地看着墙。墙上有一些不知道谁弄上去的黑点,像一群的蚂蚁一样。

    阮天心在心里组织蚂蚁搬家,甚至给每只蚂蚁都取好了名字。黛西、摩西、苏西……

    在把它们数了整整三遍之后,她突然听到了门的轻响。

    她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但门真的开了。很轻的一声,风吹进病房。

    她偏头张望,看到了向她走来的谢观。

    阮天心:“……”

    她喃喃自语:“我在做梦。”

    然后闭上眼睛。

    完蛋了。她得有多想谢观啊,连白日幻觉都出来了。

    幻觉中的谢观没有话,静静走到床边。床单微微一陷:他坐了下来。

    阮天心渐渐意识到不对。

    男人的存在感如此明显,并不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轻易出现又轻易消失。有呼吸声在空气里流动,伴随着一点剧烈运动后的喘息,隔了几秒才慢慢平复。

    谢观叫道:“阮天心。”

    她猛的睁开眼:活生生的谢观!不是梦!

    阮天心瞪大了眼睛,终于仔仔细细地量起他:黑色衬衫,黑色西裤,束皮带。非常端整、禁欲的扮,像是医生出席宴会,又或者是警官,无论什么,总之不沾一点尘埃,让整间病房都变得精致亮堂起来。

    如果要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衬衣了。虽然很显腰肩,但阮天心发现他的左边袖口扣子掉了一颗。

    一个要出席正式场合的男人,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

    阮天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观,你的扣子掉了。”

    完就后悔了,真是呆头鹅。

    谢观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和袖口。随意道:“可能是蹭到墙了。”

    他又声音很低地补充:“我没有注意到。”

    ……阮天心仔细地咀嚼这句话。

    然后,她的舌尖好像真的中了幻觉,无中生有,生出甜味。

    谢观的的话、谢观比平常急一点的呼吸、谢观仓促遗落的那颗扣子,组成了一道具有特殊意义的甜品,提供给阮天心意料之外的糖分。

    阮天心干咳了一声,问他:“你不是还在桧阳拍戏吗?”

    “乘高铁回来的。”谢观。

    历时一时零二分钟。

    “你怎么知道我被……嗯,酒瓶子砸了啊?”阮天心觉得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显得自己很蠢。

    “你上热搜了,不知道吗?”谢观在微博上搜索关键词,找到视频递给她。

    阮天心原本还很惊讶:被砸酒瓶子难道是很新鲜的事情吗?最近的热搜好廉价——

    但是一看到视频,就明白了:热搜根本不是因为她,是因为郑异维……的斗英姿。

    郑异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如此地道的中国功夫,简直拳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得一整圈汉子哭爹喊娘,纷纷自闭。

    很不幸,镜头的背景一直是靠在墙边上的她,血糊了半张脸;背景音乐则是席云云不知道是钦慕还是惊恐的尖叫,场面一度非常脑残。

    阮天心:“……”

    “这么糊,也看得出是我吗……”她虚弱道。

    “是谢美香看到的热搜,她不确定。”谢观,“但是这家ktv的名字你过,能对得上。”

    “他们不可能把你送去很远的医院,伤口如果不马上包扎很容易引发感染。”谢观有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所以只会在二院,距离这家ktv只有五分钟。”

    ……阮天心没有别的问题了。

    谢观也不话,病房里陷入一段沉默。

    模糊的、泛着毛边的月亮就要下去,换太阳升起来。房间里的光线像要去迎接一个初生儿一样,明亮活跃,即将填满整个空间。

    衣冠楚楚的谢观坐在床边,是整个病房里最像礼物的存在。

    阮天心安静地和谢观对视一会儿,突然轻轻撒娇道:“我好疼啊。”

    阮天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胆量这样跟谢观话的,但是她觉得没有关系,谢观不会责备她。

    阮天心这样奇怪地笃信着。

    那声音是甜的,勾连着糖丝的。但虚弱的脸烙在谢观的视网膜上。她一恹恹,叫人心都要稀碎,恨不得跪下来,把全世界的好东西全捧到她眼前。

    谢观用那双漂亮的、和深情毫不相干的眼睛看着她,瞳孔的颜色深得不同寻常。

    但比任何人都专注,里面只印出了唯一一个,的她的影子言言。

    他露出了一种没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似乎对自己无奈,又要对她妥协。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然后他张开手臂,像抱一个易碎品一样,抱住了她。

    ……

    郑异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天渐渐亮起来了,疲惫在阳光里雪糕一样融化。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缓了一口气,拨通了阮天心的电话。

    “喂?”

    她的声音非常轻快、满足,好像刚刚收到圣诞礼物的女孩。但是郑异维感受到一阵痉挛般的痛苦:她甚至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

    “是我,郑异维。”他听到自己。

    没有等阮天心接下去,他径自道:“连累到你,真的很对不起。我——”

    他不下去了。因为有一阵哽咽塞住了他的喉咙。

    好像一个懦弱的从犯一样,他匆匆挂断了电话。垂下头,脑海里却一直在回放刚才看到的场景。

    凌三点半,他坐到了病房外的椅子上,不敢进门。

    尽管他知道阮天心不会怪他,他还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一是没有阻止席云云,让事态变得无法控制;二是没有及时将阮天心送到医院,他昏头了,只想着架斗殴,给阮天心报仇。

    到头来,他还只是个没有长大、一味冲动的男孩。

    正在他反复犹豫的当口,走廊上传来一阵渐近的足音,引得他抬头看。正好看见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把墨镜随手摘进口袋。

    明明穿得笔挺,但略有些风尘仆仆。甚至皮带都支出来一截,收拾不及。

    他一边迈开长腿往前走,生风似的,一边把皮带抽出,再系上。皮带两端相碰,发出“喀”的一声响。

    这声响让郑异维回神。他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张脸,分明是经常出现在大荧幕上的脸。

    那是谢观。

    郑异维心乱如麻,竟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睁睁看着他扫了他一眼,推开了病房的门。

    ……

    现在回想起那时,谢观轻轻推门的姿态像一位骑士,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却像国王。

    争无可争。郑异维变成了一粒尘埃,被他用微乎其微的力道,拂去了。

    作者有话要:  “衣冠楚楚的谢观坐在床边,是整个病房里最像礼物的存在。”

    今天早吧!明天还是18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