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从下午到现在,他怔怔看着窗外漆黑的天, 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及, 江月亮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朝他笑道:“醒了吗?那先去饭桌上坐着等姐姐好不好,汤马上就炖好了。”
江月亮的炖汤,是江月白从到大最喜欢的食物, 他胃口大开,心情也变好了许多,喝的肚子圆滚滚, 倒椅子上满足异常。
将东西收拾妥当, 江月亮脱下围裙坐在他旁边, 轻声问:“白白,你想明白了吗?”
江月白困惑:“想明白什么?”
“宋意, 还有其他很多事。”
“可光是一个宋意就有的我想了, 我哪里还有其他精力管其他事。”江月白自嘲,将头搁在冰凉的饭桌上,
问:“姐, 你, 宋意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江月亮笑道:“他从高中时就喜欢你,那时你和他之间什么时候成了朋友我都不太清楚,又怎么会知道这个?”
只是情爱之事, 哪里需要理由呢。
“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思。”她:“重要的是你的回应, 白白,现在你算怎么办?”
“我...”江月白微叹:“我现在巴不得时光倒流,我保证不去酒店找他, 至少现在我们还是交往超过十年的好朋友,而不是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江月亮正色,问:“你喜欢宋意吗?”
“什么?”江月白从沙发上跳起来:“姐,你在什么?”
“别着急。”江月白心中不言自明,只善意引导他:“我问,你喜欢宋意吗?”
江月白脸涨的通红,不是是气的,还是被戳穿心事后的窘迫:“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别无选择,摆在你面前的路就两条。”
“姐..”
“要么接受宋意,要么从此失去宋意,没有第三条路。”
“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回去当朋友?”江月白着急地。
“不行的,白白。”
江月白情绪越发激动:“为什么不行?”
他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不想去想,不愿去想。
江月亮压低嗓子,道:“这对宋意来太不公平了,他已经在你身边守了10年——”
“谁的?”江月白想到路奇,心里又一阵发酸:“除了我,我看他的情感生活丰富的很。”
“白白”江月亮拍拍他头:“他守了你10年,但没有义务再在你身上耽搁另一个十年。”
“什么意思?”那发酸的情绪很快因为江月亮的话变成恐慌。
江月亮旁观者清,冷静地道:“宋意喜欢了你的十年,你却毫无察觉,不只是你,我也是,要不是宋意主动暗示我,我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具体原因不可知,但我可以肯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有意地保持着和你之间的平衡。那晚在酒店,或者更早,你怀疑他喜欢同性的时候,以宋意的能力,也足以把事情换个法,你也不会察觉。但他没有,你猜这是为什么?”
猜....他能猜到什么呢?当局着迷,不愿去猜,也无能去猜。
“他以这种方式坦白,就表明宋意要主动破现在的僵局和平衡,不破不立。”
“所以你没有其他选择了,白白。”
在这压力下,江月白又变得愤怒,气路奇,更气宋意:“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维持从前不好吗?为什么什么都是他来做,他来,我只能被动地跟着宋意的步子走,什么时候做朋友,什么时候又不做朋友。”
江月亮叹声气:“你以为主动的是宋意?白白,他这样做,恰好是把这件事的主动权交给你了啊。宋意他,或许已经想明白了。”
她眼底的伤感刺痛了江月白,让他恍惚间终于想起,江月亮也是那个苦恋多年求而不得的人啊。
“姐,对不起。明知道你对宋意..我还来找你。”
江月亮道:“我伤心,是因为我和宋意处境相同,喜欢一个人多年,是该进还是退,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这些东西困扰我多年,我相信宋意也是如此。”
“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了..”江月亮思索半响,看向她:“姐,你是在劝我接受宋意吗?你不忍心看到他伤心?”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已经后悔了,他直觉这句话在同时既伤害了宋意,又伤害了江月亮。
江月亮惊诧地看着他,半响又归于平静:“我只是希望你早日看清本心,做出该做的选择。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
“姐...” 江月白头疼欲裂,不忍看见江月亮伤心的眼神,可这一切又是他造成的、
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言行,举止。
宋意已经彻底将他的生活搅乱,正如江月亮所,不破不立,要么进一步,要么退一步,无法折中。
可他的真心,又是什么呢?
他对宋意,又是怀揣着怎样的情感呢?
他只知道,他没由来的,一直都如此珍惜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好友,甚至将他提到与江月亮比肩的位置,可只是一个朋友罢了,又为什么会这么珍视?
宋意,宋意。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念着念着,心里突然开始发酸,一个个泡泡在身体里蔓延,那一瞬间满溢的情绪让江月白措手不及。
他又想到宋意的吻,那火热的情绪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仍足以让江月白浑身轻颤,他那时候有害怕,对于未知情景的惊慌,甚至是被勾着带出的欲念,却唯独没有排斥和厌恶。
江月白猛然想到这点,手指轻点旁边的沙发。
是啊,为什么却没有半点厌恶呢?
在宋意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了那样的话后。
他有的只是生气,不解,震惊,可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强吻之后最该做的,是这些吗?
第二天一早,江月亮于光中醒来,看见蜷缩在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江月白心里一软,放轻脚步简单收拾洗漱了一番,留了张纸条正要去上班,突然听到一声:
“姐,你要走了。”
“嗯。我该去上班了。”江月亮道
“嗯..”江月白懒洋洋缩沙发上伸了个懒腰,问:“我能再问问你那个问题吗?”
“你。”
“我喜欢宋意吗?”
“......”
“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喜欢宋意?”
江月亮轻笑,眸色复杂:“白白,在当今社会,没有一个姐姐会劝告自己的弟弟去接受一个男人,除非你心意使然。我只希望你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嗯...”江月白轻笑,把脸往被子里一埋,惬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你去上班吧,路上心。”
“晚餐想吃什么?姐姐回来给你做。”
江月白嘟囔道:“不用,我等会儿算回趟老宅看看,去取点东西。”
江月亮微怔,将门关上,大步离开。
回老宅的路上,江月白窝在副驾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一边问:“我回老宅的事情没惊动我爸吧?”
欧阳道:“少爷放心。”
“嗯。”
“少爷要回去拿什么?”
“不知道,反正都回A城了,就顺便回去看看。”
“少爷的房间布置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没人动过。”欧阳补充了一句。
江月白幽幽叹声气:“欧阳,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
欧阳点点头,江月白猛地看向他,有些激动:“那你有没有,有没有发现宋意他——算了。”
他又坐回去,声:“我姐得对,现在纠结这个没意思。”
欧阳不做声,只是沉默地开着车,不多时车子开进熟悉的道,到了老宅门口,他下了车,想了想,又退回去对欧阳:“你先回去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我就在这附近等少爷。”欧阳铁面无私,谁都劝不动,江月白也不勉强,自己进了老宅。
这座宅子自江月白出生起便一直住着,一直住到了20出头的年纪,曾经人流涌动的地方现如今也变成了一座没有了主人的空宅
江迎安和江月白一年到头鲜少回来,江月亮被限制终身不入,好好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唯有那时候留下的老管家,仆人,仍在兢兢业业地替物主守着房子。
见他回来,忙高兴出来迎接,
江月白忙把人扶住:“张叔,张婶,上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声招呼。”
张婶眼角噙泪道:“人回来就行,人回来就行。”
张叔道:“先坐,先坐,欧阳先生昨晚就告诉我们你要回来了,张叔今天特地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少爷先上楼休息一下。”
结束完这阔别已久的寒暄,江月白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上久为驻足的二楼,心情复杂。
自从禁锢解除后,他就再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他居住的卧室,江月亮的房间,甚至是沈如薇和江迎安曾经住过的地方,好像每靠近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终于来到那间卧室前,那是他父母的卧房。
江月白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门,他没开灯,屋里昏暗,江月白量着这间尘封已久的房间,很奇异的,在进来前繁杂的思绪统统不见了,他以为的仇恨,怨闷,并没有出现,他只是慢慢走了进去,一点点抚摸着沈如薇曾经使用过的梳妆台,她睡过的枕头,拉过的窗帘,停留过的摇椅。
原来时间真的会冲淡许多,虽不及沧海桑田的遥远,但他没想到,原来他离释然,原来就只是拉开房门看一看这点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却也经过了多年漫长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