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庆铃的建议,陈鸣回了房脱下那一身素蓝,换上了自己最喜欢,也是闫岳送给他的第一件衣服——鹅黄长衫。除此外,他还特修剪了两边的鬓发。

    从初春到现在,陈鸣的头发已经养长不少,由原先垂肩逐渐发展到披背的长度。他的鬓发也不意外的长到了胸口。

    走到床边的梳妆台上,陈鸣没有坐下,只是拿起缠着红绳的剪刀,一刀,剪下来自己的刘海。弯腰注视镜中的自己,碎发垂在脸蛋两侧,像伞一般遮住了圆润光滑的额头,寡淡的眉目闪着绰绰光芒,脸边永远抹不去的两抹粉红仿佛呼叫着自己有多可爱。

    越看镜中的人儿,陈鸣越是愣神。当即,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从注视中出神,陈鸣觉得可笑,叉腰长叹一声:

    “我怎么越来越像个女孩似的。”

    他又透过雕花窗口的缝隙眺望天边的浮云,三三两两,很是稀疏。估摸该是未时了,闫和也应该到了。

    未时,换算成西洋法的计算时间该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也是阳光最盛,云雾最稀薄的时间。

    陈鸣从未见过闫和,揣着好奇和徐徐紧张他溜过西苑的长廊朝中庭走去。一路上,喧嚣不止仿佛闫家全院的人为了庆祝这个远道回来的少爷都朝中庭拢去一般。

    又走过一道长廊,是当初刚刚进闫家时,老太太领自己走的那条路子。陈鸣耳边的嘈杂声达到了顶峰,熙熙攘攘,从前方传来,探过步子向前几步。果然,在长廊末端聚拢着许多穿着百样的侍女,有些侍女的服装甚至比陈鸣身上这件看起来更华丽不少。而其中最亮眼的不过那斜靠在阑干上的少年。

    陈鸣一眼就看出这个少年就是自己一直好奇的闫和。

    从远处看,少年的神态和模样都与闫岳有几分相似,不过,少年的模样却更为稚嫩。少年他顶着一头深黑的细发,碎发微微扣在眼前,他笑着,摆着手在与旁边的侍女嬉闹着什么。盯着他的脸庞,陈鸣微微愣神。

    这分明就是闫岳年轻时候的模样啊。

    闫和忽然心中一触,受到什么感应似的,侧头往陈鸣的方向望去。远处廊上细巧的女子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见过那个穿鹅黄衣服的少女。

    在哥哥的婚礼上。

    尽管陈鸣没有抹上那时一样的夺目浓妆,但闫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闫和的视力很好,未时的阳光穿过薄云在陈鸣的薄淡的脸上,他恍惚看到了阳光跳跃在陈鸣鼻尖的模样,鼻头微微蹙动的模样同样也触动闫和。

    也许是闫和和闫岳太像的缘故,对上闫和的目光时陈鸣没有逃避也没有之前紧张,他冲闫和微微颔头,走去。

    陈鸣靠近的时候,周围喧嚣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阻断一般,闫和甚至能听到自己跳脱不已的心跳,快要摒弃的呼吸。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随陈鸣的接近,他也忽而上前,主动和陈鸣了问候:

    “嫂子,平时哥哥多亏嫂子照顾了!”

    完这句,闫和的心仿佛吊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胸膛剧烈起伏着。

    尽管长得像,闫和的性格和闫岳不一样,陈鸣也没想闫和会那么主动,他扬起嘴角笑笑。

    陈鸣除了笑没了下文,这点让闫和身体一僵,他以为陈鸣会对自己些什么,结果只是经过吗?

    “三少爷~大少奶奶和那冰山似的可冷了~您这招呼得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就是~”

    另一个穿绿色长衫的姑娘捂着嘴笑道:“大少奶奶你也真是的,平时摆着架子就算了,三少爷来了也不客气点。”

    “呵呵呵,大少奶奶不管对谁都这样呗。不然怎么是个下人的女儿呢。”

    周边的讥笑并没有惹陈鸣生气。既然让自己一直好奇的闫和也见过了,他右脚一侧,算绕过这些人到主厅。

    可就当他算转身绕过他们的时候,忽然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人梳着荷叶头,巧玲珑的,还算可人。

    ?

    陈鸣疑惑地望着这个挡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女子睥睨陈鸣一眼,讥笑道:“大少奶奶,让路的话你可知道怎么?”

    ……

    不理他,陈鸣半阖眼眸朝地瞥了一眼,看有没有出去的位置,可地上占满了各式花花绿绿的秀鞋,根本没有让自己走出去的余地。

    “大少奶奶,你是不是当大少奶奶当惯了,开始娇生惯养了?”

    眼前的女子长得虽好却相当难缠,薄唇削眉含着几分骄纵。陈鸣又扭头看了眼闫和,却没有再什么。

    被阻拦去路的陈鸣只好跨过护杆,他一手摁在阑干上,脚下用力,侧身一甩,十分干脆地越过了栏杆,逃开了嘈杂的人群。

    闫和看着陈鸣这系列帅气的动作心中呜呼一声,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少女居然也能做出如此勇敢的动作。

    “天呐,她居然跳栏杆了,成何体统!”

    遭周的少女不可置信的望着陈鸣坦然离去的背景。

    对于从在山里翻腾的陈鸣来,翻着区区的阻拦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眼前有座墙他也给它翻了过去。

    这么想着,陈鸣听着背后的唏嘘,步子开始有点洋洋得意。以至于,到了主厅,他差点忘了尊卑礼仪,又被老太太训了一番。

    “莲儿啊,你看你走路是什么姿势,你这样怎么当闫家的大少奶奶!”

    老太太坐在高堂最上端,有些翁怒的用木杖敲敲地砖,地砖传出的砰砰声仿佛诉控着对陈鸣无礼举止的不满。

    被老太太一喝,陈鸣心怯地弯背,收回精神。

    坐在左侧靠前位置的闫穆笑着为陈鸣出口道:

    “今天是三弟回来的日子,奶奶不要归罪大嫂了,开心点,开心点。”

    看自家丈夫护着别的女人,站在后头的可喜自然有些不悦,她悄悄扭了闫穆的胳膊肉一下,用眼神警告着他。闫穆无奈地摸摸被扭疼的胳膊肉,轻晃着头,闭上了嘴。

    听闫穆的话有道理,老太太也不再追究。

    “嗯。今天是啊和回来的日子,我不追究你这了,你站门口去吧。”

    陈鸣点头欠身,灰溜溜地站到了靠门的位置。

    闫家就是如此,在所有场合上都能看出一切的尊卑等级。

    “话,阿和搞什么东西,怎么还不来?”

    闫老太太望着已起高的太阳,语气有些不耐烦。

    “哎!奶奶!我这不是来了嘛!”

    人未到,声先传。少年的声音带着他这个时光独有的健气,使听过耳的人恍惚一下子回到了和他一样美好的青葱时光。

    要不是,少年的声音都是有感染力,闫老太太一听孙儿的声音,原本紧绷的脸一下子舒展,扬起笑,乐开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