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万春街 > 正文 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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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有点人来疯,平时洗完澡喝点奶就能睡着,这夜骑在景生脖子上朝着天花板嘿嗬了半个钟头,缠着哥哥要举高高,兴奋得在半空中腿乱蹬。

    斯江拿了一本西游记的画册企图让他安静下来,没料到翻来覆去重复读了十几遍后,她嗓子都要冒烟了,顾念依然精神抖擞地指着书把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姐姐,读苏,猴儿,居居(猪猪),马。”

    “孙悟空大声叫了起来,‘师傅师傅——’”斯江坚持继续声情并茂地重播。

    “哎!哎!”顾念笑着点头回应,还调皮地对斯江眨眨眼。斯江怀疑他是故意的。

    “别念紧箍咒了!别念了!”斯江神情痛苦地抱住了头。

    顾念比她还要投入,直接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嗷嗷嗷地喊“疼!宝宝疼,宝宝好疼!”。

    斯江第n次笑到趴在顾虎头边上,要是孙悟空早点学会这句“宝宝疼”,肯定能少受很多折磨。

    在“宝宝疼”过了十八遍后,顾念屁股上挨了善让三巴掌,这下是真疼了,东西哭得泪眼涟涟,斯江还没来得及心疼他,顾斧头已经摊开四肢打起了呼噜,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儿。

    “嗳?”斯江目瞪口呆。

    善让又好气又好笑地拿绢轻轻印掉儿子脸上的泪,摇了摇头:“没办法,都快十一点了,不下这三巴掌能闹到一两点去。”

    斯江不可思议地喟叹了一句:“舅妈你竟然打虎头?!”

    善让忍着笑:“打屁股,只有零回和无数回。放心,我只打他屁股,灵得很呢,一打保管马上睡着,他不记仇的。”

    两人到了客厅里,北武刚躺到沙发上。

    “打儿子屁股了?”

    “嗯,你明天可不许再提这个事啊,老想着破坏我们母子俩的革命友谊,心思大大地坏。”善让一巴掌拍在北武腿上。

    北武笑弯了眼:“再怎么破坏也没用,顾虎头就只爱你,啧啧啧,听儿子爱你,虎头妈今天是不是超级幸福?”

    斯江吃惊得很:“虎头对舅妈‘爱你’?”她十八岁了都没还从来过这两个字呢!

    善让笑得合不拢嘴:“是的,可清楚了,了好几遍。顾北武同学你嫉妒了吧?”

    “嗯,羡慕,嫉妒,酸,也甜。”北武看着善让笑。

    斯江见舅舅和舅妈看彼此的眼神里能挤得出蜜来,赶紧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溜进房里睡觉。

    善让把北武的腿抬起来搁到自己身上:“那你是不是得好好表现表现?”

    北武却扭头朝所有房间门口张了张,迅速爬起来一个虎扑就把善让压在了自己身下,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息相交。

    善让的脸腾地红了,偏还不敢出声,只拿撑在他胸口,瞪圆了眼:“你干什么?!”

    “好好表现。”

    四个字模糊呢喃在唇舌相交中。

    半晌后,善让费力地搬开他的头,喘了好几口气,一口咬在北武肩膀上,也悄无声息地拧住北武腰间的软肉转了半圈:“喂,你怎么回事?家里有这么多人呢,你还想——嗯?”问得义正言辞,身子却软成了春水一滩。

    北武埋在她肩窝里,笑得整个人抖个不停,拱起身子平息了会儿。

    “这大概就是偷不如偷不着的魅力?”北武凑在善让耳朵上悄声感慨,“一想到危险系数这么高就特别兴奋,比虎头睡在边上的时候还兴奋,你摸摸。”

    善让的半推半就地体会了一下北武的“好好表现”,名符其实。

    有些事一上就很难放下,要不是沙发承担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偷不着就会升级成偷着了。

    “嘘,景生好像还没睡呢。”善让和北武同一个姿势侧着身子睡成两把汤勺。

    北武的下巴在善让头顶蹭了蹭:“斯江将来要是和景生在一起也蛮好。”

    善让笑着扭过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一口:“你也看出来了?景生和我以前有点像呢,唉——就是某人总是不回应,挺苦的。”

    北武的臂紧了紧:“我怎么没回应你了?第一封情书还是我写给你的。”

    两人起往事从不厌倦,温故了半天才想起来知新。

    “斯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窍,之前她学校有个姓唐的男同学好像和她关系也不错。”善让又替景生操心起来。

    “顺其自然吧,我们家的人除了南红,开窍都晚。倒是景生有一点很难得。”

    “哪一点?”

    “十七八岁的伙子忍得住不开口,是真的为斯江着想。他还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北武噗嗤笑出了声,“戆宁(傻孩子)。你看看,这次给他创造创造会。”

    “啊哟,我太羡慕他们两个了,青梅竹马从一起长大,”善让亲了亲北武的指头,“要是有时光,我想回到你时候看一看,就偷偷看上几眼。”

    “那你就多看儿子几眼呗。”北武突然得出结论:“你每天对着儿子爱他,其实是在对我吧?”

    “你想得美!”善让笑得咬了咬他的指头。

    北武心满意足地吁出一口气:“总算赢了顾虎头一把,得了,明天不跟他争宠了。不过你这爱表达得有点曲线啊,周书记。”

    善让艰难地转过身子,仰起头呢喃了一句:“爱你。”

    北武一激动,沙发又咯吱了好几声,跟着“噗通”一声响。

    善让趴在沙发上笑得不行,又不敢笑出声来。

    顾北武跪在地板上一边无声地笑,一边伸把善让往自己怀里拽。

    “过来,让我也爱一下你。”

    “流氓,放开我,放开!”善让强忍着笑用力挣扎,终究还是被拉下马。

    北武压在她背上,两个人笑得几乎起了共振。

    “再一遍。”北武咬着善让的耳朵低声下气地哀求。

    善让上半身趴在沙发边缘,勉力回过头:“爱你。”

    “不是,另一句。”

    “???”

    “流氓那句。”北武顶了顶她:“你刚才一就又有感觉了。”

    “流氓!放开我,我真的——!呜呜呜”

    ***

    斯江有点认床,加上心里有事脑子不停地转,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做了好几个毫无关联的梦,每个梦里却都出现了景生。

    先是梦到她被关在飞洗间里,刚方便了一半,飞激烈摇晃起来,她吓得要死,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门突然被撞开,不知道哪里的水管破了,哗啦啦喷了她一头一脸一身,她揪着裤子大哭起来,哭也没声音。景生从外头进来好像没看到她似的,拧开水龙头自顾自洗。斯江气得发抖。

    突然场景又转到了未名湖畔。景生双插袋笑眯眯地跟她:“那年夏天,我借给你三千,了要收利息的,现在还三万吧。”

    斯江咬牙切齿地问:“哪有这么收利息的?你比高利贷还高利贷!”

    “都过了好几十年了,现在三万顶不上以前的三百,要不是看在我们xx的关系上——”

    “什么过了几十年?不就是去年的事吗?我们什么关系了?”

    气得要命的斯江眼睛一眨,那张好看到惨绝人寰的脸倏地放大在她眼前,她吓得心惊肉跳转身就跑,不料前方无路只有湖,她噗通一声跳下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堆水草缠住了她的腿,一双把她从湖里拎了出来,一抬头,景生挑了挑眉:“嗐,你可真给昆明湖增添了不少光彩啊,这么想不开?”她仔细看,虽然没去过,但也看得出旁边不是北大校园而是颐和园。

    就这么一个比一个倒霉的梦做了好几个后,斯江硬生生被自己气醒了,醒来的时候后槽牙还咬得发疼,背上泅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再一定神,才想起来自己人在北京舅舅家里,睡在虎头外婆的床上呢。

    斯江站起来掀开窗帘,区里的路灯惨白惨白的,天空是深深的鸦青色,高而远,看不出几点钟。她蹑蹑脚地开了房门,外头静悄悄的。

    不大的客厅里,北武横在沙发上,半个身子睡在了三张靠背椅上。

    斯江带着歉意轻轻向洗间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舅舅怀里还搂着舅妈。她第一次在电视电影以外见到男人女人亲密无间到这个程度,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北武和善让,感动有,羡慕有,脸红心热也有,鸳鸯交颈、金风玉露、比翼连枝斯江头一回发现英语词汇太过贫乏缺乏诗意。

    景生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斯江戆呵呵地盯着沙发上的人,眼睛一霎也不霎。

    “半夜起来偷看?”景生近乎无声地问了一句,把斯江吓了一大跳。

    “嘘!”斯江食指压唇,生怕舅舅舅妈被他们吵醒,转念想到梦里景生那气人的样子,一扭头直往洗间去了。

    景生溜了沙发上两个人一眼,转了个弯,靠在洗间外头的墙上,心跳得也有点快。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时候在景洪的事,他有一段日子坚决霸着姆妈,每晚坚持不懈把顾东文踢下床,但半夜醒来的时候,姆妈却总是在对面床上。他每每气得不理睬他们两个,顾东文总是笑得得意无比。感情好的夫妻就是这样子的么?景生有点疑惑。

    沙发发出咯吱的响声,北武醒了。

    “撒宁?”北武伸把茶几上的表捞到眼前看了看,三点半还不到。

    景生和刚出洗间的斯江异口同声应了一声:“吾。”两人躲在洗间门口谁也不肯出去,大眼瞪大眼。

    善让哼了两声也醒了,一听是景生和斯江的声音,立刻难为情地拉起毯子把自己盖了起来,明明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希望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北武笑着隔着被子捂了一下善让的脸,推开椅子下了地伸了个懒腰。

    “没睡着还是睡醒了?”

    斯江:“睡醒了。”

    景生:“没睡着。”

    两人不禁又对视了一眼,各自别开脸。

    北武喝了半杯水,开了沙发边上的一个落地灯,拍了拍毯子里缩成个球的善让:“别躲了,掩耳盗铃呢你。”

    善让拉下毯子,露出红彤彤的半张脸,对景生和斯江眨了眨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你舅舅不在家我就睡不好——”

    斯江也红着脸点头,心里却想这么窄的沙发倒能睡好,可见爱情的力量之伟大。

    “景生怎么了?睡得不舒服?”北武递给善让半杯温水。

    景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没,是我看书看得忘了时间。”

    “咦,你在看那一本书?”

    “我看的一本抄本——”景生又摸了摸鼻子,“就是爷叔书桌上的那本”

    斯江的眼神立刻带上了若干个问号。

    北武笑道:“不是我看的,是善让的那本勒庞写的乌合之众,研究大众心理的书。”

    善让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才翻译了一大半,景生你看进去了?”

    景生点点头:“挺有意思的,原来是你在翻译,怪不得我看到桌上还有法文和英文的。”

    斯江眼睛发亮:“舅妈你学法语了?!”

    善让笑着点头:“学了五年了,我们一个师姐想引进这本书,让我英译中看看,我英语其实一般般,所以托人带了本法语的,两相对照着试试。”

    北武笑道:“周书记,咱们不带过分谦虚的啊,你现在的英语水平还叫一般?全国第三吗?”

    斯江鸡啄米一眼点头:“舅妈肯定厉害的,反正我看的英文全是你推荐的,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

    善让笑着瞪了北武一眼。

    自从北武去了美国,善让的教学工作不算很忙,就专攻起了英语,开始是为了看懂更多英文经济学著作,也为了不落后于北武,后来因为她的英语能力和专业能力一样出色,经常被其他系借去翻译专业论文和资料,又因来北大访问的海外学者越来越多,她经常被借去做现场翻译。善让虽然不是英语系毕业,却是在军区大院里看内部资料片长大的,一直喜欢英语也自学了许多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她靠英语满分顺利进了北大,陪北武出国前那阵子又好一顿猛练,英式发音美式发音甚至东欧及东南亚口音她都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善让坚决不肯收一天两百块的同声传译费,人还谦虚实在,总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一方,既得到了锻炼的会,又免票蹭到了各种讲座会议。谁也不好意思让老实人好人吃亏,所以各种票证券都雪花似的飞进善让的办公桌抽屉,实物福利更是哪个系都惦记着她,少不了她那一份。

    “活到老学到老嘛,”善让真没觉得自己谦虚:“我和英语系专业出身的差距还是很大。”

    斯江第一次听同声传译这个工作,便多问了几句,也当做提前了解未来的大学生活。善让耐心地解答,无意间又给斯江打开了一扇门。

    每一条路的尽头不是成功也不是失败,而是无法复制的经历。从善让的经历中,斯江对舅舅这句话又有了深一层的理解。理想还是那个理想,可能有一千条路可以去实现,未必现在的“弯路”就是弯的。

    景生却对书中的内容产生了不的兴趣:“他亚洲野蛮部落的人会吃掉对心脏那个我觉得有点荒谬,像故事会的水平,但他教育和群氓的部分我又觉得挺有道理的,群氓这个词挺有意思。”

    “群氓这个词你觉得合适吗?”善让笑问:“这个词不是我发明的。古人就有‘群氓反素,时文载郁’的用法。”

    北武一脸认可:“合适,非常合适,一群流氓嘛,放在万春街人家看我们老顾家就算是群氓了。”

    “啊呀,再聊天都要亮了,快去睡觉,睡不上一会儿就得去了。”善让瞪了“老流氓”一眼,赶斯江和景生去睡觉。

    斯江看看窗外,天色已微亮,在北京的第一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