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万春街 > 正文 第451章 第四百五十一章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斯南夜里打电话回万春街,只找西美接电话,一口咬定她已经找到好几个证人证明那夜景生回了家,问她到底怎么赶走景生的,带着枪伤的景生到底去哪里了。西美却质问她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又离家出走,时候吃过的亏是不是不记得了。斯南气得簌簌发抖,差点把电话摔到墙上。

    挂了电话,斯南一转身,见到赵佑宁关切的眼神,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低下头就往大门外走。等冲出家门走上会儿拐上大路,见不远处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才想起今晚星期六有夜市,她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夜市里来回穿梭,眼看着人群渐渐退散,放着粤语流行歌曲的大喇叭歇了觉,追逐打闹的孩子归了家,苗族的阿婆佝着腰开始收拾没卖出去的绣品和饰品,这个世界和几年前她来过的橄榄坝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景生的消失,东文的逝去,只在万春街她们这的世界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斯南颓然转过身往回走,却见佑宁蹲在那苗族阿婆的摊头边付钱。

    “侬勒做撒呀?(你在干嘛?)”

    佑宁站起身,给斯南看里的一个五彩斑斓的零钱包,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对银耳环,最简单的两个大圆环。

    “你不是一直想打耳洞又怕疼吗?这个阿婆可以帮你打耳洞,不要钱,一点都不疼。”

    “骗人。”

    “阿婆疼的话耳环不收钱。”

    斯南半信半疑地看向苗家阿婆,阿婆笑盈盈地拉她坐到板凳上,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保证:“补疼,补疼!”

    两粒黄豆在耳垂上捻来捻去,斯南举着镜子却看不太清楚,她看向赵佑宁,赵佑宁却弯着腰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的耳垂看。

    斯南轻轻踢了他一脚:“怎么样?”

    “蛮神奇的,你疼吗?”

    “不疼,到底怎么样了,快呀。”

    “你耳垂上那块肉越来越薄了,现在薄得像一张纸,透明的——啊!”

    斯南自己毫无痛觉,却被佑宁这一声吓了一跳,随即耳垂上一重,她拿起镜子一照,“啊?这就好了?”

    ***

    戴着新耳环的斯南走几步就要晃晃脑袋,似乎这样才能证实耳洞是真实存在的。佑宁双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两人拐上不知名的路,渐渐将一片灯火遗在身后。

    “喂,我就随便瞎走走,你要不先回去吧?”斯南嚼着菠萝放慢了步子。

    “一起,”佑宁老神在在地点头,“你戴这个耳环很好看。”

    “那是因为我好看,不是你送的耳环好看。”

    “那当然,要是耳环好看也不会一晚上卖不出去。”佑宁轻笑。

    “你是不是在故意哄我开心?”

    “也不是哄,就自然而然地这么想了,自然而然就买了。”

    “我是特别生气——,”斯南踏上石桥,“特别特别特别气,为什么偏偏我们摊上了姆妈这样的妈”

    串着菠萝的细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桥栏上,斯南深深吸了口气:“我问她怎么赶走阿哥的,你知道她什么?”

    佑宁静静等待着。

    斯南默然了许久,突然提起往事:“其实我时候是吃过一次大亏——2岁也不算太,舅舅舅妈要带我和阿姐阿哥去北京,路过南京”

    半轮弯月倒映在江面上,摇摆不定,时而静圆,时而碎缺,风吹过山林,呜呜地响。

    “她真是好笑,怪舅舅舅妈,怪阿姐阿哥,怪我,可周致远假惺惺地提着礼物上门的时候,外婆都知道把东西丢到门外去,她这个亲妈什么?周致远不像个坏人,他要是真做了坏事怎么还有胆子上门来,就差没我冤枉人了。阿姐跟她讲半天,她居然大义凛然地问是不是犯过错的人就一辈子都没有重来的会,还那国家直接判犯人全部死刑好了,要那么多人坐牢干什么,呵呵,我那天是不在家,我要是在家——”

    斯南深呼吸了几下,转身看向赵佑宁,倔强地解释:“我就是气,真的不难过,我跟她早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佑宁伸出,斯南犹豫了几秒,伸出握住佑宁的摇了摇,摇了几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他的意思,满腔的愤懑委屈顿时消失了一些,她大概是真的很好笑,只是这一刻她笑不出来。

    佑宁臂一收,把她搂进怀里,越搂越紧,他仰起头,不想让斯南看见自己眼角的湿意。

    过了好一会儿,斯南挣开佑宁,扒着栏杆往下看:“你,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也消失不见了,我妈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佑宁握住她的胳膊:“我会。”

    斯南破涕为笑:“我不是想自杀,就是想跳跳看。你捞过唐欢一次了,放心,这次我不用你捞。”

    “你跳我就跟着你跳。”佑宁一脸认真。

    “我发神经,你也发神经?”

    “一起。”

    “干嘛?你还想跟我同生共死啊?”斯南吸了吸鼻子。

    “同生是没会了,共死应该也不会,不过你记得苏州河里的大老鼠么?这下头不定也有老鼠什么都,万一水很浅,跳下去没死,轻伤重伤终身残废才麻烦,”佑宁叹了口,“好在我有人负责了。”

    斯南定定地瞪着他,突然泄了气:“算了,不跳就不跳。”

    “你等等。”佑宁却转身往桥下走。

    “你干嘛?”斯南追上去。

    河滩上都是乱石,斯南回头看,月色下依稀可见不远处野草丛生,应该是雨季水位线会升到那里。她往前看,佑宁已经脱了鞋卷起长裤准备下水。

    “赵佑宁?!”

    佑宁回头笑道:“我下去摸个底。”

    斯南一呆:“我不跳了,你别去。”

    “你等我。”佑宁举了举上一根枯树枝,“放心,我有数的。”

    果不其然,这桥下的江面虽然不窄,却很浅,只到赵佑宁的膝盖窝处,如果从桥上跳下来,骨折都算是最理想的结果了。斯南看着赵佑宁一步步蹚水走回岸上,心里臌胀得发酸。

    佑宁掏出帕随擦了擦,笑道:“看,这下死心了吧?无论如何都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斯南默默蹲下身,抹掉他脚面上的污泥。

    “覅碰,龌龊色了,回去冲冲就好了。”赵佑宁弯腰拉她起来。

    斯南却握住了他的脚踝,仰起了头:“赵佑宁——”

    “嗳?”

    “侬刚刚救了吾一命。”

    佑宁失笑:“吾噶结棍?(我这么厉害?)”

    “嗯,救命之恩——”斯南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又强调了一遍,“救命之恩。”

    佑宁刚想回答救命之恩倒也不必以身相许,就被猛然站起来的斯南抱了个满怀,她的唇凉冰冰凉,带着菠萝甜甜的余味,她并不会亲吻,牙齿磕得佑宁生疼,她睁大了眼观察他,似乎想确定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双眼因为离得太近变成了斗眼,鼻尖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哪儿哪儿都没地方搁的感觉。

    “南南?”

    “赵佑宁,”斯南捧住他的脸,“吾欢喜侬。”

    见赵佑宁不应,斯南认认真真地看向那座石桥:“没吊桥,跟什么桥都没关系。”

    “不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是因为你太好了。”

    “要是你跟别的女生好了,我肯定会气死。”

    “阿拉谈朋友好伐?”

    佑宁闻到她上一股泥腥味,垂眸示意:“侬一额赖污泥,噻揩勒吾面孔高斗了。(你一的烂泥,都擦我脸上了。)”

    斯南松开,看见身为女朋友的自己送给男朋友的第一份礼物:两道乌黑的巴掌印。

    突然被征召上岗的男朋友赵佑宁,还给女朋友陈斯南一个绵长热烈的吻,随后被她一巴掌推开。

    “侬噶会得亲嘴巴,经验老足额嘛。(你这么会亲,经验很足嘛。)

    做陈斯南的男朋友,难过上蜀道,她的心,不是海底针,是海底针林。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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