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姿笔直,举投足之中都在无形散发着独属于这个男人的高贵优雅,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尊华。
此刻,他安静着,容若似乎从他的背景上看出了一份寂寥,猛然间,她想起那一闪而逝,几乎抓不住的痛楚,平静的面容微微裂开,莫非她没有看错。
沉默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压抑,气氛凝结起来,堵的心口也闷闷的。
容若实在站不住了,歪歪的靠在旁边一个桌子上,把玩着指头,想着开口点什么,打破这份静默才好。
现在她和慕北辰连朋友都算不上,更是怀着满腔怨愤,要对这个男人会产生心疼同情是不可能的。很多年后,她再回忆起这个场景,多想穿越到现在,给这个男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现在的容若,更加心疼自己,慕北辰这个人喜怒无常,做事又不遵循常理,她都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变态招数等着自己。
逃出静王府,这个心愿越发强烈。
就在容若以为慕北辰化身为雕塑时,男人冰冷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她是我母妃。”
容若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产生另一种了然,难怪,她见到画像时,感觉那双眼睛好熟悉,带着几分讥笑几分疏离,还有穿透人心的清冽。
容若想问很多问题,最后只是抿了抿唇,赞了一句:“她很美。”
心口一下子放空,再被酸味填满,又突然再次放空,容若觉得做了一次过山车。
“以后不准再进那个房间。”慕北辰没有回头,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但是容若感觉到他的口吻比平日更加生冷。
容若蜷了蜷指头,微微叹口气:“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的道歉,确实真心实意的,她虽然无意冒犯任何人的**,到底是她的错。
慕北辰嗖的转身,黑眸沉沉的凝视在容若的脸上,本是秀丽绝伦的脸泛着青白色,下巴还带着未消的肿痛,红唇因为寒冷微微发颤,只是那双眼睛,在烛光中,异常明亮,就好似收拢了整个春天的明媚。
伸出指,指尖从眉心一路往下划,触感柔嫩光滑,微微有凉意。
容若面容一僵,眼珠子跟着慕北辰修剪的十分干净的修长指转动,最后,停在她微颤的娇艳红唇上。
绯色的唇,未点半分胭脂,自然散发出诱惑人的光泽。
慕北辰动作极为缓慢的临摹唇形,瞳眸缩了缩,黑眸深邃的仿佛无边无垠的天际。
容若现在不是冷的打颤,背脊猛然窜入一股电流一样的麻,只是这样简单的触摸,慕北辰做出来,总带着股无法言的**。
就在容若心口狂跳,身体也僵硬的不像自己时,慕北辰突然收回,迈大步离开,转眸时,薄唇开启,吐出两个:“出去。”
容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颊控制不住的抽动一下,神情不知是松弛还是失落多一点。
从慕北辰的房间退出去,关门的时候,看到他再抬衣袖,宽袍带起的风劲将满室烛火熄灭,顺带着‘啪嗒’一下,窗户也给合上了。
丫丫的,果然是慕北辰开的窗。
容若这么想着,上一用劲,甩上房门。
外面不知何时起的风,一阵比一阵大,沿着走廊的一排红灯笼被吹的东摇西摆的。
容若拢紧了衣襟,还是止不住这股寒意侵袭,她皱了皱眉头。
这么晚了,回她的院子是不大可能的。
左右看了看漪兰苑的房屋格局,琢磨着,这里找个客房睡一晚,没事吧?
下雨天,天黑的很沉,整个世界都被暗黑笼罩着。
容若望着天空,有些感慨的叹口气:“还有三天。”
入睡前,脑子里浮现出慕北辰绝丽的脸庞,以及那个叫她心慌的眼神和背影,容若甩了甩脑袋,清空掉,闭眼睡觉!
*
红花绘开始在即,整个京城一下子热闹起来。
红花绘是名门望族的游戏,但并不影响它成为所有京城百姓口里的谈资。
茶余饭后,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围坐在一起,呷一口茶,嗑几颗瓜子,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大爷相,指点江山,口沫横飞。
福满楼,整个京城最热闹的茶馆,这里邀请了天下最有名的书先生,最会弹琴的姑娘,还有最好的茶。
自然,这里面的客人也比别的地方更加贵气,口袋里没有点存货,就是有勇气踏进这个门槛,也绝不敢坐下。
现在,茶馆里宾客盈门,有大腹便便的暴发户商贩,有挥着摇扇假装风流的纨绔世子,还有身着华服气质卓然的名门子弟
这两天的话题,当然离不开红花绘——
“老子敢打赌,今年肯定还是刘姐艳压群芳。”话的富商带着一口大嗓门,把整个茶馆的声音镇压下去。
“话虽如此,可是我见郑家姐也是个妙人,不比刘姐差。”纨绔公子挥了挥扇子,尖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出几分油嘴滑舌的轻浮。
门口停下一顶软轿,脸戴薄纱的女子弯腰出来,扶着侍女臂移动莲步,抬眸间,露出妖媚动人的黑眸,时刻带着勾人心魄的魅惑。
郑佳人原本是去旁边绸缎庄的,那里新进了点料子,可是经过福满楼,她听到别人似乎在谈论她,所以马上让下人停了下来。
“采菱,我们先去楼上喝口茶。”郑佳人挑了挑眉梢,对别人口中的她,有些兴趣。
采菱低头扶着郑佳人避开众人,从旁边楼梯直接走上去,要了一个包厢。
楼梯旁两张桌子坐着几个年轻人,闻到脂粉香味,抬头,就见身姿曼妙的女子袅袅婷婷,摆动腰肢走上楼梯,顿时心神一晃,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去年我有幸瞻仰刘姐风采,不愧是宰相千金,琴艺卓越不,那舞姿是我绝没有见过的风华绝代,犹如九天仙女下凡,啧啧”话的一脸陶醉,还沉醉在刘斯缈的美丽中。
“对对对,刘姐绝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国色天香,又知书达理,谁要有这个福气娶她,那简直是比中状元还厉害了。”
楼上,刚坐下的郑佳人听这些夸奖,拧了拧眉头,眼神中升腾起厌恶不屑。
那边,还在继续着——
“听我堂兄,刘姐属意静王爷”
“哦?此话当真?”
“起来,刘姐要真的和静王成亲,那绝对是天作之合。”
这么了一圈,郑佳人涂抹鲜红色的指甲抠进掌心,脸上已出现愤色。
恰好店二进来,郑佳人将脾气发出来:“滚出去!”
采菱走到门口,给店二甩了一锭银子:“我家姐喜欢清静。”
店二收了银子,战战兢兢的往外走,心里纳闷,来福满楼不就是喝茶吹个牛,哪有这样的客人,茶也不喝,就躲在包厢里寻清静的?
这不是搞笑吗,茶楼就不是个清静的地方!
不过店二也没琢磨太多,有钱就是大爷。
楼下不知道什么,话锋转开了——
“郑姐妖娆多姿,哪是刘姐这种半熟不透的青果子能比拟的。”
郑佳人眉梢往上挑,红唇勾起一抹笑容,拳头也慢慢分开。
“去年我在人群里,郑姐对着我一笑,哎哟,我她娘的一个晚上没睡着!”
“哈哈哈”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我呸,郑姐明明是对我笑!”
郑佳人握着绢的右勾起兰花指,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楼下开始争论起刘姐还是郑姐到底谁更美,中间还有夹杂着几人默默的支持周姐的,没有刘斯缈和郑佳人的拥护者多。
到这里,有个粗嘎的嗓音道:“不过,今年郑姐还参加比赛吗?”
“怎么,郑姐那边要退赛?”
大家一听这人问话,就知道肯定平日不关心外面发生的时事的。
“郑姐是惠妃娘娘那边的人,如今惠妃娘娘谋害太子给皇上打入冷宫,端王也软禁在王府里,恐怕郑姐这边悬咯。”
“还有这事?”
其他人无语:“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那人嘿嘿一笑,面上现出几分羞愧。
有人认识他的,哈哈大笑道:“这位周公子去年在青楼惹出一身债,给他爹关了半年禁闭。”
其余众人皆笑,大家对京城的各种风流韵事都是了解的,顿时明白过来是哪一桩,都开始笑话这位周公子。
郑佳人本想听别人夸自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确实刚才听的有点飘,不过话题转到这里,她的脸就有些黑了。
惠妃那边出事后,他们家虽然看着没有受到牵连,但从他父亲整日唉声叹气来看,她已经感受到这种波及。
而且,很多之前与郑家较好的家族,突然间都断了来往,见了面,躲避都唯恐不及。
采菱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姐,别管这些闲言碎语,喝口茶我们去绸缎庄选块鲜艳的料子做冬衣,翠绿色最衬姐的皮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