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了,是吗?”
叶侨的近乎质问的语气使他心下一紧,而即便是叶侨的眼此时如尚未磨过的玉石,看不出分毫的神采来,然而即便是如此盛屿仍旧能从只能中看出许多责怪,那是他自心底就生出的不安,愧疚所共同构造的虚幻。
叶侨的话本就让他忐忑不已,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盛屿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不话,此时倒像做了错事而心存愧疚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直愣愣的站着。
然而即便是盛屿那一句简短的陈述却让叶侨蹦不出的笑了两声。
叶侨不是傻子,只将所有的事情都联想一轮加他就能猜到大概来:“让盛世名声大噪的新产品也是十年前推出的对吗?”
“是。”
他承认的异常艰难,叶侨很难判断他的这个字到底是在回复自己的哪一句话。
他慢慢松开盛屿的手,却凭着记忆摸向盛屿的脸,随后后入捏住他脸颊反问:“你才三岁吗盛屿?”
盛屿知道他是放下了,他悄悄将U盘收回,眼前叶侨却温和的笑了笑又:“盛家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这话并不能让盛屿心安,可却足够让他在短时间内安然享受和叶侨相处的时光了。
……
没有谁知道顾行之夜里醒过,一如没有人知道他在当晚终于释怀选择放手,如果恶人可以用一时的善意获得所有人的关注的话,那么他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在他心跳终于停止的前一刻,叶侨还想着好好和他一句话,然而到最后叶侨也没能真正进去看顾行之一眼,因为下午时顾行之的情况突然恶化,然而要进行手术时才发觉无人能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
顾行之只有一个养母和妹妹,他的养母联系不上,而妹妹则明确表示拒绝签字。
只有唯一在场的与顾行之有关系的叶侨却不是顾行之的配偶。
没有人能赋予他挽留顾行之的权利。
叶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眼盲的缘故,他忽然能感受到许多事来,恰如顾行之的生命随着时间在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甚至连找到顾母和顾惜母女的方式也没有,他向来不愿意以最大的敌意揣测任何人,然而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要置顾行之于死地。
盛屿接了一个电话,到最后终于得到证实,顾惜以及她的母亲都拒绝签字。
叶侨抖着手接过手机,那头音乐的嘈杂与若有若无的口哨声让叶侨心中一凉,顾惜大抵听不清叶侨的话便大着嗓子吼着:“救什么啊,叶侨哥哥。他那么坏,你还救他?”
“顾惜,他还有活着的机会。”
“可他本来就该死。”
“能够制裁他的是法律而不是你,你本来有可以救他的能力可你放弃了……”
他有些无力,然而那头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却在此时变的冷酷无比,她断了叶侨的话,又反问叶侨:“难道不是能够制裁他的法律驳回了你要救一个坏人的权利吗?”
顾惜着,又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叶侨的行为像个笑话。
她绝不相信一个人能原谅一个施暴者,即便那是叶侨又如何?
如果不是顾行之的话叶侨不至于离家出走,叶家也不会日渐式微,叶父更不会跳楼自杀,她以为她的拒签能让叶侨感到痛快,可方才他质问的语气却让她感到好笑。
在她眼里人是虚伪的生物,即便是仇人,可在生死面前还是要装出一副圣母的模样。
……
顾惜完就挂了电话,等叶侨再过去后就成了忙音,叶侨并不死心又换了号码接着,然而对方却直接关了机,盛屿紧紧抱着叶侨唯恐他过度伤感而伤到他自己。
叶侨将脸埋在掌心,他很难清楚自己的心情,盛屿只能陪着他,却不能再多出一句话来安慰他。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再没有意义,不治而亡,最为痛心。
盛屿揽着叶侨的肩膀,转运车滑轮的声音由远及近再远了,叶侨知道顾行之没了。
他好像被噎住了似的,想什么但又不出来,他十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却彻底迸发出来,他心底没有半点儿大仇得报的愉快,他仅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没了。
他转头,也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谁,盛屿抽出纸巾将他脸上的泪擦干净,他反而庆幸短暂的眼盲让叶侨没能看清楚顾行之临死的前浑身烧伤没有一处好的模样。
叶侨缓了很久,他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明白眼睁睁看着机会逝去的样子,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悲欢,只迟钝的对盛屿:“我甚至连签字的权利都没有。”
如果可以他愿意承担责任,可他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这不是你的错。”
盛屿告诉他,他再不了别的,他知道叶侨此刻心思的复杂,他们都是如此,即便是有了相伴一生的勇气,即便是有了面对全世界的反对攻击也要在一起的勇气,可是生死关头他们却只能是陌生人而已。
盛屿暗暗叹气,此时手机响了,是顾惜,盛屿看了叶侨一眼还是接了电话,顾惜嘴里含着糖,话时也含糊不清,盛屿耐着性子听完大抵猜的出顾惜的意思。
她问什么时候来签死亡证明。
叶侨起身兀自走远了。
“现在。”
盛屿回答她,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随后是一声奇怪的欢呼,盛屿听着突然传来的尖叫而不由得皱眉,只听见那头隐约传来的一声:“今天姐开心,随便喝,算我头上!”
随后他挂了电话。
盛屿并不知道顾家的事情,只觉得顾惜像是努力要做出极其快乐的样子。
他看着叶侨漫无目的的样子又跟上去,叶侨扶着墙一路摸索到电梯后停了下来,盛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摸索键位的样子便问:“太平间?”
“嗯……”
“在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