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能够确定。
毕竟“母亲”这个词，所表达的意象，只会让他们两个对彼此间的关系，更加痛苦，
所以他们有意回避。
只是，相比较沈天青，沈思月更勇敢一点。
模糊的印象里，她似乎还曾经主动提起过。
她当时了什么？
沈天青抱住头。
“慢慢来，现在还只是开始，”
李医生轻声安抚他，“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可以立刻停下。”
“别停，让我再想想。”
沈天青，“好像有一些东西，我必须想起来。”
好在抢救及时，黄时雨顺利脱离了危险。
局里委派的孙法医，跟白朗介绍情况，
“现在报告还没出，我只能大概告诉你，这位老爷子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对于一种东西产生了不良反应。”
“这种东西，在你提供的果汁杯里，也找到了残留，但具体的检验结果，现在不知道。还得等等看。”
“也就是，他真的是中毒了？”白朗急着问。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中毒。”孙法医解释。
“老人出现不良反应，比如呕吐，胃部痉挛等等，这些不见得是中毒，可能只是他本身对于某种物质不耐受，这跟每个人的体质特点有关。”
“就好像同一种药物，也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副作用，不同人吃下去，反应也不一样。”
“但是有中毒的可能性对吗？”白朗追问。
“或者有没有那种毒药，就是针对不同人的体质，发挥出的作用也不样？比如有的人可能吃了之后也没事，但有的人就会中毒，甚至引发一系列问题，比如呕吐，或者猝死？”
“还是那句话，不能排除你的可能。”孙法医有些犹豫。
“为什么你会提到‘猝死’？我刚刚检查的这位老爷子，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症状？”
“他虽然没有，但之前已经有三位老人猝死了。”
白朗面色凝重，“我不信那只是巧合。”
十三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面等着黄时雨的情况进展，
一面打开阅读器，开始继续阅读胡安写作的络。
现在她看到第九章，男主角跟女主角终于确立了恋爱关系，并且开始联破案。
跟十三仙猜测的一样，人物原型显然就是白朗跟胡安本人。
故事里设定的男主也是个执法者，因为一场突发事故，他救下了幸存者女主，心地照顾她，甚至还带她远走高飞。
在胡安的描写中，女主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孩，能占卦知吉凶，所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助男主破案。
两人也在共同生活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我看过了你今天的卦象，很不好。”女主。
她内心十分惶恐，担忧这个男人会跟曾经失去的家人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去不回。
“你能不能不要去参加这一次的抓捕行动？”
“那怎么能行，我总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吧？”男主笑着。
“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就在家里为我祈祷吧，人家都，心诚则灵。”
女主看着他，男人的眼神如此坚决，想来是无法改变主意了。
于是，女主转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只听男主又问，“你这是做什么？今天你也要出门吗？”
“我要跟你一起去。”女主，斩钉截铁。
“别傻了，我是要去抓歹徒的。”男主。
“你怎么能跟我一起去那么危险的现场？何况你刚刚已经看过了卦象，你更应该避开才对。”
“我不会避开的。”
女主大着胆子，“我早就已经想好，从今往后，我要跟你同生共死。”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十三仙吓了一跳，慌忙扣下。
白朗无奈地笑笑，在她身边坐下，
“何必这么紧张？最近你跟沈天青好像都有一些事瞒着我？之前不是好了，要彼此坦诚相待吗？现在是故意要把我给排挤到一边了？”
十三仙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是沈天青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方舟告诉我，专案组已经找到了沈西来的妻子，也就是沈天青的生母，沈天青也已经答应见面了，现在正在商量见面时间。”
白朗，“这事儿你知道吗？”
十三仙想了想，“大概知道一点吧，这是沈天青的私事，他没告诉你也很正常，犯不上因为这个生气吧？”
“也不是生气，只是”
白朗摊开，“最近总感觉自己离很多人、很多事一下子变得很远，这种感觉不好。怪难受的。”
十三仙笑了，“我发现你最近变化挺大，特别是自从跟胡安姐重逢了之后，你整个人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好像特别喜欢自我表达。我刚开始认识的白朗执法者，可不是这样？”
“我刚刚认识的仙姑，也不是现在这样。”
白朗看着她，“所以，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该把胡安和林樱的事，出来吗？
十三仙心头掠过一阵短暂的犹豫，好在这时黄舒急匆匆走来，对他俩，“我爸醒了。”
黄时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看着白朗，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我告诉他，幸好你们及时赶到，叫了医生过来，”黄舒在一旁解释。
“要不是你们，我爸就有生命危险了。”
白朗走到病床前，注视着黄时雨，对方也回以目光。
之前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自己，白朗想，或许他现在愿意沟通了。
“黄老爷子，听您还记得我？我是白衣的儿子，白朗。”
“嗯。”
黄时雨回答，“白衣，老好人。”
白朗笑了，但却心头一酸，“我爸之前也提起过您，他您是四大门的大师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就像是他们的兄长”
“只是我从对四大门不感兴趣，总觉得，把一切交给我爸就好了，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黄时雨深吸了一口气。
白朗继续，“现在我们要查十年前的案子，不仅是想查清楚我爸妈的事，受害者还有胡门夫妇，还有被分尸的少女沈思月，这一连串的事件，直到今天还在彭城产生影响，依然有人在死去，连您的女儿黄珍也是受害者之一。”
“如果您有任何线索，能不能告诉给我们？不过多的细节，我都想知道。”
长久的沉默后，黄时雨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不愿？”十三仙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朗报以安慰的笑容。
的确，他不能强迫撬开老人的嘴。
“舒。”
黄时雨突然开口，“我的，日记本，找来。”
黄舒迎上前，“爸，你是你之前用过的那几个本子吗？”
“找来。”
黄时雨吩咐，“我先看。”
然后睁开眼睛看向白朗，“再给你们。”
黄舒直起腰，“我爸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直到妹妹去世，他又中风，才搁置下来。”
“只是这次回彭城，只带回来一部分行李，还有一些尚在途中运输，我先回去找找，能找到多少，就先拿过来多少。”
“太好了，谢谢！”白朗。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十三仙，她也罕见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样一来，终于算是有点眉目了。
“十三？”
徐老太背着在走廊上招呼，“十三，你刚刚跑哪儿去了？我一直想找你”
十三仙连忙跑来扶住她。
“徐婆婆，您找我做什么？我刚刚去加护病房那边了。有位老爷子出了点情况，医生都赶过去啦。”
“噢，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老太皱眉，“我本来在午睡，结果外面吵吵嚷嚷的，还来了几个人，是什么鉴定中心的，要给我们进行什么检查？他们还”
“取走了您的头发对不对？”十三仙扶着她进屋坐下。
“这是执法者要求的，您就安心等结果吧。不过这几天，您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胃疼，或者想吐？”
“没有，我好得很。”
徐老太，“你刚刚执法者？执法者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是又出事了？”
“就是因为那位老爷子，突然身体不适，警方就来看看。”
十三仙安抚她，“不过，您为什么‘又’出事了？之前这里出过事吗？”
徐老太沉重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前几个礼拜，总有事。一下这个不行了，一下那个又猝死了，原本昨天还在一起过话的，转脸就被救护车拉走了。人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十三仙试探着问，“徐婆婆，您是不是也觉得，之前有几位老人的死，很奇怪？”
“我是觉得太突然了！可上了岁数的人，不敢想太多。”
徐老太，“幸好大家都签了‘断尾计划’，总算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给儿女”
“您也觉得断尾计划’很好吗？”十三仙。
“我想问问您，这里的老人们，真的都是自愿参保的吗？”
徐老太听了这话，惊讶地打量着十三仙。
“十三，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参保，当然都是我们自愿的了！你可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多少住进老人院的老人们，最大的心愿，依然是看见子女们平安健康！特别是百年归西之后，还希望子女们能有一份经济保障！”
“‘断尾计划’就是实现了大家的希望啊。难道你不相信？”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这样”十三仙吐吐舌头，故意很夸张地。
“像我就是从没人要的，我爸爸还特别恨我，别给我留一份保障了，他恨不得我”
“可怜的孩子！”
徐老太慈爱地拍了拍十三仙的肩膀，“你现在生得这么好，心地还这么善良，一定受了不少苦才长到现在的吧？没有父母照顾的日子，真想不到你是怎么过来的。”
十三仙陷入回忆。
当年，自从她跟林春山达成了所谓的“狩猎契约”后，她独自离开林家，
第一个投奔的，是教她功夫的顾师父。
顾师父在靠近彭城的一处郊外村落里，留有一套简陋的练武场，
她寄宿在那里，有时帮顾师父看看学徒，赚一点零用钱。
一待就是三年。
那三年间，她尽力抹掉自己的性别生活——
如果不这样做，她就会面临来自那群年轻男性学徒的无止境的骚扰。
所以她开始变得好战，跟人动的时候越来越多，
有几次自己打到满脸是血，险些破相。
顾师父，林枝，你是不是就打算以后这样活下去了？
她回答，不知道。
三年之后，本来还可以有三年，她已逐渐适应在练武场凑合生活的日子。
直到有天，她发现顾师父在跟一个人联络，
此人面善，十三仙想起，这是在林春山办公室工作的人。
她恍然大悟：顾师父一直跟林家有联系。
这就意味着，此处不再安全。
那天晚上，她决定离开，虽然前路漫漫不知道何处能再安身。
顾师父没有拦她，反而送了她一把匕首。
然后对她，师徒一场，我劝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听？
十三仙，你讲。
顾师父，“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这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我教你的不是花架子，这是我对得起你的地方。”
“你以后用来防身是足够了，但不要杀人，无论如何都不要。”
十三仙从那里离开，没有再寻投靠的人。
她用剩下的钱到了香港，开始打工度日。
现在回想，那倒是一段相当平静的生活。
最忙的时候，她一天打四份工，忙到忘记去思考其他问题。
再回想跟林家有关的事情，一切都变得不切实际，甚至非常好笑。
后来她又去澳门打工，港澳两地都是可以赚钱的地方，直到在赌场里又碰见林氏集团的人，昔日的恐惧，便又浮上心头。
本以为不去想，就可以真正远离，没想到威胁一直都在。
那时候，她终于明白，东躲西藏的猎物，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必须主动出击，打倒猎人她得正面迎战。
后来，她开始在香港和彭城两地游荡，一边打工，一边暗暗调查曾经的事件，慢慢积累了解。
从那时候开始，她才了解了沈氏集团，知道了沈思月案，也重新认识了喜福会。
这些故事回想起来有这么漫长，可出口，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十三仙顿觉感慨，也没再对徐老太多什么。
只是徐老太仿佛看出她内心的悲凉。
一直摩挲着她的，对她，“也许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合格的父母，不过老天一定是公平的，你以后一定会在其他方面获得幸福。”
“就好像我们这里的周院长，他父母也是不着调的，过世后给他留下了一大笔的债务，让他倾家荡产，但他也挺过来了。”
“他经常给我们讲他自己的故事，也是他告诉我们，断尾计划’有多么重要，”
“周院长，他真的是个好人吧？”十三仙试探着问。
“真是个好人。”
徐老太感叹，“这样的人，一定要有好报才行。”
第二天，
白朗终于从夏天恩中拿到检测报告。
通过对老人们进行的头发检测，证实其中有毒素沉淀。
“不过量很，推测接触毒素的时间很短。”夏天恩。
“根据人正常的头发生长速度推算，可能也就是最近两个多月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这些老人们一直在被人投毒？”白朗问。
“虽然有毒素，但不一定是投毒。”夏天恩谨慎地解释。
“我们检测了其中的具体成分，发现这些毒素，是来源于一种名为‘棘榱’的草本植物，多见南方地带。”
“在一些民间的土方当中，棘榱是可以入药的，但从现代医学的指标来看，棘榱里含有毒素，长期服用，会对人体的心肺系统，都带来损害。
“像这次出现呕吐现象的黄时雨，这位老爷子，就是很典型的对棘榱的反应非常强烈。”
“但相对而言，也会有一部分老人没有太大反应，就像没事人一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植物确实威胁人体健康，特别是对于年老体弱的老人们而言，长期服食，这相当于增加了死亡威胁。”
“现在可以从哪里获得棘榱呢？”白朗问。
夏天恩摇头，“这个恐怕得依靠你们去调查了，我只能给你们一些建议。棘榱的生长地一般在郊区，多为野生，过去有一些比较老资历的药厂会批量采摘，至于现在还有没有，不确定。”
“不过懂得使用棘榱的人，一定在草药方面有一些了解。”
方舟听有人找，抬眼望去，看见沈天青。
距离沙盘治疗已经过去两天，李医生那边没什么进展，方舟便没抱太大希望。
怎么也没想到，沈天青自己来到了执法者。
“怎么，有话？”
方舟笑呵呵问。
其实他心里一团乱麻。
上事情太多了，他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想当面告诉你。”
沈天青很慎重地，“我们进询问室谈吧，最好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听见。”
方舟狐疑，“好，就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