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万春街 > 正文 第254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买好糖炒栗子和鲜肉月饼,陈斯好直喊饿死了。景生看看差不多快十一点,就建议去静安寺吃碗罗汉素面。

    斯南向来只管斯好的腿不管他的嘴,有的吃就给他吃,斯江和景生心里存着事,也没在意,倒便宜了陈斯好,他一碗素面风卷残云唏哩呼噜地下了肚,面汤都喝了个精光,又干掉三个月饼才不情不愿地有点饱了,临了也没忘掏上一大把糖炒栗子塞在自己袋袋里。

    一碗面吃完,斯南也发现不对劲了,戳戳景生捅捅斯江:“你们真的吵架了?”

    “没。”景生和斯江齐声否认,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落在斯南眼里,正是闹别扭的证据。

    斯南咬一口包含汤汁的香菇,晃着脑袋下了结论:“肯定是阿姐侬欺负阿哥了。”

    斯江不理她。

    景生也一口否认:“没有的事,覅瞎七搭八。你们那个英文老师还嘲笑你吗?”

    “嗯,随便伊。”斯南笑嘻嘻地炫耀:“上个礼拜英文测验,我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三。他那张夜壶面孔哦,哈哈哈哈。唐欢考了全班第二年级第四。笑死人了,他天天看不起我们两个笑话我们乡下口音,看不起又怎么样?气死这个活王八。”

    有了这个话题,斯江自在了不少:“南南你真棒,用实力话,让他没话可。加油,明年你肯定能考上我们学校。”

    斯南筷子停了停:“我其实想考宁宁哥哥那个学校——”

    景生和斯江:“嗯???”

    斯南眉眼弯弯一嘴的素油:“算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反正我不是宁宁哥哥那种神童,就上你们学校算了。就是我考进去你们两个都毕业了,挺没劲的。”

    “什么叫就上我们学校算了,我们学校还委屈你了?”景生筷子在斯南头上敲了敲才搁下。

    “阿哥,你筷子上的油都弄在南南头发上了!”斯江瞪了景生一眼,掏出帕给斯南擦头。

    斯南不以为然地双随便拢了拢:“没事没事,吃好面还偷了点油走,我赚了。”

    景生几个忍俊不禁。

    四个人吃好素面,从人山人海中挤出去,到北京西路坐公交车。国庆节公交车上也是人山人海,景生提着糖炒栗子和鲜肉月饼抓住高处的把,把斯江斯南两个护在座位边上站稳,斯好的面孔直接贴在了景生的大腿上,两只揪着斯江的胳膊不放。

    “我想先回去了。”斯好弱弱地申请下一站下车:“我能自己走回去。”申请被无情地驳回,他生无可恋地在若干大腿之间苟延残喘,大头不时被其他乘客的包包、马甲袋、水果袋撞来撞去。

    “记笔记?”斯南惊讶地问:“为什么要记笔记?”

    斯江更惊讶:“你上课不记笔记的?老师的内容你都记得?”

    “书上不都有吗?我干嘛抄书?”

    “你们老师不讲课外的内容?”

    “不讲啊,干嘛要讲课外的内容?考试又不考的。”

    斯江对斯南的班级第一年级第三觉得有点玄乎,下意识地侧过身想问问景生怎么。

    “当心——拉好拉好——!”售票员尖厉的声音像警报一样响了起来。

    公交车猛地一个紧急刹车,满车都是尖叫声。陈斯好站不稳哇啦哇啦叫:“阿哥救命啊救命啊。”

    斯江的鼻子直接撞在了景生的锁骨上,软碰硬,疼得她眼泪水直冒,幸好人被景生的胳膊牢牢地搂住,没被惯性甩出去。第二波剧痛传来,斯江才反应过来,自己搂住的“救命稻草”是景生的胳膊,这条硬邦邦的胳膊勒住的是她最怕疼的地方,一只还盖在了她自己洗澡都不敢怎么碰的位置。

    景生一抱住斯江,一揪住陈斯好的领子,全靠大腿顶住把杆稳住了三个人,但里的鲜肉月饼和糖炒栗子顾不上了,砸到斯南的头顶后滑进她怀里。斯南本能地一抱住两个袋子,一紧抓扶,整个人仍然朝车头方向冲了出去,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座位上的乘客身上。好在打瞌睡的乘客一头撞在前座的靠背上还没回过神。

    车厢里乱套了。

    景生立刻缩回,扶了一把斯江的胳膊:“拉好扶。”

    斯江脑子里被龙卷风刮得狼藉一片寸草不生,稀里糊涂地转回身拉住把,脑子是木的,人是麻的,疼还是疼的,但背上像刺猬似的,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动测算着和身后景生的细微距离,哪怕靠近一毫米温度都似乎有差异。

    “有人流血了!”前排传来呼喊声:“老太太撞破头流血了,师傅,快点靠边,送老太太去医院。”

    公交车司停下对突然撞上来的摩托车司的破口大骂,从车窗外收回半个身子,悻悻然地把汽车靠了边。

    满满一车人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等下一班公交车接人。下一班公交车很快来了,在售票员的红旗子指挥下靠了边,但也是人挤人,两个售票员好不容易顶上去三四个人,在一片骂山门中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太阳火辣辣地晒,陈斯好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要哭不哭地喊疼:“我腰扭到了,痛死了。阿哥,大姐姐,我想回去。”

    斯南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起来,你哪里有腰了?”

    斯好捏了捏自己的救生圈:“看到没?这就是腰腰腰!”

    “你每次都这样,哭着喊着要出来,再哭着喊着要回去,烦死了,以后再也不带你了啊。”

    斯好吸了吸鼻子,扭了扭自己的腰:“要么你再给我吃个月饼?”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已经是只肥猪了,还想变成大肥猪是不是?”斯南月饼袋子敲在斯好头上,咚咚咚好几下:“我看你像个月饼!鲜肉的!”

    斯好委屈,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大姐。

    斯江认真地眺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面上平静如水,心里翻江倒海,不过想的不是什么绮思,而是在不停地默念: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发生了也真的没什么。一报还一报,我看到了不该看的,现在全还回去了。外婆得对,占的便宜都要还的,就算不是我想占的便宜,既然占了还是要还。自然一点自然一点自然一点。

    于是她很自然地用力朝公交车挥起了:“靠边!靠边!靠边!”又很“自然”地转过身对景生:“阿哥,侬推阿弟,我推南南,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挤上去!”

    斯南和斯好疑惑地面面相觑,刚刚又发生了什么?阿姐变得好奇怪。

    ***

    新客站年底就要正式启用,老北站仍旧旅客如织。斯南的干爹干姐姐们收到礼物,开心得很,又塞回给斯南一堆大包包。铁路系统的好处是资源共享,回到万春街,斯南一清点,乐得不行,除了新疆的大枣和馕,什么德州的扒鸡,哈尔滨的大红肠,四川的泡菜,广州酒家的月饼,北京稻香村的点心盒,兰州的黄花菜,南京的板鸭,大多数是她们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比南北货商店还要齐全。

    斯南心里得意,面上强压着不显,对着顾阿婆叹了口气:“你看,这便宜又占了大吧,怎么办你呢?我干爹干姐姐他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呢?”

    顾阿婆把板鸭交给景生:“这都是上帝的眷顾,南南,你礼拜天一定要跟我去教堂。”

    斯南傻眼了。斯好哈哈哈笑得幸灾乐祸。

    “放下!大红肠是我的!扒鸡也是我的!”斯南睥睨着胖子,冷冷地绝了他的念想。

    斯好咬住大拇指控诉:“你也太无情了!”

    “现在知道还不吃,呵呵。”斯南拆开稻香村的点心盒子,随拿起一个一啃,停了三秒后递给斯好:“算了,看你可怜,吃伐?”

    “吃吃吃。”

    又过了三秒,斯好爬上桌拿起水果刀把自己啃过的缺口切了下来,把剩下的大半个点心放回了盒子里,和斯南大眼瞪眼了片刻。

    “阿娘应该喜欢吃这个,我省给阿娘吃。”斯好弱弱地画蛇添足。

    “那你现在就送过去吧。”斯南把表孝心的会让给了弟弟,转身对斯江感叹:“舅舅和舅妈还有宁宁哥哥太可怜了。”

    斯江从斯南的卷子里抬起头,疑惑不解:“为撒?”

    看着斯好屁颠屁颠捧着点心盒子出了门,斯南一屁股瘫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北京不行,东西太难吃了,他们最好吃的点心都那么难吃,连斯好都吃不下去,啧啧啧,我死也不考北京的大学。”

    “不会吧,舅妈信里过稻香村的点心很好吃的,有一年还给我们带过两盒——”斯江陷入了沉思。

    景生把里切好的板鸭放到餐桌上,淡淡地:“你就吃了两口,后来也全部送给了你阿娘。”

    ***

    六点钟不到,顾东文却和汪强一起回转了万春街。华亭路事体闹大了,国庆节下午顾客最多的时候,南段五十几个摊位突然都收了货,挂上横幅和大字报,喇叭一遍遍声讨无良官僚。很快记者就拍照采访,电视台也去了。因为放假,工商税务街道居委都没人,就这么闹了两个钟头后,市委办公室来了一位秘书,和颜悦色地和大家对话,邀请老板们下个礼拜到市委办公室谈话。个体户们激动极了,生意也没人做了,早早收了摊。汪强做了几档生意正好去找顾东文吃香烟,轧了个闹忙,开心得很,回忆起当年为了返城从昆明闹到首都的种种热血青春,一定要送顾东文回万春街。

    刚刚坐定,汪强一拍脑袋:“嗐,早浪厢(早上)送了一袋毛蚶来,戆忒了,竟然忘记忒了。”

    顾阿婆笑了:“放心,我老早拿出来,养在水里了。等些叫景生用葱姜蒜加点辣椒炒一炒,给你们下酒。”

    汪强赶紧站起来:“不要炒,炒了勿灵光,我来教你们一个新鲜吃法,开水里一汆,拌好调料就可以吃,绝对鲜得眉毛都落下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