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沉沉睡去。
后半夜，顾承泽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宁修，像抱着一个抱枕一样。
睡过去之前，宁修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长胖点，肚子才好摸。”
宁修懒得理他。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承泽果然已经不见了。
宁修手机响起，是张秘书发来的消息。张秘书问他：【宁先生醒了之后，请告诉我。】
宁修给张秘书回了一条：【醒了。】
张秘书很快电话过来，：“宁先生，请问我现在带人上门的话，您方便吗？”
宁修：“做什么？”
张秘书：“顾先生买了一些家具，今天到了。”
宁修想：这是顾承泽的房子，当然都听顾承泽的。
宁修慢吞吞地穿衣服，：“半时后可以上门。”
张秘书准时按响门铃，宁修开门，发现张秘书手里提着早点。
张秘书：“宁先生吃了么？是顾总吩咐我带过来的。”
宁修接过早点，：“谢谢。需要我避嫌么？”
张秘书：“不用不用，买来就是让您用的，您还需要给出装修意见，怎么会让您避嫌呢？”
宁修愣了下，：“让我用？”
张秘书稍稍低头，避开宁修的视线，：“是的，顾先生算让您搬过来，跟您一起住。”
宁修：“……”
顾承泽没有跟他过，就直接差人去办这件事情了，该怎么呢，果然是霸道总裁吗？
张秘书：“这是顾总自己的住处，离公司很近，区物业也很不错。顾先生先前从没带人到这里来，您是第一个，而且直接就住进来了。”
宁修觉得，张秘书现在就好像一个竭力推销健身房办卡的推销员，拿着宁修不在意的。
宁修则是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学生，一边不好意思拒绝，一边尴尬自己没钱。
要是还能再多活几年，这或许是个好消息。
见宁修没什么反应，张秘书：“其实……顾总还是把您放在心里了的。”
宁修觉得好笑，：“把我放在心里，怎么会记错我的生日呢？把我放在心里，怎么会误以为我不吃葱花呢？跟我弄错生日的那个我知道，是万奇奇。张秘书是顾先生的左膀右臂，可不可以告诉我，不吃葱花的那个又是谁？”
张秘书浑身一惊，刚想什么，工作人员就抬着跑步机进来了。
工作人员问张秘书：“请问跑步机放置在哪里？”
张秘书去看宁修，发现宁修正在朝着卫生间走去，给他丢下了一个背影。
张秘书：“宁先生？”
宁修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随便你，别放在浴室里就行了。”
张秘书无奈地摇了摇头，环顾四周，选了个最合适的位置，：“就放在那边吧。”
张秘书指挥工作人员安装了两个多时，期间宁修一直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
等装修工人离开之后，张秘书敲了敲宁修的门，：“宁先生，您还好吗？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吗？”
宁修：“门没锁。”
张秘书推开门，发现宁修坐在马桶盖上，竟然在玩手机游戏。
宁修手指修长，身体也单薄，这样侧面看起来，只能注意到他手指飞快舞动，有一种很奇异的美感。
张秘书低下头不敢看，：“宁先生。”
宁修：“人都走了？那你也可以走了。”
张秘书：“顾先生特意交代我，他买了新的洗碗机，让您看看好不好用。”
宁修：“什么？”
然后走到了厨房，发现洗碗机放在最醒目的地方，其他所有东西都像是为了衬托它似的。
宁修：“……这是要让洗碗机c位出道吗？”
宁修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水池里放着昨天吃面的碗，没洗，筷子倒是洗了放回原处了。
宁修哭笑不得：“……他买个洗碗机，就是为了让我专门洗碗？”
筷子都洗了，就不能顺带把碗也给洗了么？
张秘书笑了一下，：“顾先生可能想让您夸他。”
宁修问张秘书，“你是不是在等着我夸他，然后把话转述给他？”
张秘书被拆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宁修倒是十分配合，：“既然如此，那我就夸他。”
张秘书等了一会儿，：“……夸什么？”
宁修淡定地：“夸完了。”
原来“夸他”这两个字就是正题。
张秘书还没有走，像是有什么话要。
宁修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于是：“你要什么？”
张秘书：“宁先生，顾总很喜欢您。”
又是“喜欢”。
顾承泽用攻心计的时候他喜欢自己，张秘书也他喜欢自己。
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喜欢。
宁修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嗯？”
张秘书：“这么多年来，您是唯一一个拒绝续约的。可顾总还是缠着您……续约合同，他让我们改过三遍了。”
宁修语气淡淡地：“合同改三遍不是很正常么，也不用拿这个对我卖惨吧。”
而且熬夜改合同的都是他的同行社畜，跟顾承泽有什么关系。
“顾总都帮您挡酒了。”
“那是他演给我看的。严格来，是欺骗。”宁修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就算是骗，呃，就算是演，也是花了心思的。顾总从未对别人花过这么多心思。”张秘书又：“续约的事情，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对我提，我会帮您解决。”
张秘书觉得今天的宁修很不一样，就好像……整个人都开了一样，话虽然带着刺，但到底是真心的刺。
以前宁修处处周到，张秘书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情人做事那样滴水不漏呢？现在听到宁修亲自怼自己，张秘书心里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噢，宁先生像个人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张秘书就立刻摇了摇头，将它从脑海里挥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宁先生先前都不像人么。
宁修却觉得很有意思，顾承泽喜欢他，还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结果最后负责处理这些的，还是张秘书。
若是他想要顾承泽的爱，张秘书能给吗？
宁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是贪心了。宁修像是告诫自己一般，一字一顿地：“我什么都不想要。”
语气过于坚定，张秘书总算是回过味来了，宁修这是真的不想签。
张秘书想不通：“宁先生，您为什么不想签呢？您不是……挺喜欢顾总的么？”
张秘书就没见过宁修这么体贴的情人。其他情人找顾承泽要钱、要资源，宁修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阁楼里，为顾承泽下厨，最大的开销就是种种花。
不仅知情识趣，而且随叫随到。被辜负再多次，也仍旧是淡淡微笑的样子。
张秘书时常觉得宁修的眼神充满爱意，应该是真的喜欢顾承泽。
宁修有点吃惊地：“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张秘书：“我是这么感觉的。”
宁修在很多场合过类似的话，宁修自己或许都忘记了。无论在哪里，宁修的眼睛里始终只有顾承泽一个人，顾承泽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顾总脾气不好，之前的情人大多跟不了多久，就会被赶走。宁修是保鲜期最长的那一个，也是钱拿得最少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喜欢，怎么可能这样不争不抢，甘之如饴？
张秘书的笃定落在宁修耳朵里，却仿佛变成了羞辱。
看啊，这就是你的爱情，所有人都看见了，唯独顾承泽看不见。
这个认知莫名叫宁修难堪，这一年半来，原来他只骗到了顾承泽和自己。
宁修对张秘书笑了一下，这一笑洒脱又迷人。
宁修：“以前色迷心窍，是喜欢过。”
张秘书正想顺着点什么。
宁修又：“现在不喜欢了。”
宁修看着张秘书，：“这段话，你要怎么对他复述呢？”
张秘书：“这个……”
宁修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吃药的闹钟。自从顾承泽害他错过吃药之后，他就定了这么一个闹钟，时刻提醒自己。
他自己的身体，总归是要自己心疼的。
但当着张秘书的面，宁修是不会吃药的。
他的病是接近顾承泽的渊源，也是永远不会让顾承泽知道的秘密。
他担心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顾承泽爱上了他，而他已死去。
宁修：“张秘书有事可以去忙，我还要午休，就不送了。”
张秘书迟疑了一会儿，：“好的。”
等张秘书完全离开之后，宁修的肩膀才松懈了下来。
他回到卧室，从昨天的裤子口袋里翻出来药瓶，然后兑水喝下。
顾承泽喜欢他，可顾承泽连他生了什么病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