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明爷爷现在在哪里。
南江开手机上的一段视频给他看, 医院走廊，明杰和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一人一边架着明爷爷往外走。
“前天中午的视频。”南江：“医院的记录是明杰作为亲属, 亲自来接人出院。”
明夏心头一跳, “我爷爷怎么啦？”
“摔伤。”南江调出翻拍的病例记录发给他，“伤不重, 脚踝扭伤了, 在医院观察了几个时, 就被明杰接走了。然后……”
南江摊手，“没人知道他把你爷爷带到哪里去了。明家屯的亲戚还以为明爷爷在住院观察。明杰是亲孙子, 有他陪床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大雪封路, 他们也轻易不出门了。”
明夏顿时急了，“会不会是因为大雪封路, 所以明杰临时带着爷爷就近住下休息？”
这话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信。因为自从进了这个镇子, 明杰和爷爷的电话已经从不通，变成了关机。
南江在他肩上拍了拍，“冷静，我们的人正在找。”
明夏愕然, 这里竟然也有“第六组”的人？
南江肯定的点头。
明夏转头看看青丘, 两个土包子一起震惊了。
原来“第六组”的规模竟然这样大！
“这有什么好惊讶？”南江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 “这一带以前非常荒凉, 是镇妖司流放罪犯的地方。有罪犯，自然要有镇妖司的人看守。”
明夏顿时脑洞发散，“那其他……”
“对。”南江点头, “流放罪犯大多会选荒凉的地方。但镇妖司毕竟人力有限，所以地点也不会很分散就是了。”
明夏和青丘抱着蹭蹭，互相安慰一下受惊的心脏。
“之前明家屯隔离，”南江斟酌着：“其实与‘第六组’没有关系，是警方在排查嫌疑人。这附近发生命案，警方怀疑有流窜人员出没。”
“那我爷爷摔伤是怎么回事？”
南江也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据明家老宅有个阁楼，里面收集了很多先人的书本记录什么的，你爷爷大概是去找这些东西。”
明夏心里一阵内疚。
“从明杰带你爷爷离开的方向来看，有可能他们去了鹤场。但湿地公园面积太大，你我不熟悉地形，对林长河这个人也是一无所知，排查只能交给本地同行来做。我建议你趁着这段时间去见见这个人。”
南江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给他看，“这人叫董新，你爷爷算去找他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没去。”
董新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娃娃脸，看面相与明夏还有几分相似。
明夏迟疑的问，“我爷爷是怎么听到这个人的？”
南江：“是你的大爷爷听到的。但是你的大爷爷也不清楚你爷爷为什么又没去。”
明夏点点头，“那就去吧。”
往返董家屯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三个多时，明夏总算亲身体会了一把地广人稀四个大字。
一路颠簸，明夏下车的时候都快吐了，青丘也是一副晕头晕脑的模样，蔫蔫的窝在明夏的大衣口袋里。只有南江还是精神百倍的样子，好像这一路上的颠来颠去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明夏嫉妒得不行，恶向胆边生，伸出罪恶的爪子在南江的脸上捏了一把，“你怎么就这么精神呢？也不晕车？不想吐吗？”
南江抓住他的手握住，脸上微微带了点儿笑意，“别闹。”
明夏悻悻的被他拽着走出一段，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爪子还被他握着，连忙挣扎出来，不满的瞪了南江一眼。
青丘趴在口袋上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原来南江想拉明夏的爪爪明夏还不乐意呢，还是自己在明夏心里的位置更重要啊，随时都可以亲亲摸摸什么的。
青丘美滋滋的把脑袋缩了回去，都没注意到南江瞪了它一眼。
董新的家非常好找，因为他在家里开了个淘宝店，专门收购乡里的山货往外卖，有时候也帮着邻居从网上买点儿东西，总的来生意还不错。
明夏在参观了他那间四十来平的库房之后，一个没忍住，也买了不少山蘑榛子之类的山货。怎么也算是回了一趟老家，总要给奶奶和家里的亲戚带点儿土特产回去。
南江一脸无奈的扛着大包包往车里运。他知道这两个人要谈的是明家的私密事，有他一个外人在，有些话怕是反而不好了。
他给明夏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在车里等他。
董新在一旁看热闹，“你跟你同事关系不错啊。”
明夏假假谦，“还好吧。”
董新就笑了，“你就是明爷爷的那个倒霉蛋吧？他怎么没来？”
“他受伤了，崴脚了。”明夏含糊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董新拉着他坐下，在炉子上煮奶茶给他喝，或许是长相有些相似的缘故，两个人见了面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我家以前也是姓明，”董新：“自从太爷爷出了事，我们一家就迁到董家屯来隐姓埋名过日子了。”
“你太爷爷……”
董新点头，“对，就是他。”
明夏的心脏微微揪起，“他……后来怎样？”
董新望着咕嘟咕嘟冒水花的水壶，轻声：“明夏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东西，就像是以灾祸为食的怪物？哪里有灾难、有斗，它就会醒过来。”
明夏愣住。
“我太爷爷那时候是因为这附近治安不好，解放前后，到处都是土匪，屯子里的青壮年都要组织起来去土匪。不光是土匪，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也趁机作乱，当然这些妖怪最后都被那个九霄吃掉了。”
明夏了个冷战，他再一次想起了被吞下肚的水虺。那种腥热粘滑的口感，每一次想起来他都想吐。
董新立刻就反应过来，“它在你身上也做了同样的事？”
明夏点头。
董新了然的：“它靠这种方法汲取力量，我太爷爷它想要活过来。不是作为一缕残魂活在防护罩里，而是真正的想活过来。”
明夏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奶茶馨香的味道并没有抹平他心里的不安，“我怀疑它是想夺舍。”
董新像个大人似的摸摸他的脑袋，“你比我太爷爷聪明，他是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明夏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是真的？”
董新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可怜他，“其实我不确定，只是太爷爷是这样猜测的。他那时候也老了，的话我爸和叔叔们都不怎么相信了。”
“那时候没有你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爷爷把他的记录本留给我爸，我爸从来不看，就堆在阁楼上。就被我看到了呗。不过我觉得太爷爷不糊涂，因为即使是最后的那段日子，他也很有条理的。”
董新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安慰的拍拍他：“这些东西我前两年扫描印，我送你一份。”
明夏连忙道谢。
董新：“这些东西留着还是有用的，万一哪个不走运的后辈遇到这种事呢？太爷爷那个原件，毕竟不好保存。”
明夏夸他，“你太有先见之明啦！”
董新自嘲，“啥先见之明，这不是被吓得么。我太爷爷一直被人当疯子，我也是被吓怕了。呐，你拿回去自己好好看看吧。”
董新从一旁的矮柜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夹，“这是我挑选过的。跟这个防护罩没关系的事，我就不给你了。”
明夏连连点头，“其实我有点儿好奇，你家的文件是怎么保留下来的，我爷爷，明家那边都没有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董新有些疑惑，“我以前不知道，明爷爷电话跟我联系，我才知道本家那边没有这些记录。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会不会跟我们搬出明家屯，又改名换姓有关？”
或者妖怪的神通也是有限制的，不可能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董新帮他续杯，又：“跟明爷爷一起出门的那个人是谁？”
“明杰，我堂兄。”
董新：“你最好留意他一些，我觉得他不大对劲。”
明夏微微有些吃惊，“他跟你联系过？”
董新点点头，“明爷爷给我电话的第二天，他用明爷爷的手机给我电话，问我是谁，明爷爷为什么跟我联系？”
明夏心头直鼓，明杰这样的举动，可不像是单纯的在关心他爷爷。
“我我是开淘宝店的，在我这里买山货包邮。”董新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我就跟他抱怨你爷爷嫌我卖得贵，不愿意在我店里买东西，其实我这些东西又新鲜，又实惠，不买才吃亏了呢。你堂哥不耐烦听我唠叨，就把电话挂了。”
“你还挺聪明。”明夏心里不是滋味，他二伯刚刚对他表现出几分“家人”的感觉，他儿子就闹这一出。话明杰这样做，他爸爸知道吗？
青丘窝在明夏的口袋里，见这两个人嘀嘀咕咕个没完，就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站在明夏的腿上伸伸懒腰。
明夏见它颇好奇的盯着他的杯子看，就拿起杯子递到它嘴边，“董新煮的奶茶，尝尝？”
青丘以前也是喝过奶茶的，因为明夏不管买什么零食都会分给它。不过这一次的奶茶好像更好喝一些。
明夏见它喝的眼睛都眯起来，也跟着笑了，他转头问董新，“你介意吗？”
他问的是拿自己的杯子喂青丘。
董新摇摇头，笑着：“我家里养着好几条大狗，有时候淘气起来，直接上我盘子里叨东西吃。这算什么呀。”
青丘眼睛一亮，“有狗啊，能看看吗？”
“在后院呢。”董新起身，带着他们往后院走，“今天你们要过来，怕他们淘气，提前拴住了。”
董新家的后院挺大，拴着四五条雪橇犬，体格雄壮，毛皮蓬松，看上去格外漂亮。不过它们一看见青丘，就开始惊慌失措的往后躲。
青丘站在明夏肩膀上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一不留神，又笑出了好几种声音。
董新若有所思的量着青丘，“它不是寻常八哥。”
明夏摸摸青丘的爪子，“它是我的战友。你就当它是个落难的神仙吧。”
董新还在猜测青丘是哪一种妖怪。
青丘却被明夏的一句话得眼泪汪汪。它就知道，在明夏心里，它永远都是最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