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良泽翻山越水也要去见他的心上人。

    刚进南江城却被琮秀拦下,他为了镇仙玉要与越良泽比个高低。

    若是琮秀赢了,就要越良泽去将镇仙玉取出带回西海太初。

    越良泽:“我伤成这样,你也要与我比吗?”

    琮秀沉默一会后拔剑道:“抱歉,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

    越良泽没有退避,只淡声:“你告诉我她在哪练美人尖,我跟你比。”

    琮秀答得干脆:“南江城望楼。”

    越良泽这才拔剑。

    与琮秀一战他虽受了伤却并没有输,在铃萝问起时,越良泽的沉默只是不想她的重点在静夜剑上,他们应该有比为何受的伤更重要的事要谈。

    对越良泽来媚毒只是借口。

    不是铃萝拉他下深渊,是他自己放弃跳下去的。

    越良泽比铃萝醒得早,他坐在床边看了铃萝许久。醒时傲慢骄横的魔头,睡姿却非常乖巧。

    她的脖颈纤细,手腕也细,他握着都嫌太瘦,这女人本是柔软纤细的,却又有一颗冷硬的心,他怎么都捂不热似的。

    以前他只是看着,如今却能碰到,那触感让他想了更多。

    越良泽只觉得自己一手就能握住她的五指,铃萝在他眼里变得如此细脆弱,这样一具柔弱的身子是如何经历那些苦难走到现在的。

    人是自私的。

    当你决定要保护某人时,你将站在他身前为他抗所有伤害,让自己受伤来保护别人,这种事向来是得容易做得难。

    越良泽想起师尊曾跟他过:“当修者并非一定要救人。”

    事实上当修者必须要做的是与妖魔对立。

    他也想起左白的方天剑术,诛杀一切妖魔。

    无论这妖魔是否害人,是否想要从善,是否要与人类和平相处。

    左白顺应天道的指引与妖魔势不两立。

    人间不该是它们能踏足的地方。

    可魔由心生,人是本源。

    怎么可能杀得完。

    越良泽知道自己不配做修者,也不愿入魔,更没法做一个普通人。

    他只是想护着铃萝,不想她再受伤。

    越良泽因此变成了世间的怪物。

    他低头看还未醒来的铃萝,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不要太难过了,你没做错。”

    你没做错。

    梦中的铃萝睁开眼时,梦外的铃萝也醒来。

    屋外十分热闹,似乎有许多人在外边着话。昏黄的光芒映照在窗上,她侧头时,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到枕上。

    铃萝不由愣住,抬手摸了摸眼角湿润。

    哭什么哭。

    她这么问着,撑着窗沿起身看向窗外,能听见孩童稚语声声,还有陈家娘子话的声音:“阿泽,铃道君还没有醒吗?”

    越良泽嗯了声。

    陈家娘子道:“要不要叫她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

    越良泽:“没事,让她多睡会。”

    话刚完,铃萝就推开门出来,正迎着下沉的太阳,刺眼光芒让偏了下头。

    院中的越良泽回头看她,陈家娘子笑道:“醒了醒了,道君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之前就给你备好的薯饼豆饼热一热马上就能吃。”

    “饿了。”铃萝揉着眼睛,低声,“想吃师兄做的。”

    越良泽没意见,放下手中东西起身去给她弄吃的。

    陈家娘子牵着孩子的手上前跟铃萝:“一夜里大山开路,虽然阿泽是什么天地异象,跟你们没关系,但大家都知道,其实是道君你帮忙开的路。”

    铃萝还在揉眼睛:“不是我。”

    陈家娘子眼中含泪,闻言跪下擦了擦眼睛又笑道:“道君你仁善,肯为了我们开山辟路,如此大恩大德,我们世代难忘。就算不是你,这天地异象肯定也是因为道君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忘记你的善举。”

    铃萝弯腰把人扶起来,轻摇着头,眸光复杂,只抬首时笑了下。

    她顺手掐了下男孩白嫩的脸,道:“以后他不用再爬那么高的山壁出门赶集,也可以去看看更远的世界,天大的好事,就莫要哭了。”

    孩童不知阿娘为何哭,只兴冲冲地喊:“阿娘阿娘,我还想去那边玩!之前的山分开成两半,变成两座好高好高的山了!”

    陈家娘子擦着眼泪笑道:“好好,我们跟你阿爹一起去看。”

    她识趣地将空间留给这二人,带着孩子出门,也要外边的村民们不要进去叨扰。

    铃萝到院里一角接清水洗脸,将那抹沉重洗去,迎着晚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

    她歪头朝厨房看去,越良泽倒是轻车熟路地烧柴切菜。

    铃萝闷头又接水洗了洗脸,她的玉听一直在嗡嗡响着,好几次越良泽都朝她看来,那表情像是无声询问你这还不看看你的玉听?

    铃萝走到厨房门前,问:“你几次三番看我干什么?”

    越良泽:“……”

    他提醒道:“你的玉听一直在响。”

    “响就响。”铃萝没进去,就在门口,逆了半边身子的光影,她有些懒散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越良泽:“这怎么知道?”

    铃萝无趣道:“像这般发个不停没得到回应誓不罢休的只有我大师兄。”

    楚异啊。

    越良泽眼角余光轻扫她,却发现铃萝在看自己,他收敛心思,又道:“不会是别人?”

    铃萝见他不信,这才拿起玉听点开传文给他看:“我就是他吧。”

    楚异:“你没死?”

    “十天半月没消息我以为你都已经风化了。”

    “取剑就取剑,不知道取完了一声?”

    “就算没寻到剑,除了我你二师兄跟师父又不会笑话你,你躲什么?”

    “???”

    “没死哼一声!”

    “琴鸢都回来了你又去哪浪?”

    “哟呵你还要三过家门不入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连玉听都不敢回了!”

    “铃!萝!”

    越良泽:“……”

    他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继续切菜,道:“你师兄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如多担心自己。”铃萝漫不经心地回楚异传文。

    楚异收到消息后秒回暴躁道:“昨日师父得知琴鸢回了天极,你却没回,整个人都冷得像块冰似的,于休都不敢靠近,我被他老人家按着比了一日的剑,你要么现在就回来,要么永远别回来!”

    铃萝面无表情道:“师兄,师父要是知道我回了你的传文却没回他的,你觉得你还要挨几日?”

    楚异:“……”

    他看后立马把铃萝的灵息从自己的玉听中删掉。

    云守息路过,瞥了眼拿着玉听的大徒弟,淡声问:“你师妹回传文了?”

    楚异面不改色道:“没有,我玉听里没她。”

    云守息神色淡淡地看他,听大徒弟鬼扯:“前些日子不心删掉,还没加回来。”

    “真的。”楚异拿着玉听给师父看。

    云守息轻笑声,敛了眉目离去:“饭后到上南苑,我看看你近日咒律修行。”

    楚异:“……”

    又是我?!

    死师弟不死师兄,楚异面色郁郁地去找于休威胁他到时候跟自己一起去。

    对此天降横祸的于休一脸懵逼。

    铃萝关了玉听,任由师兄们自生自灭。

    她看着眼前的人,梦里梦外都是他。

    越良泽听她问:“你讨厌魔吗?”

    被问得突然,越良泽不由回头看她:“嗯?”

    铃萝重复问道:“你讨厌魔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越良泽转过头去,神色如常。

    铃萝:“就想知道你讨不讨厌。”

    越良泽切菜的动作顿住,片刻后才嗯了声。

    铃萝又问:“很讨厌?”

    越良泽:“特别。”

    铃萝沉默。

    她脸色略显纠结,脑子里似有好几个人在叽里呱啦。一个想嘲讽,另一个又想生气命令他不准讨厌,还有的在问十万个为什么和嘤嘤嘤。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默默把这个话题盖过去。

    铃萝吃饱喝足后总算起点精神来,但她的目光总是落在越良泽身上难以转移。

    越良泽都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怎么忽然一直看我?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看你怎么了?”

    越良泽:“……”

    没怎么,你想看就看。

    因为山路的事全村的人都很激动又兴奋,他们聚在一起大摆宴席,甚至买了烟花庆祝,夜里砰砰巨响,绚烂烟火在墨色夜空中绽放。

    铃萝跟越良泽夜里出去走了一圈。

    他俩避开人多的大路,走了窄的田埂,绕着梯田一圈又一圈去了高处,回首就看见夜空中的绚烂烟火。

    哪怕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灯火明亮处传来的器乐声。

    铃萝坐在高处沉默着看了许久。

    她没话,越良泽也安静地陪着。

    等烟花过后,越良泽见她还是没话,便蹲下身去,伸手轻捏着她下巴转过来问:“怎么不开心?”

    铃萝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你胆子挺大,竟然敢碰我。”

    “是你先动手的。”越良泽指了指她一直抓着自己衣袖没放开的手。

    铃萝:“……”

    她轻哼声,别过脸去,又被越良泽抓回来看他。

    他虽没再问,却等着铃萝回答。

    于是铃萝:“你让我开心不起来。”

    越良泽万万没想到天降刀子又狠又准地插他身上。

    铃萝低声:“你做了很多事都让我开心不起来。”

    越良泽闷声问:“我做了什么?”

    铃萝缓缓抬眼看他,月色盛大,眼前这双漂亮的黑眸眼中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她忍不住想到云守息。

    那段日子里云守息的眼中也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只能从男人的眼中看见自己。

    可那双漂亮的眼中,她是凶狠怨恨,还带着惧怕的脆弱无助。

    铃萝伸手遮住了越良泽的眼。

    她另一只手环住越良泽的脖子靠在他背上凶巴巴道:“我不想走回去。”

    越良泽一言不发地背着她起身。

    他又问:“我做了什么?”

    铃萝哼道:“了你也不记得。”

    越良泽蹙眉:“你。”

    铃萝就瞎:“晚饭没给我做红糖饼,早饭午饭都没给我留,出门时问我要不要带水的语气太凶,没有提前把我叫醒,跟孩玩不跟我玩,没让我看见日出——”

    都是胡八道。

    越良泽却听得认真。

    铃萝着着,声音却越来越,歪头去看他,纳闷道:“你怎么都不反驳一下?”

    越良泽看着脚下的路答:“你的有道理。”

    铃萝:“……”

    有什么道理!

    她哭笑不得,却总算是笑了。

    两人回去已是深夜,却还有部分村民在外喝酒笑闹。

    越良泽帮陈家儿除了魇魔,陈家夫妻又是一顿感谢。

    铃萝还是有些累,倒回床上一会后却没有睡意。

    她闭上眼就是越良泽。

    越良泽跪在圣剑宗。

    越良泽她耀眼。

    越良泽拿着剑下山。

    越良泽那句心上人——

    越良泽越良泽!

    好他个月亮!

    扰人心神!

    铃萝恼得翻身起来,轻手轻脚地开门去了越良泽那屋。

    她去了,却是在门外犹豫徘徊,没敢敲门。

    越良泽察觉到她在门外,却没惊扰,在想铃萝要做什么。

    直到天降大雨,雷声轰鸣。

    铃萝猝不及防被大雨淋着,满身湿漉漉。

    越良泽瞬影去开的门,把傻乎乎站外边的铃萝给捞进屋里。

    暴雨来得及,哗啦啦的响。

    越良泽给她擦脸上水渍,神色莫测道:“你在外站那么久,就为了等这场雨?”

    铃萝:“……”

    我为了见你而犹豫你却我在等雨!

    你这是对心上人的态度吗?

    她气得转身就走,被越良泽拉回。

    见他掐了火诀,铃萝:“你怎么什么都用咒律解决,灵力多了不起吗!”

    越良泽被得莫名,便灭了火诀抬眼看她。

    铃萝也在看他。

    窗外夜雨声声。

    越良泽看着她,没用咒律,抓着衣袖动作轻柔地帮她擦着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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