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觉得他现在就像一个父债子偿的工具人, 诺郁尔就像一个恶霸。
你袒护的人犯错了，于是你来代替抵过吧。
他不知道本来该高冷不可侵犯的天族青年是以什么心情出这种虎狼台词的，不过更直白的台词他都听对方过, 也没什么稀奇了。
卢凯因皱着眉, 想要阻拦陈知答应, 莉琪娅也奇怪起来她哥哥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无理要求。
“哥哥……你怎么了？别吓到我的朋友啊。”
然而诺郁尔没有收回前言，只是静静等着陈知的回答。
“我道过歉了，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吧。”一边的卢凯因啧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这些天族人很大度, 结果却是这样气？”
“我不会做其他的。”诺郁尔镇定自若, 他转眼看了看卢凯因，神情从里到外全是冷硬, “你不是他擅长讲故事吗？那就以这个做补偿。”
“就这？”卢凯因狐疑。
“没问题。”陈知突然间答应下来。
……
于是奇怪的交易达成了，到了约定的晚上, 卢凯因把陈知全副武装, 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你做木乃伊呢？”
“我不了解这些天族, 不过能提那种要求的人，防还是得防。”
陈知一把扯下骚粉色的头巾, 不忍直视“我只是去讲故事——”
卢凯因瞪大眼睛：“你以为会那么简单吗？那些贵族人爱玩已经不是秘密了。”
“你的这个玩它不正经吧？”陈知寻思着。
卢凯因瞟他一眼：“你懂就行。”
其他哪些贵族人爱玩陈知不知道，他只知道诺郁尔不会。
“没事的。”陈知安抚, “别忘了我也会魔法。”
最后顶着瑟瑟秋风, 操心操到心碎的卢凯因把陈知送上了马车。
到地方后，陈知被风吹得眯起眼, 狭窄的视野范围内, 他晃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初步看来他的马甲还没有掉，所以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寻常人, 然而尊贵的天族青年居然会提前在大门前等他一个渺的人族？
陈某人不禁有些意外。
“伊诺先生。”但诺郁尔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等待，完美的五官即使是在夜空下也十分显眼。
陈知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他冷静地问：“您平常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故事？”
诺郁尔沉思了一下，就在陈知以为他要答案时，却听见天使在耳边的低吟，“我想要先生听听我的故事。”
陈知：“？”
来应诺讲故事的，最后却成为了听故事的，陈知不太明白，尤其是诺郁尔不让他下车，自己也坐了上来时，陈知的大脑瞬间嗡嗡作响。
他悄悄往旁边挪，这个动作落在对面天族青年的眼里，诺郁尔无声坐得离陈知远了一些，“抱歉，我没把握好个人距离。”
陈知愣住，“……没关系。”
“以前有个人特意告知过我要注意这一点。”诺郁尔低声，“但那时我忘了告诉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只是唯独对他控制不住罢了。”
那个人是谁，陈知心知肚明，对此，他没有立即回话。
车上两人独处的空间仿佛被诺郁尔的气息充满了，陈知大气不敢喘，下一刻他不得不拨开车窗，目光透过月色，看向外面，呼吸才终于轻松了一些，“……”
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诺郁尔的声音继续响起，“其实我很好奇，伊诺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和魔族七皇子曾经认识。”
额头蓦地一突，陈知面上淡定又自然：“魔域它好就好在它的八卦消息很足，您和那位皇子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
诺郁尔问：“那么先生所听到的传闻是什么样的？”
陈知猛然顿住。
“又或者，伊诺先生认为我与那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维持着表面稳如老狗的样子，实际上陈知的手心已经悄悄冒出了汗，半晌，“啊哈，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喜欢那位七皇子。”
诺郁尔微微睁大双眼，貌似没有想到陈知会得这么干脆，静静过了片刻，他点头：“……是的。”
金色眼中一下溢满了浓浓苦涩，“可这份连外人都看得懂的感情，我却无法顺利传达给他。”
陈知一听，陷入了沉默。
不同于刚才还在咄咄逼人的强势，这会儿眼前的诺郁尔蓦地情绪跌落，连围绕在周身的光也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整个人显得没有丝毫的生气。
见状，陈知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难受。
他还以原身份活着的时候，因为一时之气，他狠心赶走了对方，结果没过多久，他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魔域。
想必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没一个人会感到不意外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老魔王父亲痛心疾首在所难免，而其他人的情绪陈知无从得知。
“逝者不归，生者当勉。”良久，陈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憋闷，“你的一生还很长。”
“不归……”诺郁尔喃喃，随后他抬眼望向陈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百星塔中水晶的占卜场面。
起死回生的方法已经有头绪了，而现在这个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族就是使那个人复活的关键。
可令诺郁尔在意的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好好地活着，如果要把知知复活，这个人就必须得死去。
而这就是那魔法违背道德的原因。
诺郁尔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善良到底的人，有些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会付出代价或者出现牺牲，那都是很常见的事。
如果在危险跟前，将一个陌生人和陈知放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先救最重要的陈知，若是还有余力，他也会想尽办法再去救那个陌生人。
现在他的面前就摆着这样的两个选择。
杀掉这个伊诺，复活陈知。
放过伊诺，接受陈知死去的事实。
哪边更重要几乎已经不用思考了。
“其他条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就让这个人再多活一阵子吧。”
“为了防止他不心走出视野，先对他进行监视。”
那时候的魔王义子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像是教堂里聆听他人忏悔的神父，明明神色认真，眼神却比任何恶魔都要冷漠。
诺郁尔对利亚所做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为了撑着活下去而将角硬生生掰断的人，他只见过这么一个。
对方待在知知身边太久，现在恶魔的天性总算得到了释放。
“要是有绝对完美的魔法存在就好了。”
“？”陈知不知道诺郁尔为什么要叹这么一句。
“不过……谢谢先生的安慰。”强行起了精神，诺郁尔恢复正常模样，天族青年笑得很得体，“听先生爱讲故事，所以那时我就不自觉想到了知知，虽然那时先生的朋友了不太中听的话，但认真地起来，其实他可以得到我的谅解。”
陈知一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想要我为你讲故事？”
提到这里，诺郁尔轻轻笑了，“因为伊诺先生给我的感觉很亲切。”
陈知：“？”
“尤其是你这个名字。”
“……”
到后面，基本上都是陈知听诺郁尔在，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掉马了，然而除了诺郁尔感叹他的名字真是个巧合外，并没有其他怪异的事出现。
诺郁尔好像真的就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感觉有点亲切的人族。
不过回来，这个人以前可忽悠过他，现在也保不准是不是看穿了点什么在装作无辜的样子。
想到这里，陈知算算时间，谨慎地开口：“快三个时了。”
他再不快点赶回去，卢凯因估计寻人启事都要贴出来了。
诺郁尔回神，目光转向窗外又看了回来，他起身笑着，“这么久过去，我总算知道到了时间飞逝是什么感觉。”
紧张的相处似乎即将告一段落。
陈知正想松口气，忽然诺郁尔的低音钻进耳里，“对于我的那个要求，伊诺先生你现在可以拒绝了。”
陈知抬眼，正好和诺郁尔四目相对。
天族的眼中彷如揽阔了全部星辰，还是一样的好看，导致陈知有些发懵。
见他不话，诺郁尔靠近车门的身体停住，“伊诺先生？”
话落，外面一阵沉闷的钟声随空气传来，听见这钟声，诺郁尔只得道：“我得告辞了，如果不想再进行那个要求，明晚伊诺先生可以待在家，如果先生不觉得我烦——”
陈知皱起眉。
天族却微笑：“那么，你会在这里见到我。”
“……”
完，诺郁尔掀起帘子，闪身出了马车。
陈知一个人呆呆地留在原地，突然觉得嗓子发干。
他很想大声呼喊，但又不知道这么矫情的自己是在难受什么。
看见他回来，卢凯因把他转了两圈，“没事吧？看来没事啊……”
陈知内心奇怪，“好好的会有什么事？”
卢凯因问：“你跟那天族人干了什么？”
“话疗。”陈知简单地。随后不管卢凯因的八卦心，他蒙头睡觉。
转头到了第二天。
准备出门的陈知远远地看见了利亚。
他霎时一个瞬闪躲进屋去。
“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我不在！”
交代完这一句话，他就跑到房间里牢牢关上了门。
一脸懵逼的卢凯因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利亚。
“请问比鲁翁先生在吗？”
“呃，不在。”卢凯因按照陈知的吩咐了。
得到意外的结果，利亚微微皱眉，随后继续问：“能否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虽然这是一个礼貌的问句，但卢凯因却从恶魔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必须真话的压迫感。
“……他刚才有事出门了，你晚来了一步。”在黑紫色双眸的盯视下，极力扯出这句谎时，卢凯因的额头都不禁冒出了汗。
太可怕了，这一个两个的……
“听两位是来魔域做生意的，老家并不在这边？”顿了半晌，利亚再次开口。
“是的。”卢凯因回答。
“我很感谢上一次比鲁翁先生的帮助——”着，利亚缓缓露出遗憾的神色，“以后要是见不到他，那就太可惜了——”
“啊……”卢凯因有点不知所措，只得安慰起来，“我们还会在魔域待一段时间，目前不会离开。”
“是吗？”利亚问。
卢凯因确定地点头，“所以你要是那么喜欢陈、咳，那么喜欢比鲁翁，可以趁时间多和他待一会儿。”
利亚笑了一下，似乎放心了，“好的，谢谢您的提醒。”
等人走了，陈知差点被冲进房间的卢凯因吓飞，“干啥！？东窗事发了！？”
他这心虚的模样看得卢凯因越发觉得他有大事瞒着他。
“我希望你能统一一下名字。”卢凯因伸出手指数给陈知看，“你跟我认识两年，我叫你叫陈知叫了两年，现在一到魔域，什么莫名其妙的伊诺、比鲁翁都出来了，还集中在这一段时间！”
“陈知，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突然被当头棒喝一顿的陈知听着这一句，表情瞬间凝固。
“卢凯因……”
他一本正经地：“我拿你当爸爸。”
卢凯因：“？”
……
白天眨眼间过去，夜晚迅速来临。
当诺郁尔发现从暮色中赶来的陈知时，他朝前迈进迎上去：“你来了。”
本来正在踟蹰中的陈知听见天使的浅吟，他忍不住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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