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见怪 > 第6章 食物的标记
    这家店大概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复古感,装修的时候在房屋的结构上保留了很多原汁原味的东西,比如老式的横梁、立柱、雕花窗棂以及两扇将近三寸厚的老木门。这可比宠物店的玻璃门结实多了,铜扣一合拢,就算上来几个壮汉也撞不开。

    灰鸟还在不知疲倦地撞门,但沉闷密集的撞击声却已经不会让人感觉恐惧了。人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两个救援人员正通过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与外界联络。这让大家充满了获救的信心。

    明夏和涂庆靠着柜台休息,屋里没那么多椅子,直接坐在砖地上又太凉,涂庆就从柜台下面翻出来几张厚纸板充当坐垫。但明夏还是觉得冷,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有些昏沉起来。

    涂庆脱下身上的短袖衬衣裹到明夏身上,但这么一件薄薄的衣服根本起不了保暖的作用。明夏还是缩成一团抖个不停。屋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初秋季节,正是不冷不热的天气,大多数人身上都只穿了一件衬衣,还被灰鸟抓挠的破破烂烂,就算着急也没什么办法。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两个救援人员的注意,其中一个走了过来,伸手在明夏的额头试了试。

    涂庆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伸手去解自己的防护服外套,连忙伸手拦了一下,“这不行。”

    对这些救援人员来,防护服不仅是用来保暖,更是他们冲锋陷阵的铠甲。从防护服上深深浅浅的抓痕就能看出他们遭遇的危险是他们这些平民的无数倍。万一他因此受伤,他和明夏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救援人员没有理会他的阻拦,脱下身上的防护服,弯下腰裹在了明夏身上。防护服里面仅剩一件黑色t恤,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洇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露出了胸口处一块掌心大的暗青色图标。图标的颜色与t恤接近,除非离得很近,否则很难看清上面的花纹。

    涂庆的目光在图标上停留了一霎,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犹豫片刻,他还是伸手拽了拽防护服的衣领,心翼翼的把明夏裹严实。

    “南江,”涂庆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男人,恳切的:“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事情。”南江淡淡扫他一眼,“你别再躲着我们就行了。”

    涂庆欲言又止。

    南江转身,大步流星走回了同伴身旁。

    涂庆低头看看靠在他肩头昏睡的明夏,微微叹了口气。

    明夏只是头晕难受,并不是真的昏过去了。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也让他没法子真正放松,因此周围有什么动静他还是有知觉的。他知道涂庆和另外一个人给他裹上了厚衣服,这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但是很快他们又都紧张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身影走到他身边把他背了起来。

    成为被人特殊照顾的对象,这让明夏有些沮丧。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拖累别人,没想到还是受了伤,还是成了队伍里的累赘。

    明夏趴在陌生人宽厚的背上,迷迷糊糊的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凶啊?”

    背着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轻声:“是罗罗。”

    明夏没听过这样一个名字,也从不知道世上除了专吃腐肉的秃鹫,居然还有这样一种爱吃新鲜肉的凶禽。

    “太吓人了。”明夏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它们肯定觉得人肉好吃,肉多没毛还好抓……要是它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动物怎么办呢……”

    南江哑然失笑,觉得这孩儿挺有意思,半拉膀子都被鸟啃了,居然还在担心全人类的安危。

    明夏迷迷糊糊觉得他们似乎跑过了很远的路,头顶上方不时有罗罗出没,但好在有惊无险。然后他们走进一间光线昏暗的大房子,周围出现了很多人,嗡嗡的话声和哭泣声吵得他脑仁疼。周围的场景很快又发生了变化,他们似乎把闹哄哄的人群甩在了身后,走进了一间安静的房间。

    当膀子上传来剧烈的痛感时,明夏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别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同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明夏舒了口气,“老涂?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十六号。”涂庆低声:“救援队把救出来的人都送这儿来了。大夫在给你处理伤口,马上就好,忍忍。”

    明夏咬紧牙关。他原以为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没想到居然还会这么疼。

    旁边有个老人的声音:“伙子挺坚强。”

    明夏苦笑,他都晕了一路了,这叫什么坚强啊。

    “你这伤口太大,必须缝几针。”老人:“不过年轻人嘛,恢复力强,过些天也就缓过来了,顶多留个疤。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么,没事的。”

    明夏疼得直吸气,“大夫,咱这儿没麻、药么?”

    老大夫也叹气,“不是没有麻、药,而是我们在罗罗的唾液里发现一种不明物质,能轻微致、幻。麻、药上根本不起效啊。”

    他这么一,明夏心里倒是好过了一些,原来他不是虚弱的晕倒,而是被灰鸟给下了药。他就嘛,自己以前好歹也是篮球场上的主力,哪里就这么娇弱起来了。

    伤口很快处理好。涂庆刚把挡在他眼前的手收回去,就听老大夫很疑惑的问了句,“这是什么味道?”

    明夏心里一跳,暗想自己难道一夜间就长了狐臭?!要不怎么谁都自己身上有味儿?

    明夏讪讪的看着老大夫,哼唧哼唧的解释,“也不知道为啥,一大早就有人这么,隔壁书店的老板还给我干艾草,让我泡澡。”

    老大夫摸着下巴上的一把短胡子若有所思。他的年龄大概要比开书店的毕老板略大一些,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干干瘦瘦的,看上去不像大夫,反倒像电视剧里那种闲云野鹤的老神仙。

    明夏摸了摸包扎得十分仔细的伤处,不确定的想,或者这位是退休的老大夫,在道观里安度晚年的时候被临时征调过来帮忙?

    老大夫睁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上下下量他,“你是撞了什么了?”

    明夏疑惑地去看涂庆,见他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不过老大夫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他回忆了一下这两天的经历,试探的:“没什么,就是……卫生间的门吧。半夜上厕所没看清,就……就撞上去了……”

    话未完,对面的两个人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明夏有些懵圈,不知这个回答哪里不对。

    老大夫却凑过来在他肩膀的位置闻了闻,皱着眉头问他,“昨天晚上你都上哪儿去了?”

    “就在店里,还有门口的人行道。”明夏隐约记得有什么人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便把昨晚的经历又细细讲了一遍。原以为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想到老大夫听了之后,眉头皱的都快夹死苍蝇了。

    “难怪了……”老大夫喃喃自语,翻出一瓶药水一包药棉递给涂庆,“帮他好好擦一擦。”

    他转头嘱咐明夏,“别嫌麻烦,衣服都脱掉,重点是头发、脖子、后背……哪里都别落下。要是擦不干净,可就真惹来大麻烦了。这个情况我得赶紧去汇报一下。”完他拿着自己的联络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房门开合的瞬间,明夏听到了一阵嗡嗡的声音,有点儿像音乐会开场之前的那种嘈杂声。明夏想起半昏迷状态时听到有人过,老城区被救出来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了。看来并不是他听错了。他只是有些好奇老城区哪里有这么宽敞的地方。

    涂庆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来吧,我看大夫不是跟你笑的。你这一身的味儿,搞不好真是摊上什么大事情了。”

    明夏有些迟疑,“就在这里?”

    涂庆翻白眼,“难道还去外面?”

    明夏也没办法,只好拖着半残的身体费劲地脱衣服。

    “裤子也脱了,别不好意思,咱俩谁跟谁啊,该看的我早就看过了。”涂庆一脸坏笑的起哄,“再药水还往下滴呢,你总不能一直穿着湿裤子呀。”

    明夏只得把长裤也脱了。不过一门之隔毕竟还有外人,内裤他是怎么也不会脱的了。

    “开始了啊,”涂庆把他按在椅子上,棉花蘸着药水从他的头发开始擦,“疼就忍着点儿啊。命要紧。”

    药水接触皮肤的感觉不是疼,而是一种奇异的灼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上烧了起来,时不时还会发出烧开水时咕嘟咕嘟冒水泡的声音。他自己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涂庆的脸色却有些凝重,因为棉花在碰到明夏的额头的一瞬间,由洁净的白色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绿色。而那种若有若无的、混在鸟群出没的空气里毫不明显的腥味儿,也在接触到药液的时候猛然间变得浓烈了起来。

    明夏被熏得直皱眉,“有没有搞错啊,我怎么觉得更臭了!”

    房门猛然推开,老大夫急急火火地冲了进来,一眼看见涂庆手里的药棉,脸色都变了,“怎么会这样?这不对啊……”

    话音未落,他身后又挤进来一个人,正要话,一眼看见房间里半、裸的明夏,眼神呆滞了一下,手忙脚乱的转过身把房门阖上了。

    “又有大批罗罗朝这边赶过来了,”他微微侧过身,礼貌的将视线偏离明夏的方向,“赵老情况不对。”

    老大夫从涂庆手里把变成绿色的棉花接过去,仔细闻了闻,一脸疑惑的自语,“没错啊。为什么会擦不掉?”

    明夏有些尴尬地拽了拽自己的短裤,无奈这东西尺寸再大能遮住的面积也有限。他只好拼命在心里催眠自己,这是在病房里,他是在治病!

    “这是什么东西?”明夏也有点儿被棉花的颜色吓到了。

    “标记。”老大夫把棉花递到他面前,神情颇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我没搞错,你昨晚遇到的应该是一只被放出来探路的罗罗。它在你们的门口发现了食物:人类和仓鼠。于是,它在认定的食物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返回老巢报信。”

    明夏吓傻了,“这……这都是我招来的?!”

    老大夫见他双眼圆整,表情实在有些可怜,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不是你的错。它们是从西山的方向过来的,沿着这个方向前进,尧西区是它们迁徙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类聚集的地区——人类对它们来,意味着大量的食物。”

    “是啊,是啊,”涂庆也见缝插针的安慰吓傻的好友,“昨天是老城区例行巡检的日子,你没发现好多店铺都没关门吗?没有你它也会遇到其他人,其他动物。华新街上还养着一群流浪狗流浪猫呢。你只是运气比较差……”

    明夏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想的是果然天黑以后就不该在华新街上游荡,这么有道理的话怎么没人早告诉他呢。他开始后悔不该忽视那一捆干艾草。

    如果他早早洗掉身上的味道……

    “别傻了。”站在门边的南江也随声附和,“尧西区是罗罗迁徙的必经之路。就算没有前哨留下标记,你以为它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会放过这么多食物吗?这种鸟也具有杀过的天性,在前进的路上,它们遇到的一切活物都会被杀死,哪怕这个数量远远超过它们的食量。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追责,而是怎么把这个特殊的标记利用起来,摆脱眼下的困境。”

    明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愧疚感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他似乎……马上……就要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