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江亦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齐迹刚倒下来,他就反应极快地接住了人。

    他的力气本就不,加上这段时间又拔高了许多, 齐迹177的个头倒在他身上, 就和一张薄纸似的没什么重量。

    齐迹的身体很是温热, 倒在江亦身上的时候呼吸碰巧落在了他的颈边。

    江亦先是僵直了一瞬, 随后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将人一个横抱起, 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庄医生, 你快过来看看,他怎么了?”

    江亦从之前开始就觉得齐迹的脸色似乎不太对,此时不由庆幸自己提前叫来了庄医生。

    庄医生是从江城考出去的,时候因为贫困而接受过江家的资助。

    他在上京第一医科大学一直读到了博士后, 毕业后又进入了中科院,在Sacik株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的研究中做出过重大贡献, 后来则是为了报答江家当年资助的恩德才回到了江城, 带领研究组专心研究和治疗大哥的病症。

    因为庄医生和他的组曾经多次将大哥从危险的边缘救回的缘故,江亦对这位的医术相当信任。

    然而这位庄医生的外貌却是生得极好的, 一身文气而疏淡的气质, 让他看上去更像个醉心科研的科学家而不是医生。

    他今年应该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的青丝却已经是半灰半白, 华发早生,一身工整严谨的白大褂下, 是每一颗扣子都仔细扣好抚平的蓝色衬衣,他的鼻梁上,永远都架着一副金属质感的细框眼镜,看人的时候会显得怜悯和超脱, 却又正因为这一丝超脱,而变得近似于冷漠和无情。

    江亦还记得,这样一个看上去好似超脱的圣人的唯一一次落泪。

    那是在大哥的葬礼上。

    大哥走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头一天还坐在轮椅上,由庄医生推着他,出去看花,那时候,庄园里的花还正开得锦簇,香风扑面。

    可到了第二天,冲喜的轿子还在路上,进来伺候他换装的佣人便发现插在他身上的所有仪器数值都已经全部归零。

    太突然了。

    江亦还记得,那天他还在和大哥开玩笑,:“大哥,既然你不喜欢齐家那个少爷,不如就娶了咱们的庄医生吧,我看他对你可不像只是单纯为了报恩,你看,他为了你,连头发都熬白了。”

    江亦当时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但当他完之后,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显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感觉大哥原本和他一样的灰蓝色瞳仁在夕阳下似乎多了一丝冶艳。

    对,就是冶艳。

    江亦从来没有把这个词和大哥联系起来过,但那天,他无端觉得大哥的模样很美,美得就连最红的夕阳都仿佛失了色。

    江亦还记得当时大哥抬手拍了拍庄医生的胳膊,半开玩笑地问他:“喂,我弟让我娶你,你觉得怎么样?”

    当时庄医生是怎么回答的呢?

    江亦记得他好像微微地压了压唇角,目色却是前所未有地柔和。

    “不怎么样。”他。

    然而,谁能料到,头天还在和二人玩笑着的大哥,第二天,就走了。

    江亦对此一直无法释怀。

    大哥是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呢。

    他明明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对他的离去无法释怀的人。

    江亦又想到齐家老夫人,也就是齐迹他奶奶前些年是因为得了癌症才去世的,齐迹这几个月不是在日夜颠倒地工,就是在一刻不停地学习、操劳公司的事情,会不会和他奶奶得到同样的基因,也得到癌症?

    反正他是没听过正常人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晕过去的。

    江亦一瞬间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严重的情况都联想了个遍,捏紧的手心里渐渐沁出了汗。

    他太害怕齐迹也像他大哥那样,突然间人就没了,连个给他心理缓冲的时间也没有,这太残忍了。

    江亦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庄医生的一举一动,眼眶渐渐开始泛红。

    他现在不想什么省队了,也不想什么数学竞赛了,如果齐迹能好起来,他就去学医,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实在是太揪心了。

    数学他虽然喜欢,关键的时刻却救不了人,他不可能拿一堆数字把齐迹叫醒,这太难了。

    江亦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庄医生站起身来,他焦急地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他得的是什么病?”

    庄医生的神色却是十分冷静,对江亦道:“没事,他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你确定他是睡着了?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吗?”江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大白天的,齐迹就这样倒在自己身上……

    睡着了?

    “是啊,”庄医生道,“根据我的初步判断是睡着了,如果实在不放心,你可以等他醒来之后,带他来我的实验室做一个全面一些的检查。”

    江亦:“……”

    齐迹这一倒下去,直接睡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是两天半而不是三天,齐迹猜测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三句话里面,真正触犯到世界规则的其实只有两句,最后那句“双重人格”什么的虽然也是真相,却并不算违规,所以世界只给他算了两天半的惩罚时间。

    这两天半的时间里,齐迹其实只在刚刚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是失去了意识的,后来意识很快恢复,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躺在了舒适的床上,也能感觉到皮肤上有针管扎了进来,甚至还能听见江亦在床边焦急地踱步和叹息,但就是偏偏睁不开眼睛。

    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里,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他弄不清今夕何夕,只能躺在那里昏昏欲睡,又或者听听身边的人或者猫间或发出的动静聊以为乐。

    齐迹好几次都感觉到江亦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悄无声息地看着他,又或者是坐在他的床边,口中喃喃自语。

    齐迹有些感动,想不到男主这子竟然这么有情有义,平日里瞧着并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这会儿倒是急得很,守在旁边茶不思饭不想的。

    齐迹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脑袋,只可惜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在这个时刻已经不属于他,即便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也无法抬起这身体的一根手指。

    这世界太狠了,早知道会受到这种惩罚,他就不随便试探了,平白让人为他担心。

    齐迹无事可做,便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双重人格的发病机制,他记得双重人格中的主人格是身体的主导者,而副人格则作为应激人格存在,无法维持太久的身体控制权。

    副人格可以像他或者原身这样占领身体长达数年而不切换吗?

    应该不会吧。

    齐迹在床上硬生生地睡满了两天半才醒。

    醒来的时候,江亦正好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齐迹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直到感觉鼻子有点儿痒,忍不住了个大大的喷嚏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好了。

    他坐起来,感觉脑袋还有点儿晕晕乎乎的,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到了星期二的凌。

    他算起来应该是周六中午在江家晕倒的,满满算正好是60个时的时间。

    齐迹坐起身来,便看见江亦毛茸茸的脑袋在床边趴着,眼底两圈大大的青黑,活像个被狐妖吸食了精气的凡人。

    这个比喻似乎有点儿不恰当,但齐迹不知怎的觉得很形象。

    他抬手想去扶他起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刚一动作却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齐迹抬头一看,哦,是吊瓶。

    齐迹取下包装来看了看,心难怪他不觉得饿,原来这里面输送的都是些营养液一类的东西,在这两天半的时间里维持着他的身体机能。

    齐迹把输液器关掉,手上的针管也拔了,无声无息地下了床,把已经睡死过去的江亦半拖半抱地弄上了床。

    江亦大概是实在太累了,在齐迹挪动他的过程中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一直到齐迹气喘吁吁地把人安置好才终于恍恍惚惚地睁了一下眼。

    他半眯着灰蓝色的一双钻石猫眼,似乎是瞧清楚了面前的人,又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瞧清楚,迷迷糊糊地挪动了一下,离齐迹靠得更加近了一点。

    床头只有一盏灯还留着,昏黄的灯光在少年的脸上,投下一片缠绵的阴影。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惊艳,齐迹在发觉两个人的距离过于接近后原本想往后退开的心思不知怎的就转了个弯儿,索性也不退了,就这样睁着眼睛瞧着少年的脸。

    他这几天睡得实在太久,困意全无,瞧着少年纤长的睫毛和脸有些心动。

    这可真是一张雌雄莫辨的少年脸,鼻梁高挺,唇色淡薄。虽然因为最近突然的抽条而长开了不少,但依旧还保留着独属于十五岁少年的最后一丝可贵的稚气和青涩。

    想着这张脸很快就要褪去青涩,最终变化成结局中所描写的那种霸总脸,齐迹神使鬼差地爬起来,悄悄从被换下来的校服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咔嚓。

    咔嚓。

    轻微的拍照声连续响起,少年毫无防备的睡脸被他悄悄地藏进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Sacik株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原本应该是Sabin株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为了避免和现实世界的名字冲突,特意改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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