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已至, 这几日雪下得愈发大了。

    周言在这几日的调理下, 情况逐渐好了一些, 脸色隐隐地透出些健康的红润。

    督主府用膳较晚, 这日两人用完晚膳, 天色已逐渐暗下来了,周言身边的贴身太监五子端着药, 迈着碎步进了屋。

    “给督主,郡主请安。”

    “起来吧。”

    他将药膏放在桌上, 对着程今今恭敬道:“奴才需给督主换药,郡主您看......”

    程今今撑着头, 望着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周言, 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板起脸, 故作不满道:“怎么了,换药不许我在场吗?”

    五子吓得连连摆手:“郡主赎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悄悄抬眼,望了眼耳朵都红透了的督主, 心里暗暗叫苦。

    这郡主得罪不得,但督主更得罪不得。

    程今今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 摆了摆手:“你换吧,你们督主不会什么的。”

    她满脸笑意地看向周言,就撞上他回避的眼神。

    沉默了半晌,周言抿了抿唇,道:“你就在这换吧。”

    他用眼神示意, 让五子站得更前面些,这样刚好能挡住郡主望过来的视线。

    他实在是不想郡主看到伤口。

    姑娘的心软绵绵的,这样狰狞可怖的伤口,他怕吓着她。

    寒冬腊月,屋里燃着炭,温暖如春。

    程今今望着前方将她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五子,抿了抿唇,没有话。

    她刚想走进几步,却听到周言沙哑破碎,似是从喉咙里挤出般的声音:“郡主,您别过来。”

    刚踏出去的脚步一下停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忍痛的克制,程今今也不敢再靠近。

    “好,好,我就坐在这喝茶,不过去了。”她放柔声音。

    周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涂抹的伤药很快就换完了,五子收拾完就恭敬退下了。

    入夜之时,明月高悬,屋里一片寂静。

    屋外传来桃轻微的敲门声:“郡主,该歇息了。”

    “我今晚要照顾督主,就在这屋歇了。”

    周言惊得差点从床下掉下去,他强撑着几欲破碎的理智,沙哑着问:“郡,郡,郡主,您什么?”

    “我要照顾你啊,你现在行动不便,夜里若是渴了要喝水可怎么办?”

    这分明是在找借口了,外头自是有人值夜的,若是需要伺候,喊一声便是了。

    但程今今可不管,前几日好不容易把周言身上又重又硬的壳敲出了个缝,若是不再接再厉,过不了几日,他又要缩回去了。

    周言自是要拒绝的。

    他怎么敢,怎么能这样亵渎郡主呢?前几日那是激烈又失控的吻已经让他后悔难当,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同床共枕.......

    一抹红漫上了周言的脸颊,他悄悄拽紧了被子,低下头,强忍着羞涩,道:“郡主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程今今轻笑一声:“什么规矩啊,我们可是夫妻,自然是应该同床共枕的啊。”

    还不等周言反驳,她又带着软乎乎的委屈道:“你知道我身子弱的,夜里手脚总是冰凉,我那屋子好似漏了风一般,烧再多的碳也是无用的。”

    周言盯着盖在身上红彤彤的大红喜被,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半晌才挣扎着:“我去命人将你那屋子好好休整一番,今日这府里其他的寝殿,你去挑间合意的,先凑合几天。”

    程今今自然是不依的,她扁扁嘴,愈发娇声娇气起来:“可其他的屋子我睡不习惯,而且这几日我老是做噩梦,梦到我们那天遇刺的场景,吓得我半夜惊起,都不敢再合眼了。”

    烛火发出几声清脆的轻响。

    周言转过头,看着郡主青黑的眼底,心疼地皱起了眉。

    她本就胆,上次遇到那样的凶险之事,必是吓得六神无主了,想要有个人陪着也是应当的。

    可,和他一起睡,这实在是太过了。

    程今今见他这样,知道他已经心软了,连忙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声道:“相公,求你了。”

    相公......

    周言的手一抖,眉头几乎不可抑制的跳了跳。

    郡主的话像根细细软软的羽毛,在他心底一下又一下,轻轻撩动着。

    他只觉得自己心里颤的几乎不出话来。

    半晌,他用哑得不像话的嗓音:“嗯。”

    程今今欣喜于周言的让步,她露出个甜甜的笑,一把抱住周言,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相公,你真好。”

    周言耳朵根都泛起了潮热,他低眉掩饰道:“我,我让人去给你准备准备。”

    “好。”程今今靠在他肩上,蹭了蹭他的脖子,声道:“那我先去沐浴更衣,等我哦。”

    周言瞳孔紧缩,心跳更是不听使唤般地加速。

    程今今抬头瞧了眼楞楞的周言,轻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夜凉如水,周言像尊雕像般,僵硬地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的床顶,半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直到门口传来郡主轻快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拽着被子把自己通红的脖子根都掩得严严实实。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似是踏在周言的心底,无法抑制地,他的心跳快得不成样子。

    随着门被轻轻推开,他惊觉过来,狠狠地闭上眼睛。

    只能装睡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郡主。

    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听觉好像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周言,周言。”

    他强忍着心跳,一声不吭。

    “睡了吗,这么早。”

    渐渐地,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郡主身上的味道。

    周言的身子僵得像块石头,他感到淡香逐渐变的却有些浓烈。

    郡主慢慢走过来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衣物摩挲声,被子被拉开一个角,有些微凉的风透了进来。

    周言的手紧了紧。

    他感觉自己即刻要炸开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阵软乎乎的触感。

    是郡主从背后抱住他。

    他终于忍不住颤了颤。

    接着,郡主贴着他的脖子,轻笑了声,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耳畔。

    他听到她声:“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她手逐渐上移,带来一阵颤栗,周言被那只手撩得几乎忍不住蜷起脚趾。

    “郡主,别闹。”他抓住郡主作乱的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程今今笑了笑,往上一凑,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吻了吻。

    周言浑身颤抖,猛地翻过身子,将郡主压在身下,墨黑的眸翻涌着滔天巨浪。

    “别闹。”他终究还是低哑着声,克制地轻轻抚了抚郡主的脸,又将她作乱的手压在身侧。

    程今今仰着头望着周言,亮闪闪的眼里透着狡黠。

    她眼神划过周言高耸的眉骨,乌黑澄澈的眼,高挺的鼻梁。

    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许是刚喝了汤药,他的双唇水光透亮,泛着动人的粉。

    程今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眼神直白又勾人,让周言一下明白了那其中的意思。

    他心跳如雷擂,几欲成狂。心中那隐秘又卑劣的占有欲,忍不住地悄悄冒了出来。

    烛火映照在郡主白瓷般的脸上,那动人眼里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

    两人离得极近,空气逐渐湿热,呼吸交缠间,漫着暧昧的情.潮。

    终于,他无法抑制心里奔腾翻涌的爱意,俯下身子,吻上了他肖想已久的唇。

    双唇交缠间,程今今挣开他压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脖子。

    周言的吻有些笨拙又凶猛,有些不得章法地横冲直撞。

    “嘶......”混乱中,程今今被咬破了唇。

    周言猛地停下,烛火映照下,郡主水光晶莹的唇上透着股刺眼的红。

    “对,对不起。”他声音带着不知所措的惊惶。

    他竟这样不知节制地弄伤了郡主。

    程今今不在意地舔了舔唇,摇头道:“没事。”

    她瞪了他一眼,声音的:“你就不能轻点吗?”

    “我,我不会。”周言低头讷讷。

    程今今揽着他脖子的手往下压了压,柔柔地吻住他。

    “像这样。”她伸出舌头,温柔地勾着周言的唇。

    周言只觉得自己被一汪温暖的春水紧紧包围着,他冰冷的外壳一瞬间被融化,只愿立刻也化成一滩水,于这春水融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心颤得几乎要跳出来,喉咙发痒,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不由自主般地,他伸出舌头,顺着自己的本能般的,轻轻勾住那软软的舌头。

    唇舌交缠,房里响起微弱的水声。

    程今今红着脸,承受者周言激烈又克制的吻。

    意识模糊间,程今今的手不受克制般地渐渐下移。

    空气潮热间,周言好似一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猛地抓住郡主的手。

    “我去客房睡。”

    他扯开被子,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落荒而逃。

    冰冷的夜风一下睡醒了他的意乱情迷。

    那些潜藏着的不安与惊慌,瞬间卷土重来。

    他不能。

    他是个没根的太监啊。

    冰天雪地里,周言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