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万春街 >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正月里,顾南红带着儿子们回娘家,赵彦鸿出人意料地没跟来。顾南红放下斯江斯南景生的压岁钱就又匆匆出了门,万春街的妇女们一整天都在议论她那件耀眼的大红色呢绒长大衣。

    没等顾阿婆开口问,阿大阿二阿三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兜底了。

    “外婆,阿拉爷娘吵相骂打相打了。”

    “鬼头不要瞎讲八讲。”顾阿婆把零食盒子打开来,香瓜子南瓜子五香蚕豆各种桃酥糕点蛋糕什锦糖琳琅满目,皱着眉看三个外孙:“大人话声音响一点嘛正常的,不是吵相骂知道伐。”

    阿三眼明快抓起一块蛋糕:“没瞎讲,伊拉天天吵,姆妈还打爸爸。”

    斯江吃了一惊:“大姨娘打大姨父?不可能!”大姨娘话可嗲了,而且大姨父那么高,那么壮,反过来还差不多。

    阿二嘴里塞着奶糖:“嗯,打得可凶了。爸爸脸上都破了。”

    阿大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行,女人力气太了。”他站起来比划:“姆妈这样这样打,爸爸轻轻一挡——”

    三兄弟齐声道:“姆妈就摔在地上了。”

    阿大乐了:“爸爸赶紧去扶她,被姆妈挠了一爪子,啧啧啧,一串血珠子,气得阿拉爷老头子啊,第二天就回船上去了。”

    “寒假作业都没空检查。”阿三哈哈笑:“还好还好,我还一页都没做呢。”

    顾阿婆看向顾东文,顾东文老神在在扬扬眉,摇摇头,他早听顾北武过那次赵彦鸿断腿事件了,再顾南红的脾气,就是一朵吃人花,只有男人吃她的亏,她是不会吃男人亏的,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才不会像北武那么戆呵呵地帮她出气。南红也快四十的人了,惑不惑得她自己想清楚,日子是她过,谁也代替不了。

    斯江想不通,狠狠戳了戳他们三个:“爸爸妈妈吵架,你们不担心啊?还笑!”

    阿大耸耸肩:“又不是因为我们吵架的。”

    阿二探过头跟外婆:“是因为口红吵架的。”

    阿三难得口齿伶俐头脑清楚:“我爸从船上给我妈带了两个口红,”他对着嘴巴比划了几下:“我妈问他明明买了四个,还有两个去哪里了。我爸替别人带的,我妈问他替谁带的。我爸我妈不认识,了也没用,我妈你不怎么知道我认不认识,是不是心里有鬼。我爸谁心里有鬼谁知道,天天都在外面跳舞——”

    顾阿婆一把捂住阿三的嘴:“好了好了,你才几岁,记这些干什么?怎么不去背背语文书?南南在新疆都考了两个一百分,你这个哥哥呢?上学期成绩进步了没有?”

    提到成绩,赵家三兄弟支支吾吾溜下椅子去阁楼上拖景生出去玩。

    景生被他们拖了下来,见斯江托着下巴在桌子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蹙着。顾阿婆和顾东文低声着话一前一后下了楼。

    “走吧,”景生把斯江的大红绒线围巾套递给她:“西宫溜冰去。”

    斯江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在弹格路上了。

    五个人走到武宁路路口,远远地看见西宫大门外摆了不少吃摊,还有卖玩具的。阿二阿三买了五只油墩子,三只烘山芋,一包爆米花。

    油墩子外脆里嫩,咬上一口,嘴上一层油,露出来的馅儿热气蒸腾,萝卜丝的香味钻进肚子里,挠得人来不及要接着咬下一口。斯江吃了一半,喉咙里滚烫,脸上被冷风一吹,觉得鼻涕好像要流下来了,伸摸摸口袋,发现没带帕,赶紧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准备在包油墩子的油纸和自己的袖子或套围巾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景生正剥着山芋皮,瞥了她一眼,忍住笑把自己帕掏了出来:“拿去。”他是知道斯江一吃烫的辣的就容易流鼻涕,顾东文过可能是鼻炎。

    斯江尴尬地接过帕,了声谢谢,跑到边上去了,回来时鼻头红红的,扭捏着嘟囔了一句:“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景生把剥好的烘山芋搁她里:“用不着,拿来,我擦。”

    看到他指头上黑黑的黏糊糊的,斯江红着脸把揉成一团的帕拿了出来,几乎要哭了:“对勿起,龌龊忒了。”还很腻惺

    景生没想到她一团鼻涕能把整块帕呼成这样,好不容易在略干净的角上擦了擦,稍微展开了一点,和一块鼻屎擦尖(指尖)而过,他迅速把帕团成更的一团塞回口袋里,眼角抽了好几下,其实他倒不嫌脏,在雨林里他和顾东文还用树叶当草纸呢,他就有点后悔不该要回帕。

    斯江扇子般的长睫毛扑闪了好几下,背过身去心翼翼地吃烘山芋,她绝对绝对不想再用那块帕擦嘴。至于那块鼻屎和一堆鼻涕,她不看她不想,就当没发生过。

    身后却传来阿三的心直口快:“哇!原来斯江你也有鼻涕和鼻屎啊!哈哈哈哈。”

    阿二举起一个爆米花:“废话,斯江还拉屎呢,仙女也得拉屎,对伐?”

    斯江愤然回头瞪着他们:“吃东西的时候这些恶心死了!”

    景生淡淡地道:“阿二,你里的爆米花就很像鸡屎,快吃吧。”

    阿二斗着眼,盯着里的爆米花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才好。阿大和阿三笑得拍跺脚的,斯江也忍不住扑哧笑了。

    这时,旁边路过的一对夫妻突然吵了起来,女人骂山门的声音尖厉,带着哭腔,男人里大包包地甩来甩去,忽然抬打了女人一个耳光。女人把抱着的孩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跑,男人又骂了两句也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剩下那个两三岁的孩子在原地哇哇大哭,头上的老虎帽歪着一抖一抖的。

    斯江赶紧跑了过去,蹲下身:“朋友,别哭,别哭啊,姐姐帮你去找妈妈。”

    不少人都围了上来,指着孩子感叹唏嘘,也有找警察的。斯江站起来,见这孩子的妈妈已经过了马路,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她把孩子交给表哥们看着,飞奔着过马路去追。

    “阿姨!阿姨!你家宝宝还在那里,他一个人哭得很厉害,你快回去找他吧。”斯江几乎是跑着跟在那女人身边,边跑边喊。

    女人抹了把泪,捂着被打的半边脸走得更快:“我不管,让他爸去管。”

    “你老公也走了,就宝宝一个人在!”斯江更急了,拉住她的衣服往回扯:“他打你,你可以找警察抓他,可以打回去,你怎么能把宝宝丢在那里,你们怎么做爸爸妈妈的呀,他一个人多害怕!”

    女人愣了愣,回过头,见那边路口围着一堆人,还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着,远远传来“喂喂”的喊声和孩子的哭声。

    斯江和孩子的妈妈回到路口,景生和阿大也拖着那男人回来了。女人抱着孩子大哭,男人沉默不语在旁边站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

    “好了好了,孩作孽哦,哭得啊,下趟千万不要这样子,万一碰上坏人带走孩子了,你们哭也来不及了。”

    “夫妻吵架归吵架,怎么都不要囡了?像话吗真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当父母的想不通!”

    “你是当妈妈的,被老公打一下就连孩子都不要了,也真是——”

    “就是,你怎么忍心的哦。孩哭成这样。”

    “没用的男人才动打女人。”景生喝了一声,他厌恶地看了眼那个打了老婆丢下儿子的男人,又对那抱着儿子大哭的女人:“要不要帮你找警察?”

    女人呆了呆,看着面前的几个半大不的孩子。男人却恼了,过来推了阿大一把:“走开走开,我们家务事关你们屁事。”

    景生却又问了一遍:“阿姨,要不要帮你找警察?”斯江眸子亮亮的,也大声:“我们可以作证他打你了!”

    女人慌乱地摇了摇头。男人大怒:“赤佬滚开点!”

    斯江上前一步:“打人就是不对,她和你结婚了她也是人,你没权打她!你再凶我们就去报社反映,让你上报纸上电视,让全市市民来评评理。”

    女人霍地激动了,她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谁要你们管!烦死了。”她低着头猛地转身就往十字路口走,孩子的腿跟着一甩。景生猛地拉开斯江,那双棉鞋擦着斯江的头发画了个半圆。男人骂骂咧咧地拎着袋子跟了上去,还不忘转身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斯江怔了片刻,扭头看向景生:“这种人真是——!?”

    景生抿唇不语,带着斯江和赵家兄弟挤出人群。旁边有人笑叹:“好了,旁友勿要多管闲事,夫妻之间打打骂骂的叫什么警察,警察哪有空管这种事,走了走了。”

    “旁友蛮好,做好人好事嘛。”

    “活该那个女的被打,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

    “嗐,就她那样,挨了一巴掌就连儿子都不要了,换我肯定再给她几巴掌。”

    斯江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却被景生拉着快走了两步。

    五个人在溜冰场的欢笑喊叫声中都有点蔫。

    斯江突然问:“二表哥,你爸爸这样打过大姨娘伐?”

    三兄弟异口同声:“没!没!从来没!”

    斯江松了口气,“唰唰唰”,一群男孩风一样地卷过来,嘭嘭地拦腰撞在她身边的栏杆上,一反身哈哈大笑着喊:“陈斯江!顾景生!赵阿大阿二阿三!过年好啊——”

    斯江一看,却是赵佑宁和他们班还有康家桥里的几个男孩子。

    “你妹妹斯南呢?没回上海过年?”赵佑宁笑嘻嘻地问。

    作者有话要:  斯江笑嘻嘻:关侬啥事体!

    赵佑宁摸摸鼻子:我就关心一下。

    景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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