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见怪 > 第123章 后遗症 这才是最让他崩溃的地方
    明夏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声音是怎样作为攻击手段的。而且因为妖怪拥有的奇特力量, 这种攻击的威力在他身上就表现的更为明显。

    至少九霄的这声怒吼,让明夏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呈现出脑震荡的状态:头晕、耳鸣, 最严重的那几天甚至要卧床休息。

    青丘可怜巴巴地窝在明夏的颈窝里, 时不时在明夏的脸颊上舔一口,好像它的口水能帮着明夏尽快恢复似的。

    南江曾想把这东西拎出去,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青丘, 青丘就开始瞎扑腾, 还尖着嗓子叫唤。南江担心吵醒明夏,只好放过它。

    于是青丘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在病房里安了家。

    明夏知道青丘守在自己身边, 但他就是醒不过来。或者, 心里浓重的疲惫感让他不愿意醒来。

    有的时候他明明醒了,却闭着眼假装自己还在睡。

    青丘每天守着他, 他身上这些变化它自然是察觉到了。它知道明夏在封印里一定经历了可怕的事,但它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它的朋友。

    青丘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偷偷去找南江, 南江请来了胡老。

    胡老在尧洲分部还有一个职位,那就是心理辅导。加入“第六组”的新人都有固定的心理疏导安排,但明夏的情况有些例外。

    明夏是在见识到了妖怪的存在之后才作为技术外援加入“第六组”的,而且在最初的几次任务当中, 他的表现非常正常, 战斗力又强悍, 胡老在跟他有意识的接触了几次之后, 觉得他心理状态比较稳定,就把这个步骤推后了。

    九亩梅田的清理工作对明夏来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任务,他们之前也预计到了会有跟蛊雕动手的可能。但这种程度的战斗, 完全在明夏可以应对的范围之内。

    事实上,梅田中的埋伏战确实没有给明夏造成什么精神上的困扰。即使有,也被青丘变身带来的喜悦给冲散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来推进。

    然而意外突然发生,令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最糟糕的是,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封印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胡老端着一杯枸杞茶慢条斯理的在明夏床边坐下了。

    明夏背后有伤,始终趴在床上睡。棉被拽到腰际,两条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胡老一低头就看到了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伤痕。

    孩儿生的白,身上的红红紫紫就显得特别显眼,有点儿可怜的感觉。

    “明啊,”胡老放下水杯,轻声:“咱们聊聊吧。”

    明夏趴着没动。

    胡老:“病房里没别人,狐狸都被我撵出去了。你什么都行,不会有人知道。”

    明夏的睫毛颤了颤。

    “咱们随便聊聊。先我吧,”胡老叹了口气,“我进‘第六组’的时候也是大学刚毕业,一转眼半辈子了。”

    “早先行动队都是从部队里挑人,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伙子,能跑能,可是等到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候,心理上的差异就显露出来了。”

    “我就遇见过一个。挺精神的一个伙子,是当年他们那一批里头的散冠军,拳脚很厉害的。一开始只是例行巡逻的任务,他适应的挺好,然后指挥员——那时候还不是老杜,是另一个姓徐的领导,他点名让这个伙子跟着行动队去老城区排查。”

    明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南江的情形:夜晚的街道、隔着玻璃门看到的广场上的女娲石像、从黑暗中走进室内的南江和李悠然、还有吃软怕硬的大肥猫美人。

    “结果那天晚上就出了事。”胡老娓娓道来,柔和的腔调不像在讲什么恐怖的经历,倒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曹家的一个辈不懂事,看上了一家店铺,想盘下来开个火锅城。人家原来是开书店的,生意做的好好的,又在本地扎根好些年了,当然不乐意把店铺让出去。”

    明夏听到书店两个字,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位送他艾草的毕老板。

    “曹家这个辈就带着人去砸店。人家老板能让他们砸吗?就跟他们起来了。行动队赶过去的时候,书店老板已经现了原形,不光把一群流氓按在地上胖揍一顿,喷出的火还烧着了旁边的几家店。”

    “当时的队长两边调解,曹家请了代表也跟着闹腾,提条件。书店的老板就顶着一张毛脸跟他们吵架,吵得那叫一个舌灿莲花……我们的伙子当场就吓昏过去了。”

    “伙子拳脚厉害的很,起人来,三个五个,一点儿问题没有,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眼都不带眨的。就是一跟非人类沾边他就晕……”胡老叹气,“你怎么办吧?”

    明夏心想,他可不是因为这个。

    “我以前跟你过,世界大得很,后生仔。横向的、纵向的,各种信息浩如烟海。在镇妖司工作,要有包容整个世界的心。”

    病房外面,南江想要伸手拧开房门,哪怕只是拧开一条缝隙也行。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气鼓鼓的狐狸给拍一边儿去了。

    南江被逼无奈,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青丘不依不饶,坚决不肯让他听壁脚。

    南江真想知道明夏到底经历了什么。先是突然的消失,大家怀疑他其实是进了封印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的昏倒在了雷暴之后的梅田里,还被幺幺叼着裤腿一路拖回了蜪族的栖息地。

    等尔蜪从幺幺嘴里救下明夏的时候,他整个后背都快磨秃了,后脑勺也全是血——幸亏是后脑勺,这要是正脸,五官大概都要磨平了。

    当然,这事儿也不能怪幺幺,它毕竟只是个幼崽,刚断奶没多久,啥都不懂。能想到把它认识的人类拖回家已经很不容易,非要让它想到要体贴的照顾人类脆弱的身体,实在太难为狗狗了。

    因为这事儿,尔蜪也觉得很抱歉,还主动把协助工兵清理梅田的工作接了下来。

    经过南江的反复请求,又许诺了无数的好处,青丘勉强同意了偷听。不过不是通过门缝。病房的设施老旧,门把手轻轻一转就会咯吱咯吱响。他们要悄眯眯的听,只能通过那通向训练场的开了一条缝的窗户。

    一人一狐蹑手蹑脚的从绿化带踩了过去,很无耻的忽视了脚下被踩的软趴趴的草坪,一起凑到了窗户下面。

    他们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哽咽。

    是明夏。

    南江认识明夏也有半年了,印象中这就是个阳光明朗的大男孩儿。他从没想过他也会哭。

    他从没听到过有谁这样哭。那是压抑着的哀恸与无助,还有一种因无助而滋生的愤怒与自责。

    “她……”明夏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个孩子的心可真好吃……”

    话未完,明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他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吐不出什么。可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这种纯生理性的反应,直吐的全身都开始抽搐。

    胡老连忙按铃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把胡老请了出去,病房的门合拢之前,胡老的目光穿过了纷乱的白色身影,看到了明夏蜷缩在病床上仍不住抽搐的身体。

    他终于明白这个孩子的精神崩溃所为何来。

    他不是因为旁观而恐惧,完全不是被吓到。他的情况,更像是被人逼迫着……吃人。而且吃的还是孩子。

    这样的逼迫,直接冲垮了他身而为人的伦理观与道德观。

    胡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

    诚然那些旧事都是千百年前发生过的,但明夏在雕王的记忆里真真切切的将这一切都经历了一遍。在那个时刻,那个特殊的回忆的世界里,他就是雕王。

    他看到的、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是真实无比的。

    那就是明夏自己的记忆。

    青丘急切的想从窗户窜进去,被南江拽了回来,一路拖着去找胡老。

    胡老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办法。

    南江带着狐狸进门的时候,他正在考虑对他实施催眠的可行性。这似乎是个办法,但问题是明夏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这个建议本身有可能会再度刺激到他。

    胡老一筹莫展。

    “他被卷进了雕王的回忆当中,以第一视角经历了……雕王屠城的全过程。”胡老熟知蛊雕的习性,一想到活吃内脏,他也想吐了。

    但知道和亲身经历到底不同,而且这种经历还要在明夏的记忆中反复的回放。

    南江目瞪口呆。他只是偷听到几句话,还以为明夏是看到妖怪吃人受了刺激。

    胡老眼神凝重,脸色也有些发白,“在那种虚境里,他就是一缕脑电波,被雕王强大的意识力携裹着,无处可逃。他所有的感官是与雕王连通的。也就是,当雕王觉得婴儿的内脏美味无比的时候,明夏也会有这种感觉……这才是最让他崩溃的地方。”

    南江呆呆听着,心里慢慢涌起了强烈的悔意。

    “他在封印里的时候,情况比较紧急,所有的情绪都暂时性的压了下去。但是这种情绪经过了一个发酵的过程,对他的影响只会更大。”

    胡老叹了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我要好好想想。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南江木然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胡老又叮嘱他,“明夏身边一定要有人。”

    二队的人开始轮流陪床。

    护理方面的工作有医生和护士,他们主要起一个陪伴的作用。因为胡老了,不能让明夏一个人呆着。

    但随着时间流逝,明夏身上还是越来越多的表现出来ptsd的各种症状。反复做噩梦,遇到刺激就会神经性的呕吐,有的时候还会产生幻觉。

    他的食物里不能有肉,甚至不能听到这个字。

    到了夜晚,他开始难以入睡,一旦睡着,又会很快被恶梦惊醒。

    明夏迅速的消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