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明显的在朝这边推进, 但是很快又被妖族压了回去。
南江的心情也像这战线一样被拉来扯去，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才好。他之前已经认定了杜指挥是叛徒,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是非远比他知道的更复杂。
他的内心斗争个没完, 白矖却已经等不及了，抬起手臂抓向了南江。
南江压根没反应过来这么远的距离, 白矖的手是怎么抓到他脖子上的, 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 白矖的尖指甲就钉在他的大动脉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又问, “点睛石呢？”
杜指挥也着急, 日蚀很快就要过去了，一旦日蚀结束点睛石还没有到位, 至少百年之内，都不再具备开启传送阵的条件, 百年之后还不知道又是什么情形，白矖这些妖族不定谁都走不了了。
希望落空，妖族必然会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这样的进攻，他们真的能扛得住吗？如果扛不住, 此刻还留在这里的缉妖师, 又能活着回去几个？！
如果战火蔓延到了大阵之外呢？
“南队长, ”杜指挥：“在正式的卸任文件下发之前, 我还是你的领导。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南江心头一震，一时间矛盾到了极点。
这时, 跟在白矖身旁的大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南江微微侧头，见青檀他们已经跟白矖的追随者了起来。
“点睛石！”白矖再一次催促，指甲尖已经刺进了南江的皮肤里。
“南江！”杜指挥也急了。
他比南江看的更清楚，跟在白矖身边的都是能力超群的大妖，跟他们近身搏斗，别只是普通的特勤或者是雇佣兵，就是南江本人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而山谷口的缉妖师估计也知道了里面的情况，更是不要命的往里冲。一旦他们冲进来，白矖他们想要走就更难了。
这也意味着，一场空前的大战不可避免。
杜指挥厉声喝道：“南队长！服从命令！”
青檀忽然在他身后喊道：“南江！给他！”
“砰”的一声剧响，一团烈火在高台不远处炸开，迅速点燃了附近的几株树。火光映过来，南江眼神挣扎，满脸都是冷汗。
半空中一道疾风扑面而来，白矖手一松，连忙后退。
一支愫白长箭紧擦过他的面颊，没入了身后的黑暗中。
白矖心头涌起熟悉的愤怒与屈辱，龙舌弓背叛他可以背叛的很彻底了。他抬头，却见头顶掠过一片阴影。又是一箭，迫得他再退一步。
南江一口粗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头顶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南江！点睛石给他！”
南江岔了气，弯下腰猛烈的咳嗽起来。
杜指挥捏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给他。所有的责任，我担。”
南江不出话，他朝青檀伸出一只手。
青檀叹了口气，取出装着点睛石的袋子，递给了他。
南江抖着手递给了杜指挥。他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确定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但杜指挥有句话的没错，他是士兵，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他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
杜指挥转身将手里的袋子扔给了白矖，自己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白矖如获至宝，连忙把点睛石分配下去。
这个时候，挡在太阳前方的阴影已经偏移开来，传中被天狗吞掉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妖族们跑来跑去安装点睛石，一个个动作快的都要飞起来了。
南江如虚脱一般，满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抬起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头顶上方的云雾仿佛压得更低了。
但是刚才喊了一嗓子的明夏，又不见了。南江回头去找，那两支逼退了白矖的箭也不见了，这东西有灵性，估计又回头去找明夏了。
南江就有些担心，担心明夏也是受制于人的。
他正出神，背后一人猛地扑过来，将他按倒在地。紧接着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硝烟卷着热浪扑过来，呛得人透不过气。
南江抬头的时候，看到几个妖族被炸飞了，也不知这种炮弹对妖族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扑倒他的是青檀，他压着南江躲过了这一轮爆炸，然后揪着南江的衣领腾空而起，一路窜回了他们自己人的队伍当中。
“炮弹不长眼，”青檀望着山谷口的方向，两道长眉紧紧皱了起来，“就是不知道周队长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南江没出声。但他感觉是知道的。他们知道白矖在加紧布置点睛石，所以加快了进攻了节奏。
但这话，他不能。
此刻的南江，眼睛里映着火光，满心都是茫然。他甚至不敢想，接下来他们自己人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挣扎着射出两箭，明夏的手脚又被绳索自动卷过来，紧紧地捆住了。他像一只被蜘蛛丝吊挂在蛛网上的飞虫似的，在结界之上来回晃悠，晃得他都快吐了。
“你，南江到底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
龙舌弓用弓弦勾着他的后背，弓臂则尽量将他往上托，以缓解他被吊在半空中的痛苦。
它的主人又被抓起来了，这让它觉得很沮丧，心情不大好，声音也闷闷的，“能听到。我帮你破开结界了。要不然，别喊出声了，你也射不了箭呀。”
“那就好。”明夏叹了口气，“我运气可真糟啊。”
龙舌弓：“等我蓄蓄力气，试一试能不能再把结界破开。”
这是灵山十巫设下的结界，就算龙舌弓在之前的战斗中吸收了不少妖力，要对付大巫们的结界，也是十分困难的。
“别着急。”明夏安慰它，“南江既然听见了，他一定猜到我们在上面，会想办法来帮忙的。”
龙舌弓没有出声，但它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南江他们有没有法子破开结界？白矖这些大妖看样子是做不到的。他们貌似对大巫都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敬畏。有没有冒犯的能力不清楚，但没有冒犯的心思是真的。
起来，明夏的运气确实不大好。他追着巫即在山洞里跑出了一段，就迎面撞上了沿着山洞返回的巫即和另外三名大巫。
更糟糕的是，山洞里是不隔音的，大巫们老早就察觉了他这只菜鸟自投罗网。但大巫们的谈话，不幸的是，也被明夏听到了。
明夏的三观都被这几句话给震碎了。
哪怕此时此刻他被倒挂在岩石下，他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以至于对大巫们产生了某种误会。
“什么叫……还得再加一把火……”明夏自己念叨，也是念叨给龙舌弓听，他觉得龙舌弓是自己的战友，活的比自己时间长，至少对妖族的事情，知道的肯定不会比自己还少，“你，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我不会误导了南江吧？”
龙舌弓叹气，“就是。”
“那可是大巫啊……”
龙舌弓觉得，这句话都快要变成明夏的口头禅了。
“再加一把火，就是他们还嫌妖族和我们闹得不够凶？西山大阵里都快翻过来了，从一号峰到西区，我们的人卷进来多少……都这样了，他们还嫌闹得不够？！”
龙舌弓猜测，“大概他们还想闹到大阵外头去吧。”
明夏被这个法震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野心这么大？”
闹到外头，就是妖族与人类长久以来的积怨全面爆发。真要到了那种地步，整个世界得变成什么样儿，明夏都不敢想。
但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明夏就觉得愤怒，“真要这样……那得成什么样儿……伤的最多的肯定还是普通老百姓……妈的，这些老家伙到底想干嘛？！”
“我看也就这几个有点儿不对劲，”龙舌弓安慰他，“没看巫罗是咱们这边的，其他的大巫也没见跟巫即往一起凑呀。”
明夏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一点儿，“那倒也是。幸好吧，要是他们齐心协力，那才糟了。”
明夏觉得龙舌弓托着他，胳膊都没有那么疼了，“辛苦你了。这么驮着我，很累吧？”
“不累。”龙舌弓闷闷的答道，“不用怎么费劲。”
明夏不大相信，但这种时候他也实在没能力拒绝龙舌弓的帮忙。真要按照巫即的绑法那么吊着，他的两条胳膊不定都断了。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子，就是要他们水火不容，这的是妖族和我们人类吗？”明夏把自己不理解的部分挑出来继续问龙舌弓，“可是大巫的地位这么高，不都是妖族给他们捧起来的吗？”
龙舌弓也想不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人类对他们不够追捧啊？”
“他们也是妖吧？”这就是明夏想不明白的地方了，“要人类的追捧做什么呢？”
龙舌弓要是人的话，一定会摇摇头的，“这我也想不明白了。”
明夏觉得大巫们似乎把自己从妖族当中抽离出来了。他们并不把自己当做妖族的一员，可是他们也不是人啊。
“不是妖，也不是人，”明夏想不同了，“那他们把自己当什么了？”
龙舌弓微微一抖，不确定的，“该不会……要当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